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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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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雪笙蹲坐在椅子上敲键盘时,她觉得她的脑海正竭力地回忆着某个人。虽然,她还不确定那个人对自己的重要性,但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的奇特的感觉,既亲切又温柔。但她像大多做梦的人一样,梦醒后只记得做过梦而记不得梦的内容。不过,应该是特别重要的人吧。她想,可是,正如严丽所说,如果真那么重要的话,为什么会忘记呢。
桌上摆放的咖啡已冷却很久,玻璃瓶里的玫瑰也早已枯萎得不成样子,需要的资料不停的从打印机里吐出来,散落一地,扬起一层薄薄的尘埃。颓废懒散的气息侵入秦雪笙的每个细胞。她蹲在电脑椅上又开始在脑海搜索一些有用的片段,白色宽大的睡衣上溅上的的咖啡渍早已干掉,屋里死寂。
“阿雪,我来了。”严丽推门而入,手里拎着许多大大小小的袋子,里面装着一些换洗的衣物和大概一星期量的食粮。她放下袋子,随及开始整理房间。像往常一样,只有严丽到来,屋子里才会有生命活动的迹象。
“我说阿雪,你怎么还是老样子啊!一点儿也不长进......”严丽开始炮语连珠,当她看到地上散落一地的资料时,不禁提高音量:“要是秦墓知道你这样对待他来之不易的资料,他真的会把你送进坟墓的。”
“他不会。”秦雪笙一边把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一边满不在乎的说:“我啊,可是他手中的王牌。”
严丽将资料整理归类,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没再开口。她静静地擦着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后院里颓败却更显野性的蔷薇,回想起认识秦雪笙的四年来。这四年里,除了那次意外的初次见面,这个人不论什么时候都没有流露过柔软的情感,哪怕是好意,也总是用最坏的方式来表达。那个柔软的阿雪的出现,像是一场梦一样......
第一次见面,她浑身鲜血的躺在手术台上,明明已力不从心,思维也模糊薄弱的情况下,眼神却是那样的纯净和坚定。虚弱却不肯哀求别人救她,而是命令式的口吻,狠狠地说:“我不死。”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白大褂的秦雪笙仿佛用尽一生的力气将自己的从死神手中活活的夺了回来。只是这样像雪一样美好的女子,醒来后,也变得像雪一样冷。
整整一周的时间,她徘徊在死亡的河畔,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强大的信念支撑着她重新选择回到这个繁杂的世界。
她真的活过来了。只是以另一个自我的重生。
“诶,我想你不会把这些无聊的事告诉姓秦的一伙人吧。嗯,严小丽。”
雪笙突然地发言打断了严丽的思维,她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女孩儿笑了笑,说:“那当然!”
秦雪笙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到严丽面前拉起她的手,笑着撒娇:“就知道严小丽对我最好了!......那,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吧。”
“阿雪,你的手好冰。已经是深秋了,应该多穿几件衣服,而且你......”严丽很清楚秦雪笙讨厌被人干涉,但她还是因为心疼而说了出来:“又没穿拖鞋。”
秦雪笙从严丽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慢慢走到料理台,倒了一杯煮好的咖啡,一边往里便放了大量的方糖,一边面无表情的说:“我习惯了。”
她把咖啡端到严丽面前的桌上,蹲坐到对面的沙发上,说:“而且,我喜欢这样。请喝咖啡,谢谢你百忙之中还来替我做这些事。”
面前的咖啡冒着热气,甜味迅速在房间蔓延。严丽起身告辞,因为她清楚,对方已经下逐客令了。她喝咖啡是不加糖的,这一点,秦雪笙比任何人都清楚。
“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医院里还预约了几位病人,记得按时休息。”说完,眼里便离开了别墅。
严丽离开后许久,秦雪笙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地蹲在沙发上。直到夜幕降临,屋子开始变黑,她才端起那杯甜腻的咖啡一口气喝掉,将杯子扔进水槽里。
“切。”她发出一声很小的不屑,在黑暗中拿起资料夹,穿过长长的楼梯,向屋顶的阳台走去。
深秋的也是朦胧的,被湿雾洒上一层哀伤冷艳的色调。秦雪笙爬阳台上处一块巨大的石英石的凉台,她手里拎着文件夹,隔着一层薄纱的睡衣,盘腿而坐。空气中没有风,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的声音,只有偶尔一阵老蝉挣扎着不甘的鸣叫。
她伸出两根手指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塑封好的纸,上面贴着一张中年男人的照片,面带英气的笑容,黑亮的用发油固定的稀少头发。照片后面写着“300/500/3*”,是说定金300万,全额500万,三星期的期限。
“目标胡威,合约人胡智,二人关系是父子。儿子买凶杀父,不是亲生的?”秦雪笙盯着上面的字,冷冷的说:“为了钱.......”
