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浅深处，繁花似锦年》一念之暹

23、桃花深处有人家（2）

　　桃花深处果然有一户人家。

　　剪影投掷在纸窗，一个佝偻的身形跃然于上。我再控制不住，转身扑在凤凰怀里，鼻涕眼泪抹了他一肩一胸。

　　“锦觅……是与不是还有待质喙……”

　　林中参横斗移，星罗密布，忽的幽幽飘来凤凰迟疑的声音，我一腔沸腾情怀戛然而止，抽着鼻子，垂下眼神，直愣愣的盯了脚尖，洁净的缎面沾了些许黑泥，甚是扎眼。

　　漫天银光月色物什竟冽，洒了桃子树一枝一丫，此番景色吝于别处，尤其是那万年一成不变的魔界。

　　如此心中百转千回，又听得凤凰低低说道“你且侯上一时三刻……”

　　说罢翻手甩出一掌，直劈院中摇曳树枝，只听咔嚓一响，脆弱的细枝应声而断。

　　扑扑漱漱接连落地，还未待我有所反应，凤凰扳正我略微僵直的身子。“他定然听到了……”

　　语毕，冁然而笑。我脸一黑，想来凤凰劈枝发聩是为了引人注意，只是我深以为此不算明智，如若年逾古稀，耳背目混，凤凰可是要将这整片桃林都劈了？

　　所幸，纸窗后的身形顿了顿，免了一场惨绝树寰祸事。

　　我与凤凰皆是一震，眼神亦步亦趋随着利落起身的人影而去。

　　耳边欢欣鼓舞，除却虫鸣鸟螈，还掺杂了几分彷徨几分惊怕几分期盼。我拧了眉头，五官皱着，面上仿佛悬着一记天雷，只待那扇门开启，便刺剌剌打在我头顶。

　　“小鹭，你又调皮了……”

　　暖如煦阳却又如沐春风，这声音……太过于熟悉，熟悉的让我心悸。

　　门开了，卷了一室和蔼，一盅绰态，明光铄亮后缓缓走出一人，温润的面上似笑非笑，明明非神亦非仙，却是鹤发童颜古无比，但见他步履轻盈，抬脚迈入庭院，一手背至身后，翩然模样，如水逆风转挑染倜傥。

　　“爹爹？”

　　我脱口而出，那人闻声顿住，长袖迎风翻飞，他看着我，天地方圆，恍若梦境般，我信手掐住一旁怔仲的凤凰，以此求辨真假，许是被我掐疼了，凤凰哎呦一声弹开。

　　竟是真的？真的是水神爹爹……

　　“锦觅……你掐我作甚？”凤凰蹙着浓眉，来回抚着方才被我蹂躏的胳膊。

　　“你二人是谁？为何在我院中？”

　　一径振聋袭来，爹爹狐疑的望向我与凤凰，又担忧的看了看桃树下几只长得极俊的白鹭鸟。

　　莫不是爹爹以为我们是偷鸟贼？

　　我急赤白脸的想要解释一番，却被凤凰轻轻拉住，不徐不疾的开口道:“此番打扰先生了，我与内子携游于此，奈何人如鱼鲫，摩肩接踵，我夫妇二人返途时不慎迷失桃林，因缘巧合发现林中小屋，只是内子身体不适，今日疲乏，遂想叨扰先生，不知……可有不便？”

　　凤凰一副温良谦恭，我神思恍惚，乍一看，倒真像不适，爹爹便也未再疑窦。

　　“哦，如此，快扶她进屋……”

　　凤凰搀了我，说是搀，我确实软绵绵挂在凤凰臂膀，脉脉不得语。

　　爹爹折身快步疾走，素白衣袂隐匿于一浅灯下，我来不及寻，已被按着坐于铺了温软棉垫的凳子上，寸口处随之披了一块锦帕，细长指尖搭在我手腕。

　　“我观你面色羸白，平日里可是不稼不穑？”

　　如此号了半晌，爹爹轻声问道。

　　我张着嘴，不知如何作答，凤凰唯恐我吃一丝一毫苦，以辇代步常有之，再有，魔界可不用劳作，那般恶劣的气候，怕是种甚都活不了。

　　我犯难，看着爹爹身后忍俊不禁的凤凰，不禁怒火中烧。

　　“无妨，将养着调理，不出三月，亦能无虞……”

　　爹爹笑着，抽了锦帕放置在桌边高柜上木盒里，复又看向凤凰，左右打量，微微点头，以前，爹爹对凤凰偏见极深，因为先天帝天后，嫌隙丛生，今日见此，我心中慰然，五味杂陈。

　　“外头夜深露重，白日里不足为虑，但这桃林深处，每逢十五雾气缭绕不散，尤其此刻，你二人怕是也出不去……寒舍虽简陋，住人尚且可以……”

　　凤凰立时喜笑颜开，抱拳一迭连声道谢。

　　“叨扰先生，承蒙先生大量，此处雅致不俗，我与内子欢喜亦不及……”

　　我眼含热泪，看着最爱的两个男人言笑晏晏，愈发觉得不虚此行，这一世爹爹应是对凤凰极为满意了罢。

　　“锦觅……”凤凰嗳嗳唤我。

　　如豆灯下，凤凰长身玉立，眉眼柔情似水，梨涡荡着浅浅的笑。轻松自在的模样，竟是我许久未曾见过的，今日寻回水神爹爹，他也定是十分开怀。

　　不多时，凤凰又搀了我同爹爹去了另一处，路过那些圈养的白鹭鸟时，我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白鹭可是您喂养的？”

　　通体膘肥，羽上玉白，我委实好奇的紧，爹爹为何会养这许多白鹭鸟，还养得如此之好。

　　“非也，只是有一日忽从天际飞来，便常驻于此，倒也通灵性，性子安静，并不吵闹……”

　　甚好，甚好，这一世，有了它们作陪，爹爹并不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