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花正开》云舒兰

13、（5）戀戀，思入水雲寒（中）

　　烟眸樱唇，桃腮柳腰，纤纤佳人面飞红霞，十指若葱，捏成优雅兰花一朵，捧起瓷杯轻呷一口绿茶，长睫微颤，秋波暗送。对面的俊逸男子是整个财经学院女生的梦中情人，能得他首肯共饮一杯绿茶，是人生多大之幸事！只见他剑眉利落，斜插入鬓。一双星眸似乎会随空气流动而变换颜色，时而魅人的缥缈，时而动人的深邃。唇型完美，总是似笑非笑地向上牵起，勾得人心如鹿撞。虽然已经有了校花叶韵容那样出色的女朋友，约会的邀请还是连绵不断。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把他装裱成一幅画，挂在床头，天天对着入眠。
　　“皓言你……平时都喜欢做些什么？”佳人嫣然一笑，呵气如兰。其实早已打探清楚，却算得上是很好的开场对白。
　　钟皓言微微扬起一条眉毛，轻描淡写地说：“也就是一股二基三投资，听听音乐唱唱K，逛街看看MM，睡觉做做春梦。”
　　佳人微怔。他没有问“你呢？”谈话一开始就有你问我答面试化趋势，这不行，这不行。
　　“这茶不错。”佳人浅笑，换了话题。
　　“哦？”
　　简单一个字，佳人眼中笑意加深。音调上扬，就是暗示她可以说下去。
　　“茶色纯净没有杂质，泡沫细腻舒柔，轻嗅有清香扑鼻，热气氤氲使眼睛感到舒适。饮一口，齿颊留香，不绝于口……”
　　忽然有音乐响起，奥黛丽•赫本的《Moon River》。
　　钟皓言略略欠身表示抱歉，却是毫不犹豫地接了电话。
　　“又迷路了？现在在哪……”刚问完这一句，他忽然一下子把手机举到离自己一臂之远的地方，等里面嘈杂的沙沙声小了，才重新放回耳边，忙不迭地赔罪，“是是是，我问了个白痴问题，那你形容一下你周围的建筑和街道……嗯，嗯……那你看到一个广场没有？对，有个地下甬道……嗯，向右拐……”
　　他这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停的意思，丝毫不顾对面的佳人已经脸色发黑，七窍生烟。他柔情似水的眼神，温柔的笑容，还有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千古难见。佳人看得有些痴了，心里升腾起强烈的妒嫉。电话那头应该是叶韵容吧？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身子已经完全面向落地窗外的街道。夕阳打在高大建筑墙壁的茶色玻璃上，天空有鸟儿背对着夕阳潇洒飞过。街道上的绿化带郁郁葱葱，各色行人来来往往。然而当那个人出现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变成黑白色，只有那个人，只有她，依然鲜艳靓丽，光彩夺目。虽然现在的她带着满脸的不耐烦和焦虑，一脸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凶悍表情。她汗流浃背，狼狈不堪。背上的包包看来遭受了惨重的蹂躏，两指宽的包带紧紧勒住她的脖子，让她的上半身有一些歪斜，看上去像坏掉一条线的木偶。但是不管她怎么样，他眼中就只有她，完美的她。
　　哼哼笑着挂掉电话，转身喝茶，才发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不由得惊愕，然后没心没肺来一句：“你还在？”
　　“等你好久了。”佳人竭力隐藏情绪，却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了，你也知道，我总是约会不断。所以——麻烦你先回去吧。”
　　回答他的是扑面而来的茶水。
　　“早就听说你是个很没有礼貌的人，总是把别人丢在一边处理自己的事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脸色一沉，他霍然起立，一把攫住佳人纤弱的下巴，将她拖到跟前，眼神幽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剑一般凌厉：“你以为你是谁？还没给你颜色就开起染缸来了？”
　　佳人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她只是想矫情一下撒个娇，不要像以前那些女生一样，他一下逐客令就乖乖就范。总要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让他可以玩味，却没想到摸到了老虎屁股。
　　“滚。”他一甩手松开她，冷酷而简短的一个字，却像是抽在马屁股上的快鞭，佳人眨眼间风一般离去。
　　五分钟后苏亦晓一脸愤愤不平地坐到他面前，恨道：“你把我骗来这里干什么？明明叫你告诉我怎么回学校的！第三十六次，你又欠我一顿必胜客。”
　　“我们难得才能见一次面，你又那么省，把自己抠得这么瘦。我创造机会先带你大补一顿，再亲自护送你回航，顺便叙叙旧，这么用心良苦，你不领情就算了，还一副厌恶的表情！”钟皓言把帮她点好的凉茶推到她面前。天知道他有多想她，每天每夜，不管做什么，总会不自觉就失神想起她的样子。
　　“你害我多走了多少冤枉路哦！”她端起来啜一口，还是不解气。
　　“你也害我第十二次大晴天被雨淋呢！”他指了指还没干的头发。
　　苏亦晓愣了一下，俯过身来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怎么老是这样说？还是你自己掉进广场中心的喷水池了？”
　　她身上好闻的味道从他鼻腔长驱直入，迅速占据了他的整颗心和思维。心脏心脏轻颤一下，他几乎想要伸手拥她在怀。