纸的反面贴有一张胡智的照片,看背景应该是某次媒体采访拍的。照片上的人长得干干净净的,露出官方性的笑容,显得一副老练却又文质彬彬的气质,根本不会有人将买凶杀人跟他联系到一起。
不过,世上有哪个杀人犯长得一副杀人犯的长相,又有哪个疯子会认为自己是疯子呢,秦雪笙想。把资料投入一旁的火盆里。火燃烧的旺盛,火苗摇曳,像章鱼的触手将纸紧紧缠绕、吞噬。她换了姿势躺在石台上,午夜不知何时跳到石台上,依偎在她腰际。一人一猫就这样一直在深秋的月夜依偎不语,又似在聆听从某人深处传来的讯息。
组织的总部设在市中心的繁华地段一栋商业大厦。顶层,是秦墓的住所,也是全城的最高点。秦墓当初肯花高价从激烈的竞标中买下这里的原因不外乎三点。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信息接收性好,且便于逃逸。高位置安装设备的功能不比国家的信息接收装置的级别差,网络通讯方便下派任务或召集人员。而且,遇到不得已时一架直升机就可以使对手百忙一场。三、秦墓搬进这里的那天说:“谁能想到见不得光的暗杀组织总部就在全城最明显、人口最密集的地方呢!警察的智商一定想不到,就算想到了,出于对公众的安全问题也不敢轻易妄动。这种职位的设定果然是为了解决就业压力。重要的是,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还真他妈的不是一般的爽。”
虽然有总部,但其下层的杀手分布分散,也有严格的规定。大多时候,除了秦墓外,很少有人涉足这里。所有人都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工作,或有着自己的家庭,为了谨慎起见,每个人同秦墓的联系方式都不相同,为他人不知,且彼此之间私下很少有交集,就像电路与集成点的的关系。
严丽是医学出身,平时在市第一医院担任外科主治医师,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组织里的“活动医院”,负责治疗受伤的成员,或提供执行任务时需要的特殊药物。因此她在组织的人脉算最广的。
离开秦雪笙的住处已经过了一个星期了,正打算去她那儿,送些生活品。半路,秦墓来电说,有人受伤。
严丽一路飞驰在路上,连闯好几个红灯。
乘坐由地下一楼直达顶层的秘密电梯,看着整个城市在暮光中离自己越来越远被染上一层浓郁的血色,想要被暴力抑制的平静水面开始波动,秘密,破土而出。
望着眼前的景色,严丽的手随意地放在藏青色风衣口袋里,她的眼里抹上一层无法散去的忧伤——我离这个城市的一切,越来越远......
电梯停了下来,严丽迅速整理好情绪,恢复以往的常态。通过基因鉴定设定后进入内部大厅,秦墓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见严丽来了便迎上去。
“秦爷。”严丽向秦墓打招呼,秦墓并未转身,只挥了挥手。严丽没在多说,直接问女孩:“谁?”
“我哥,枪伤。”女孩浑身发抖,尽量让声音平和,看得出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张然?!?”严丽很是吃惊,有些难以置信,张然一向处事谨慎小心,计划周全,从未出现任何大的失误,就算受伤也只是小伤而已,怎么会如此严重到需要她亲自出马,难道对手很强大?
