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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丑奴儿(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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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清秋气喘吁吁地将一个灰扑扑的药包扔到了桌子上。
只见顾鱼端坐在床榻上,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
“说说吧,你到底把李泽漆那家伙叫来干什么。”
徐清秋一个头两个大,索性一屁股坐在了脚边的一张木椅上。
顾鱼仍旧面不改色,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佯装冷静地说道:“你早就知道了吧,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可瞒你的了。”
是啊,这一切怎么可能这么顺利,像徐清秋这种在金陵城军阀明争暗斗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老狐狸怎么可能连一点异常都察觉不到。
见顾鱼也不与他拐弯抹角,一切都摊开了言明。
徐清秋又好气又好笑,苦笑着说道:“你可知道那徐若笙是什么人,你和他相识才不过几日,就愿意舍命救知己了?!”
“他到底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让你这番折磨他?!”
顾鱼的语气冰冷,字字针对徐清秋。
“他?!要是细数起来,他欠下的债,几辈子都还不完。”
徐清秋冷笑了一声。
“你其实还是想救他的吧?!不然怎么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把他救出去?!”
顾鱼皱了皱眉头。
坐在木椅上那个人愣了愣,似乎在回想些什么,继而轻轻地笑了起来:“是啊,毕竟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无奈地苦笑了一声:“可是这手足啊,真的是让我又爱又恨。”
“算了,你不打算告诉我,我也不追问了,不过既然我决定要救他,就一定不会后悔的,如果你想把他抓回来,就先把我杀了吧。”
顾鱼斩钉截铁地说道。
“哈哈哈哈”徐清秋听了顾鱼一番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好啊,你现在拼了命保他,只怕将来有一天不会后悔才好。”
“不会的,我不是你。”
顾鱼冰冷的语气如同一把寒刃,刺得徐清秋生疼。
眼眶变得通红,他沉默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有说,便离开了。
后来,顾鱼才知道,徐府虽然人丁稀少,但处处都是徐清秋的眼线,府上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顾鱼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还真是幼稚地过分,当初怎么会以为自己能瞒着徐清秋为所欲为呢。
自己才是那个被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啊!
徐若笙一事过去之后,徐府又恢复了死一般的沉寂。
顾鱼从李泽漆的来信中得知若笙已经被送到了他在金陵城郊的一所私人别墅中疗养。
因为常年被铁链束缚的缘故,他还不能自如地行走,手腕和脚腕处的伤痕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得知了徐清秋果真像他承诺地那样并没有去骚扰若笙,顾鱼顿时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很想知道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彼此反目成仇。
但是,不管是徐若笙,还是徐清秋,都对此事绝口不提,好像那已经成了一个禁忌,成了粘附在两人身上永远不可能愈合的伤疤。
春天转瞬即逝,一眨眼,便到了酷热的盛夏。
顾鱼离开戏班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找他,不过倒也正常,徐清秋不可能允许师父和师兄们来见他的。
徐府的夏天和外面截然不同,顾鱼还记得每到夏天,戏班子总是充斥了一股汗臭味,成群成群的苍蝇嗡嗡地围在顾鱼的耳边打转,不耐其烦。
每次,顾鱼都拿着个苍蝇拍子,花上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把这些烦人的害虫一个一个拍成烂泥。
可这里不一样,虽然天气炎热,却丝毫不见半个苍蝇的影子,或许死气沉沉的徐府连这些害虫都不愿意光顾吧!
不过这也让顾鱼也省下了不少麻烦。
这日,他正捏着把蒲扇,坐在院子里的一把藤椅上,大腿上摊着一本书,悠闲自得地纳着凉。
一个丫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顾鱼抬了抬眼皮,慵懒地说道:“什么事?”
