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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朝露(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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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仙台。
“什么?!你说吴江知县死了?!”
顾鱼正坐在望仙台的玉凳上,面前放着一壶秋露白和徐清秋送给他的那盏夜光杯。
此刻,那小清秋还身姿曼妙地跳着异域舞蹈。
“启禀陛下,属下第一次潜入莫府时发现了一个身份十分可疑的…人,在和她打斗之时惊动了莫映潭,迫不得已,属下只好先行离开了,第二次前去便发现全府上下,无一人生还,只是,属下找了许久,也未曾见到莫映潭的尸体,属下甚觉奇怪,想必事有蹊跷,便即刻启程回京禀告陛下。”
曹晋顿了顿,终究没有将茯苓是女人的事说出来。
“岂有此理,到底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竟敢下此狠手。”
顾鱼皱紧眉头,面色深沉地说道。
“属下不知,不过属下仔细查看了莫府的每一具尸体,发现他们的眉心,都印着一粒黑色梅花,想来应该和凶手有着密切关系。”
“黑色梅花?!”
顾鱼的脸更加阴沉了:“曹晋,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会和朝堂之中有所牵连,你速去查明黑色梅花的出处,此次一定要万分小心,切不可与任何人提起。”
顾鱼摸了摸下巴,似乎在对什么犹豫不决。
“是,属下遵命。”
顾鱼低头瞅了瞅还在不停地跳着舞的小清秋,皱了皱眉头:“不会的,徐清秋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朕应该相信他。”
将杯中的秋露白一饮而尽,一股浓烈的辛辣刺激着食道,顾鱼咧了咧嘴:“刘公公,以后不要给朕上这种酒了,朕喝不来。”
“陛下息怒,奴才这就换上甜酒。”
刘公公踱着小碎步,迅速地捧着装满了秋露白的金色酒壶,急匆匆地退了下去… …
“刘公公,你这么急,是要赶着去做什么啊?”
刘公公走得急,全然没有发现前方不远处迎面而来的徐清秋。
他惊地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奴才参见徐将军,徐将军不知,前几日齐地进贡了几批秋露白,可皇上喝不来那般烈的酒,就让奴才撤下去,换些别的酒。”
“啊!正好,本王这里还有些从东南带回来的荔枝酒,正要给皇上送去呢,公公就不必麻烦了。”
徐清秋爽朗地一笑,举了举手里抱着的一个乌黑的酒坛。
刘公公松了一口气,这正愁要给皇上换什么酒呢,徐将军来得果真及时。
“那就麻烦徐将军了。”
刘公公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脚底抹油溜了。
刚才曹侍卫走了之后,皇上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估计现在还正在气头上,自己还是早些溜掉的好。
反正,有徐将军在,皇上肯定能被哄好的… …
“你怎么来了?”顾鱼面目表情地盯着自己的王府不待、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的徐无赖。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因为想你了呗。”
徐清秋把酒坛子往玉桌上一搁,脑袋慢慢凑近了顾鱼的耳朵,轻声呢喃道。
顾鱼被他嘴中呼出的热气挠的耳根痒痒,忙不迭地推开他:“你走开,不要离朕这么近。”
可是,在徐清秋看来,满脸通红的顾鱼此刻就像一个喜欢欲拒还迎的小娘子,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实际上… …
徐清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不能自拔,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
顾鱼看到了他眼中的色气,知道这家伙又开始不怀好意了。
用手重重地敲了敲他的头:“你再看,朕就叫人把你拖下去,杖打40大板。”
“能得陛下这般温香软玉,杖打一万大板臣也心甘情愿。”
一双桃花眼眯了起来,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
顾鱼的心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
见自己的陛下此刻脸颊通红,直愣愣地看着自己,徐清秋再也忍不住,凑上前去,亲了顾鱼一口… …
“不就是亲了一口吗?!”徐清秋看了一眼把自己押出宫去的两个侍卫。
小侍卫都一脸尴尬,结结巴巴地说:“徐将军莫要怪罪属下,属下也是按皇上的旨意行事。”
说罢,局促地绷紧了身子。
“无妨,无妨,既然本王都已经被你们赶出来了,本王还能说什么呢?!”
徐清秋故作头疼地揉了揉脑袋。
两个小侍卫一听此话,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徐将军恕罪,属下,属下不敢违抗圣上的命令。”
徐清秋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两个小侍卫竟然吓成这样。
赶忙将两人扶了起来:“本王开玩笑呢,莫要当真,你们先回去吧。”
徐清秋挑了挑眉,两个小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对视了一眼,犹豫不决地行了个礼:“那徐将军,属下就先行回宫了。”
“恩,快回去吧。”
徐清秋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没想到顾鱼身边的御林军一个一个都这么忠心耿耿,这样,自己也有些放心了。
半月后,上元节。
“陛下,奴才吩咐御膳房做了几道甜点,都是陛下您爱吃的。”
刘公公局促地搓着手,皇上这几天心情又不好了,这不刚从上元节佳宴上回来,斜倚在御榻上,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
空气安静了好长一段时间,顾鱼才回过神来:“什么?!”
刘公公:... ...
自从听闻了吴江知县一家被血洗的事情,顾鱼就一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总是会忍不住往那方面想... ...
毕竟那个人只是在自己面前用尽温柔,对待别的事情,从来都是雷厉风行、心狠手辣。
联想起征南之时他与江南王私运粮草之事,心中不免一阵焦灼... ...
还在发愣之中的顾鱼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影正蹑手蹑脚地缓缓向自己靠近。
“在想什么呢?!”