她来不及安慰女孩,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手术。救人要紧。
大厅里,秦墓站在窗前,眺望这座他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它好比一只巨大的张牙舞爪的怪兽,不停吞噬他身边的人。
女孩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只茶杯,用力过大而手指显得发白。
“张嫣。”秦墓一动不动的背对着女孩,声音里没有情感。准确的说,有疑似压抑的愤怒。
“嗯?”张嫣的手不禁抖了一下,茶水洒在了手上。
“说吧。”秦墓这次分派的任务只有他、张然和秦雪笙知道,而张然受伤了一定会直接来这儿,这女人怎么可能一起来,这次张然受伤必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女孩开始颤抖得更加厉害终于失去控制。
“是我的错,哥回家后显得跟以往不一样,我好奇,便跟踪他出了门,一路上明明都很正常,一个人也没有......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人,动作迅速的攻击我哥,枪声不断......本来哥很从容的应对着,就在这时,有人发现了我......然后哥......就扑了过来......一下子,就不省人事了。这都是我的错,我......”
秦墓不发一言,回到沙发上坐着。
过了约九个小时,严厉从手术室出来,还是镇定自若的表情,脸色却苍白。
“共四枪,右肩胛骨,右腿动脉,腰部,脊椎,神经受损严重。”
“说结果。”
“植物人。”
秦墓脸色沉重的坐在那里。
严丽见他不会有吩咐就去更衣室换衣服了。“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秦墓点了点头。
“严丽!”张嫣冲到严丽面前:“你说真的?开玩笑吧,我哥怎么会成了植物人了呢?”
“张嫣,”严丽心里难受,已想不到任何安慰对方的话了:“我没开玩笑,张然他......能活命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不!不会的!我哥,可是组织里最厉害的人,不会的,不会的......”
“......我去换衣服了。”严丽径直进了更衣室,她说不出心里的感受,作为医生这种事已是见怪不怪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为什么会难过呢?也许不做杀手的话,张然会活得更快乐。
“把你哥送回老家吧。”秦墓看着出神的张嫣道。
张嫣猛一抬头,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秦墓,没想到他会过河拆桥。
“不行!我绝不会把我哥扔下不管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放在身边?”
“我要亲自照顾好他的,请最好的医生。”
“哼,你有那么多钱吗就算有,也找不到比严丽更好的医生了吧。再说,中的是枪伤,又不是被打成这个样子,平常的人谁会受这种伤?你是想引人注意招惹上警察吗?”
张嫣的眼里充满愤怒,她狠狠地瞪着眼前这个抽雪茄的男人。
秦墓毫不在意她的愤怒,笑道:“你该不会傻到以为我会养一个没用的人吧!我可不是笨蛋。本来为了防止反追踪,我打算就此了结了他,不过,现在他已是一个活死人而已,就没必要麻烦了。”
“我哥,是为了任务才变成这样的,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怎样?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当你是良民啊,受不了就滚出组织。反正你也没多大本事,你有案在身,不会傻到报警。顺便说一句,要不是你废物,你哥也不会变得跟你一样废物。”
......
严丽站在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不论躺在里面的是谁,秦墓都会这样做。面对失败的任务,最好的方法就是弃车保帅,明哲保身,谁都懂这个道理。现在就算她站出来说话,也不会起任何作用,何况,自己没有立场说什么。谁肯为了张然与秦墓对峙呢......
严丽告辞后回到车上给秦雪笙打电话。
“喂。”秦雪笙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像凉水一样冷。
“阿雪,出事了,张然受伤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六点左右,本来我正打算去你那儿。”
“严重吗?”秦雪笙对此也感到很惊讶。
“中了四枪,植物人。”
“......”
严丽完全能想先秦雪笙有多么震惊,她继续道:“我正赶到医院取设备,秦墓决定逼走他和张嫣。”
“果然是秦墓的作风啊,下午我向他汇报任务时,他根本提都没提。看样子如果张然醒着的话,他打算亲手杀了他。”秦雪笙一语道破秦墓的计划:“不过现在他已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你确定他要把张然丢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我刚做完手术出来,离开时张嫣正和他争吵,秦墓打算逼走她。”
“她怎样跟我无关。”秦雪笙说:“我马上过去,谢了。”
“阿雪。”
“什么?”
“谢谢!”
“干嘛,严小丽,你没事儿吧。”
秦雪笙挂断电话,把水杯里的水泼向花园,那里漆黑一片。客厅的钟声响起,已是凌晨三点。午夜躺在石台上抬头看了眼雪笙仿佛在确定她安然无事后又继续酣然入睡。
她赤脚走进换衣间,换掉身上的睡衣,把凌乱的长发重新挽起,骑上停在院里的摩托朝市中心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