小丫头喘着粗气,似乎跑了很久,她用手猛地拍了拍胸口,终于安定下来,接着她便说道:“顾少爷,老爷让你收拾收拾,说是要让你一起去看木偶戏。”
顾鱼一听,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春天的时候他和徐清秋李明珠一起去看电影的场景。
那时候,便惹了不少麻烦。
这次,保不齐会再出什么意外,之前徐清秋一再容忍自己,这次,他可不想再自找麻烦。
他慢腾腾地翻了翻身子,缓缓抬了抬手,胡乱摆了摆,说道:“跟你们老爷说,我不去。”
那小丫头一听,急了,一脸为难地说道:“顾少年,您可饶了奴婢吧,老爷说您要是不去,就不会轻饶我。您就当是大人有大量,救救奴婢吧。”
听那丫头的语气,就想要哭出来一样。
顾鱼眉头皱了一皱,心想,这徐清秋又要搞什么名堂。
他颇有些不耐烦地从藤椅上坐了起来,将腿上的书拿下来,跟着丫头出了自己的院子。
一路上,那丫头不住地道谢,似乎顾鱼是她什么救命恩人一样。
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仍旧是那个脸跟锅底一样黑的徐清秋和打扮地花枝招展的李明珠。
这李明珠似乎是将之前出言不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这会儿,仍然一脸笑意地跟在徐清秋身后,虚与委蛇。
只不过那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在见到顾鱼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凝滞… …
正欲开口抱怨,一抬眼对上徐清秋闪着精光的桃花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三人一起上了私家车,徐清秋和李明珠还是坐在后面,顾鱼仍旧和沈墨一起坐在前面。
不过这次,是沈墨给顾鱼开了车门,似乎是徐清秋之前交代了。
一时间,顾鱼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前世的徐清秋和如今这个徐清秋同时出现在了顾鱼的脑海里。
他们分明生着别无二致的容貌,在一些方面也极为相似,可顾鱼就是没有办法将二人完全重叠在一起。
额头上开始出现细细密密的汗珠,顾鱼咬紧牙关,脑海中一直在苦苦思索:“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一定有自己还没有发现的秘密,或许和若笙的事情有关。”
可是现在除了两个当事人,根本没有其他人知情,顾鱼对一切的真相根本无从得知。
汽车载着几人来到了山西路的一家叫做金陵春的中西餐馆。
刚刚那个丫头和自己细细地讲了一遍这木偶戏的来历。
说是那金陵春饭馆最近请了一个越南来的马戏团,而这个马戏团最拿手的就是木偶戏,这几日为老板招揽了不少生意,老板一高兴,便邀请金陵城的达官显贵们前来用餐赏戏。
那丫头还偷偷告诉顾鱼,说是那木偶戏原本是一种巫术,在前朝的时候,宫中有个不得宠的娘娘为了重新讨得皇帝的欢心,就托人从番人那里求来了一个木偶,皇帝果然重新注意到了她,日日宿在她的寝宫。
不久,那个娘娘就怀孕了,其他的嫔妃都艳羡不已,然而好景不长,滥用巫术的事情败露了,皇帝一怒之下将挺着大肚子的娘娘打入了冷宫。
后来,听说她竟在冷宫之中产下了一只狐狸,众人都说这女人是妖物转世,前来霍乱皇室的,不日便被处以火刑。
有一些年纪大、资历深的老人说,其实这个娘娘并不是什么妖物,而是被木偶里面封着的精怪反噬了,才落得这么悲惨的下场。
顾鱼只当是个故事听了,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然而,一走进这个餐馆,顾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狐疑地四处张望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这时,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徐府的丫头告诉自己的故事。
这个马戏团可能并不如同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顾鱼皱紧了眉头,抿了抿嘴唇,一言不发地跟在徐清秋的身后。
“徐将军,您来了啊,快请跟我来,我给您准备了二楼一个极好的座位,保准您玩得尽兴。”
金陵春的老板是一个40多岁、满脸油光的中年男人,见徐清秋来了,立刻笑嘻嘻地迎了上去,热情地招呼着这位贵客。
“那还真是劳烦凌老板了。”
徐清秋不由得抬了抬下巴,似乎对老板的阿谀奉承颇为满意。
“哪里的话,徐将军不必跟我客套,这木偶戏就要开始了,您快些跟我来吧。”
老板用手指了指位于餐馆一楼的一个巨大的戏台,笑得合不拢嘴。
顾鱼顺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突然呼吸一窒。
他惊恐地发现戏台的四角,都在源源不断地往外渗出黑气,慢慢地,戏台被这些黑色的雾气笼罩了起来。
他感到一阵眩晕,自己怎么会看到这种东西?!
但他转念一想,他重生到这个世界,本就是站在生死边缘的人,能看到这些常人看不到的景象也不足为奇。
可是,这股死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难道那木偶戏真的有什么蹊跷吗?
顾鱼紧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冷汗都打湿了里衣。
如果真是这样,那,徐清秋岂不是有危险?!
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了徐清秋中式长袍的一角。
一双美眸湿漉漉的,里面带着极度的惊恐与慌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