看着徐清秋满是宠溺和温柔的笑容,顾鱼有些恍惚,这会不会也只是徐清秋的一种伪装呢?他真实的面目到底是什么样子?
听父王说过,徐清秋从小便失了娘亲,爹爹又战死沙场,那父母双亡的他是如何一个人度过那段孤独的时光... ...
这也是他变得如此多面的原因吧... ...
可是,明知道他所经受的痛苦和折磨,心里那道坎儿总是过不去,
会不会有一天,他不再满足于居于人下,不再满足于默默承受自己没有任何回应的爱意... ...
“想什么呢?嗯?”
徐清秋的薄唇缓缓覆上顾鱼的耳尖,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蛊惑。
顾鱼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徐清秋似是愣了片刻,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就是最近朝中的事太多了,朕有些烦心。”
顾鱼不敢将自己的顾虑说与他听,只好撒谎说。
“陛下,还有臣呢,臣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说着,便要凑上去亲吻顾鱼近在眼前的薄唇。
可眼前的人,却一扭头,躲开了他呼着灼热气息的嘴。
徐清秋愣了愣,转而放声大笑起来:“臣就知道,臣的陛下没那么容易让臣得手的。”
心里的那份失落和苦涩被掩没在了徐清秋朗朗的笑声之中。
“陛下,臣听人说陛下近日总是闷闷不乐,今日臣前来,就是带陛下去一个地方,相信陛下回来之后,心情肯定会好起来的!”
片刻之前的尴尬似是不复存在,徐清秋拉起顾鱼的手,跪在御塌边温柔地说道。
“去哪里?”顾鱼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像只乖乖的小兔子,徐清秋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你跟我来!”
半个时辰后。
“你怎么带朕出宫了,这成何体统。”
顾鱼既生气又局促,忍不住跺着脚打算返回宫中。
一把被徐清秋拽了回来:“鱼儿,鱼儿,相信我,长安城中的上元节可好玩了,还有好多甜糕... ...”
不知道捕捉到了哪个关键词,顾鱼停止了挣扎,乖乖地跟在徐清秋身后,像个娇羞的小娘子。
“那你可答应朕,不能招惹什么是非!”
顾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鱼儿,到了宫外就得改口了,可不能自称朕了。”
徐清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坏笑:“现在鱼儿的身份是徐公子的娇羞娘子,哈哈哈哈哈。”
“砰!”脑袋上狠狠挨了一记拳头,徐清秋夸张地呲牙咧嘴起来。
长安城的上元节当真一片繁华景象,虽然现在时辰有些晚了,但是上元节期间大邕朝实行“金吾不禁”,朝廷允许市民踏月观灯,一时间,大街上彩灯高悬、游人如织。
四通八达的井字街道上,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大街上有猜灯谜的、舞狮的、舞龙的、踩高跷的、打太平鼓的... ...
周围人潮汹涌,徐清秋害怕顾鱼走丢,便紧紧握着他的小手,走在他的前面,提他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
感受着徐清秋手心的温度,顾鱼感到一阵莫名的心安,之前那股子焦虑也被此刻他小小的动作冲淡了。
“前面有一家汤团摊子,我家鱼儿最爱吃这种甜甜的东西了。”
徐清秋宠溺地笑了笑,一张俊颜此刻容光焕发,像极了历尽千辛万苦才娶到媳妇的老光棍... ...
顾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老板,来两碗芝麻馅的汤团。”
徐清秋两腿一跨便坐在了窄窄的木凳上,高声招呼着摊主。
摊主是个带着灰扑扑的布帽、一脸憨厚的老头儿,一看徐清秋的架势,再瞅瞅跟他一起来的那位气质不凡的公子,心里暗暗思忖这不知又是哪家不好惹的达官显贵呢,急急忙忙地下汤团去了。
“我跟你说,外面的汤团可和宫... ... 府上的不一样。”
徐清秋咳了咳,差点暴露身份,急忙改口道。
“虽然比不上府中的玉盘珍馐,但是十分可口,保准我的小鱼儿吃了就再也忘不掉了。”
徐清秋乐呵呵地盯着自己的小鱼儿。
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团很快被端了上来。
晶莹剔透的汤团一个一个紧紧地挨在一起,透着隐隐的光泽,被盛在一只不算精致的白瓷碗中,刚刚煮出来的汤团冒着一股浓浓的雾气,芝麻的香气扑鼻而来。
顾鱼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对甜食从来都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
自小修习的礼仪让顾鱼忍住了想要狼吞虎咽的冲动,右手拿起粗糙的竹筷,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姿势十分优雅。
徐清秋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对面虽然姿势优雅但吃速极快的小鱼儿,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不到一刻钟,顾鱼碗里的汤团就被他吃得一只不剩,意犹未尽地拿起金丝手帕抹了抹嘴,抬起头,看到徐清秋正紧紧地盯着他。
“还想吃吗?”
徐清秋将自己一口未动的那碗推到了顾鱼的面前。
顾鱼垂下长长的睫毛,没有丝毫地推拒,一个一个的小汤团又一次排着队进了皇帝的肚子... ...
似是终于吃饱了,顾鱼心满意足地抹了抹肚子,脸蛋被汤团摊子里温热的水雾蒸得满脸通红。
徐清秋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滑滑的脸蛋。
“你,你,大胆,你竟敢!”顾鱼恼羞成怒地大叫起来,惹得邻桌的平民百姓频频观望... ...
“快走吧!”
徐清秋恐招惹什么是非,连忙拉起顾鱼的手离开了这里,走之前还不忘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串铜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