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30、所见即所谓2

　　闻言，我怒目而睁，手心抖着，颤声问道“后来呢？后来为何不说？……你去缘机仙子处做何？”

　　彦佑却猛的噎住，支支吾吾半晌，面色红了红，不再言语。

　　我观他一副纠结犯难模样，心中愈发怒不可遏，这弯弯绕绕囫囵心思我猜不出，亦不想猜，此番，若他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昧咬定不松口，我便抛了那劳什子虚怀若谷，抽筋扒皮也好，炼制泡汤也罢，全凭凤凰一捏指，一句话。

　　“哎呦，姑奶奶，我原就掏心剜肺待你，如今还要被忖度问难，心痛啊……”

　　彦佑向来言过其辞，正经不过片刻，便故态复萌。他惯会插科打诨，性子看似凉薄实则心思细腻不遑柔软，除却与穗禾的一段旧情让人哗然，大体还是个多情公子，只是这多情莫要用错了地方。

　　我皱了鼻端，抬手捏了额角，心道，扑哧君这一溜儿遮遮掩掩，真真欲盖弥彰。按照狐狸仙所言，少男怀春不过如此，脸蛋飘红，言语颠三倒四，眼神闪躲，分分明明就是有奸情。不对，是有情况……我愈想愈觉着不得劲，乱哄哄的梳着前因后果，还未及理出个所以然，身侧凤凰敛神，桃花眼觑了觑我。

　　不过眨眼功夫，掌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轰烈之势方兴未艾。我会意后乖巧挪到凤凰身后，看着面前一方宽阔背脊，心中默默为扑哧君祈祷默哀，诚然，凤凰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鸟儿。无论是曾经的火神殿下，还是今时魔界尊上，鸷狠狼戾是为其一，暴厉恣睢是为其二，惧内是为其三。前两者，未尽然，后者我却是万分笃定。不过，皆为以讹传讹，道听途说而已。

　　此番，凤凰翻手红莲业火，覆手悭悭宝剑，双重相垒，两者打出任一，想必彦佑便如螳臂当车，只余被烧被削的下场。

　　我不禁连连点头，凤凰此举甚得吾心。

　　果不其然，彦佑被唬的花容失色，面上泛泛红霞瞬间惨淡成云，喉间不住吞咽，额角竟生生冒出了许多细密汗珠，我揪着凤凰臂弯，惊叹于水蛇竟流汗了。

　　种种迹象表明，彦佑又在誑人，哎……我本将心向月明，奈何明月照沟渠。

　　“……有话好好说啊，打打杀杀多不好，传出去别人以为魔尊恃强凌弱呢……有损清誉，不好，不好……”

　　彦佑有时说话大道至简，是以善抓重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只是凤凰不畏身外名，话字千张口，他懒得理会那些传言。彦佑见着一计不成，眼珠转了转，继续道“可莫要吓着锦觅了……我不怕火烧不怕刀砍，只是焦熏熏血淋淋，太过骇人……”

　　凤凰闻此，立时收住掌心红莲业火，锋芒尽藏，只是那利刃堪堪拂过彦佑颊边，寒光照面，一丝殷红附在剑芯，顺着银光流淌至剑背。

　　“嘶……”彦佑倒吸一口气，愣了一下，继而哀嚎不止。“我的脸，我的脸啊……”说罢，自怀中摸出一块铜镜子，仔仔细细的一番察看。

　　我脸一抽，嗤之以鼻道“别闹了，扑哧君……你这伤口估摸须臾愈合了……”

　　彦佑却不依不饶，“惨绝人寰，惨无人道，泯灭天性……”

　　凤凰不耐烦，蹙眉冷声道“今日看在我与锦觅未出生的孩儿面上，暂且饶你……”

　　语毕，自恃傲物般睨了彦佑一眼，便是这一眼恍如压垮骆驼身上最后一根稻草，呼啦啦山崩欲裂，那厢内室乒乒哐哐一阵乱响，平仄称奇，沸反盈天。这厢彦佑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凤凰，又看了看我。如此反复多次，恨不得穿透肉身看进我心里。

　　我脸腾地爆红，噼里啪啦燃了一下，不悦，狐疑，费解，砸的我晕头转向，凤凰平白无故提什么孩儿，言之珢珢，大有昭告天下之势。

　　“锦觅，你有喜啦？”

　　“小桃桃，你有喜啦？”

