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29、所见即所谓1

　　“扑哧君……不想你竟改名换姓了，仲景神医？”

　　青衫男子身形一顿，面上呆愣，仿如见鬼般隔着珠帘望向我。

　　“哈？姑娘莫不是认错人了？在下并非什么扑哧君……如若姑娘寻这位唤作扑哧君的公子，在下倒是可以相助……”

　　彦佑讪讪一笑，负隅顽抗。

　　青衫身影虚晃一瞬，华缎袖袍几欲消遁。我嗤笑，明明一副做贼心虚模样，偏要装成从容自若，如此自欺欺人，不知打的什么算盘？

　　此番，我正左右思量，一股肃杀气息如泰山压顶堪堪袭来，似冰山岌岌，大有崩塌之势，陡然一转间，又似城摧柸倒，甲光向日般映的周遭鳞光乍现。路上行人纷纷侧目而视，神色无不惊慌失措，怯怯者便躲在角落，寥几胆大之人索性离了不远处，指手画脚。我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凤凰未置半语，肃杀气息更甚，他只抬眸扫去，霜寒冷面黑了黑，立时三刻嚇的那些人噤声不语，落荒而逃。

　　珠帘后，哗然呆怔。

　　我三步两步迈上台阶，门庭两端木头般侍从猛然伸出一对直愣愣的手臂，交叉断了我去路。说时迟，凤凰食指一弹，那时快，侍从乖巧垂下僵硬胳膊，高门大开，畅通无阻。

　　好事，孬事，新鲜事，我惯来首当其冲，而今依然。恰如此刻，我拨开叮当玉响帘子，但见那素服男子一个闪身，藏入内室。只是他动作拙鄙又慢了些，举止鬼祟，不时探头探脑。

　　“仲景先生，我是来瞧病的……为何避而不见呢？”我揶揄道。内室一阵窸窸窣窣之声，片刻复又清明鸦寂。

　　“无妨，无妨，我听闻先生请脉时擅用玄丝，诊法奇特，一根柔细银线便能点出万千奥妙，甚感好奇……”

　　我连哄带骗，奈何内室之人纹丝不动。

　　“或许……一把火焚了此处……”

　　凤凰幽幽开口，平地一声雷，惊风细雨，乖厉跋扈。

　　“魔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啊……”

　　彦佑拎着衣摆慌乱急急忙忙窜了出来，嘴里迭声喊道。面上好似适才受到极大惊恐，他看了看我，我亦看了看他。二人面面相觑。

　　“呵呵……美人儿……好巧，好巧……”

　　彦佑皱了眉，任天由命般叹口气，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委实滑稽。自上回天界一别，已有数月未曾见过他，不想竟舍了老巢另立门户，他这凡间神医做的好不逍遥快活，今日见得门庭若市，不由得想起往年历劫时那个瞎搅蛮缠的算命先生，都是先生，差别未免大了些。一个风光亮丽，一个却招人嫌弃，思及此，真真咋舌。

　　“这片宅基可是我花了不少银两借用的，万万焚不得……”

　　此时，彦佑作出痛心疾首状，我晓得他素来视财如命，只是……他要这样大片宅子又费尽心思造势，难不成单单为了神医这个虚无缥缈的名号？

　　“焚得，焚不得，便不是由你说了算……彦佑，锦觅心思单纯，你那些伎俩，骗骗她尚可……若妄图故技重施，莫怪我不顾情面……”

　　我翻个白眼，深深不敢苟同，言外之意，我便是天真寡弱一派？极易被骗？

　　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凤凰言辞犀利，宽敞下摆曳动，风姿绰约喈喈而立。只见他大掌翻转，手中忽的多出一把宝剑，锋利寒光照着彦佑皱紧的眉。凤凰左手摩挲着短柄，细长指节清冷如斯。如此把玩几时，倏地剑梢嗡嗡作响，宝剑锋从磨砺出，一般上好的兵器出鞘嗜血，见好才收。不知凤凰这把剑又当如何？

　　我咽了咽口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为防被凤凰误伤，遂识相退到安全位置。那厢两人僵持不下，我便前后看过去，檀木书柜，檀木花雕案几，檀木合叠桌，清一色原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合叠桌上竟摆了根胡萝卜，太过突兀，太过……熟悉。

　　“那个……刀剑无眼，莫要一失足成千古恨啊……魔尊且消消火，气大伤身……”彦佑抱拳关切，谄媚之词行云流水，我不禁愈发不屑，呛声道:“小肚蛇肠……”

　　凤凰失笑，缱绻瞄了我一眼，见我并无异样，垂了垂眼睑，转首继续横眉冷对。

　　“你可知我与锦觅为何出现此处？你可知黟县距离曾经歙县行途仅百里，你可知……黟县远郊有处桃林，依山傍水……隐匿于世……”

　　淙淙流水般凉润语调不紧不慢，却又铿锵有力。凤凰言之切切，清隽星眸漫出霞光万道。

　　我心神一颤。指尖扣进掌心，疼痛一寸寸一丝丝蔓延入心。

　　彦佑张着嘴，欲言又止。面上游移不定，视线越过凤凰与我相触，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彦佑重重叹口气，仰首看了看房顶，又看了看一应之物，最后再次看向我。似下定决心般，抬脚便要朝我走来，不过凤凰那把剑还杵在一边，彦佑只得忌惮止步。

　　“我若说了，魔尊须得应我一事……”

　　“何事？”

　　“打人不打脸，若你们听后确实想打我，不许打脸……我这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花容月貌之姿，若毁了，不知多少姑娘要碎了一颗芳心……”彦佑此言一出，我与凤凰皆是嘴角一抽，三清六界，怕是只有彦佑这般厚脸皮，毫无自知之明。

　　“好……”

　　凤凰咬了咬牙，终是应了一声。

　　“好，美……锦觅作证，魔尊可要信守承诺哦”

　　彦佑清了清嗓子，哼哼唧唧一番，在凤凰濒临暴怒的边缘时一开金口，只是他这一开，我却度日如年，不……度时度刻如年。

　　“我见过水神仙上……便是去年三月左右，时日不久，上回本要同你言明，后来生出些变故，也就作罢……”

　　“那天劫也是我在缘机处窥得，还有水神仙上的投身处……”

　　闻言，我怒目而睁，手心抖着，颤声问道“后来呢？后来为何不说？……你去缘机仙子处做何？”

　　彦佑却猛的噎住，支支吾吾半晌，面色红了红，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