　　一咬牙，他推了她一把，佯怒道：“别像看猴子似的。”
　　苏亦晓又喝了几口水，才说：“好好珍惜吧，我以后可有长期活地图在手，这次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敲你了。”
　　钟皓言眼中蓦然有了危险意味甚浓的阴影，再开口已经换了冷凝的语气：“什么长期活地图？”
　　“金融系的一个学长，他虽然不是上海人，却比任何一个上海人都熟悉上海的交通路形，而且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为你提供好几种最简便的路线方案。我想我以后应该不会迷路了。”苏亦晓低头喝茶，没有注意他冷下来的笑容。
　　“你和他很熟？”
　　“还可以。一次联谊会上认识的。他还说要带我去金贸逛一逛。我看《大城小事》那会儿就很想去看一看呢。”
　　“家底像是不错。你们经常见面？”《大城小事》，你是王菲我是黎明，干他屁事！钟皓言眼中阴影愈加深重，脸上已经彻底没了笑容。
　　“最近是。我们系和他们系联合办一个舞台剧，我是编剧他是导演，要经常一起讨论剧情。对了，他认识一家出版社的主编，要把我平时写的小说推荐出去，你知道，我有多希望自己的作品被认可，哈，真好！”苏亦晓依然不知好歹地刺激着他的神经，末了还无辜地朝他嘟起小嘴，说，“什么时候吃晚饭，我好饿！”
　　“我很饱！”都被气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他真是恨极了她说到那个活地图时那种赞赏的目光。不就是多认识几条马路么，不就认识个什么破编辑么？有什么了不起！
　　苏亦晓倒也没坚持，反而问道：“叶姐姐呢？很久没见到她了。我想请她帮我画舞台剧的背景。既然都没机会见，就麻烦你和她说一声吧。”
　　“她最近有个国际比赛，忙得不见天日，可能有点困难。”
　　“哦，那就算了吧。我回去问问学长，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话音刚落，对面的男人猛然站起来，挥起双拳重重捶在桌子上。桌面上所有的容器都被震离了原来的位置。苏亦晓不解地望着她，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
　　问问学长。难道叶韵容没有时间，他就没有其他朋友可以帮忙了吗？问也不问就直接pass掉他，可恶！
　　苏亦晓在他咄咄逼人的目光里浑身不自在起来，脱口道：“钟皓言，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不许再见那个活地图。”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为什么？”苏亦晓蹙眉，目光澄澈，丝毫不畏惧他布满血丝的可怖双眼。
　　“我……”
　　突然而至的手机铃声打断了钟皓言。
　　“喂，廖学长，我在夏生茶坊……嗯，好的，69路是吧？我马上回来！”苏亦晓挂了电话，匆匆向他打声招呼，人已经冲了出去。
　　桌边的男人脸色变了变，几乎是咆哮着把服务员叫过来。
　　“先、先生，有什么能为您做的……”
　　然而下一秒，面前展开的绚丽笑颜令她禁不住头脑一阵晕眩。
　　“请问，哪里有上海市交通路况大全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