　　两声争相涌来，掷地有声，越过彦佑肩头，老胡乱首垢面跌落地上，花白胡须根根嗟嗟，喜出望外的紧紧盯住我。

　　“老胡？你怎在此处？”我狐疑，凤凰亦是一愣。

　　“小桃桃，你有喜啦？”老胡重复问道，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我忽的有些心疼，时间走的真快，从未停歇，不知是否因为身体里多了另一个生命在成长，一时竟有些伤春悲秋，尤其听不得煽情关切之语。

　　“嗯……”我颔首，轻声应着。

　　“如此……如此花界又要添一桩喜事了……真是太好了……不枉我千里迢迢来一遭……小青蛇，你果真未骗我，念在你立了大功，我会替你在长芳主面前美言几句，叫你早日娶了那个傻丫头……”

　　老胡这话听的我云里雾里，花界还有其他喜事不成？彦佑又要娶哪个傻丫头？我目上一疼，愈发觉得理不清这所以然。

　　“锦觅，可是难受？”凤凰紧张的揽过我，手中宝剑铿锵落地。剑头稳稳砸在了依旧痴傻的彦佑脚上，但闻一声惊天地泣鬼神鸣叫，彦佑抱住脚尖原地转了几圈。

　　“不中用……外强中干……”老胡摇头评道。一把将彦佑推到一边，慌忙跑了过来“小桃桃……”

　　我沉吟不语，肃然看着老胡，整个花界，老胡对我最是宽纵，在我缺少母爱关怀呵护时，知疼着热，像家人一般。

　　“老胡，当年的陨丹害人匪浅，我丢了性命，凤凰苦寻千年，花界受创，是麽？”

　　我循循善诱。

　　“是，不想竟是万恶根源……”

　　老胡点头诚是。

　　“那此番，你可是要作那害人的陨丹？”

　　若不据实以告，便是助纣为虐，当然这纣许是有些不在状态，眼神飘忽，若有所思。彦佑看着我，眼中赧然，转瞬即逝。

　　“不不，你深受其害，老胡恨不得将它滚水烫油锅炸刀山过……”老胡正襟危坐，愤慨不已。

　　“那你告诉我，你为何在此处？扑哧君要娶谁？”我淡淡道，眼神低低扫过老胡，见他犹豫不决，便再加一剂狠药“今日我若不得其所，怕是要日日夜夜忧虑思怀，夜不成寐，如何是好？”

　　我强忍笑意，肩头耸动，旁人不知，只当我忧愁不快，心中不愉。

　　老胡眼神一闪，心肝揪成一团。垮了脸，遂一股脑儿尽数托出“小鹭……小鹭哭着要寻你，我们从那魇兽口中吐出的梦境看到了水神仙上，才到了此处……小桃桃你莫担心，小鹭早你们一时来了人间，同水神照了面，此刻正被将养在桃林里，还胖了不少……”

　　我立时瘫倒在凤凰怀里，便想起爹爹院中几只通体莹白膘肥体壮的白鹭鸟，只是没道理我认不出啊。

　　“你可是使了障眼法，掩了小鹭身上的水灵气，我竟毫无所觉……”

　　凤凰捏了捏我手心，温热大掌包住我冰凉的纹络，一股股热力缓缓输送指尖，我抬眸，他凝神看着老胡，眼中凛冽锋芒灼人心魄。

　　老胡嗫喏，凤凰阖然开口“还望不吝言明……旭凤感念不已……”

　　“我哪里有那么大本事遮住小鹭的水灵气，是……咳咳………是天帝陛下，他攒了一圈凡间白鹭翎羽绰在小鹭颈子上，才勉强盖住气息……”

　　润玉天帝？我有些头大，额角突突跳着，竟又牵扯了他，愈发觉得心乱如麻。凤凰阴沉着脸，表情不辨，周遭忽的涌动了火热焦灼，我侧目看去，凤凰头顶堪堪冒出了一串火苗，势头之大，骇的老胡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

　　这醋罐子又要打翻了啊。

　　但凡同润玉天帝有关，凤凰皆要醋上一醋。

　　我无暇顾及其他，也顾不上其他。

　　“那梦境是谁的？可是所见梦？”是了，追根溯源，须得从源头算起，虽无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的念头，也绝不姑息养患。

　　“喏……就是这条小青蛇……”

　　老胡手指一扬，定在了正蹑手蹑脚想要遁跑的彦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