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魂录》慕罹faliing

8、第07章：年少尚不识

　　语溟知道那天她注意到的那个男生的名字的时候，反应了几秒钟才从她那庞大而混乱的家谱里想起来这是谁——她爷爷秦云扶的大哥秦云斛的孙子秦柬臻。她这才想起一路教护她陪她长大的秦雪洺和秦雪浯似乎是有个堂弟来着，不过那兄弟俩以雪系子弟的身份长大，这一位是常规的宗室路线教养出来的，难怪她不记得，想来那两位从来没提起过这么个人的兄长也没什么印象了。
　　几日的擂台赛过后决出了三个名额的归属，分别是1年级的秦柬臻，7年级的萧墨铭和11年级的慕清瑶。
　　她又看了一下12年级现在的名单以及最后的对阵情况，首席苏霄对七席林澄，次席秦允儿对慕清瑶，三席云祈对十一席苏饮冰，四席秦辅穹对十席萧澜，五席笛音对十三席笛兰，六席秦穗对萧墨铭，八席秦衡对九席苏饮雪，十二席苏宇对秦柬臻，对了一遍之后她陷入了一阵沉默。这学校虽然说是个中立平等的地方，但是看这人员分布，不是大家族出身的想出头也着实不容易。12年级中除了两个年纪小的剩下全部出身于秦苏萧笛四大家族，但就算这俩也是分别来自云仙谷和望兮谷，一个都不是善茬。而通过一场厮杀留下来的，也只有一个慕清瑶不知是何方神圣。
　　这进了16强之后，由于牵涉12年级生，规则又有所不同。进入这前16的非12年生如果赢了自己对垒的12年生，可以直接升入12年级，而12年生自己对决中的输赢也可以直接影响席位。
　　不过像林澄这样直接弃权的操作还是少见了点。
　　在苏霄有些无奈的笑容里结束的第一场让语溟不由想起那个并未出现的清瘦身影，这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林澄成功凭借体型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不知道望兮谷怎么教养弟子的，她着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12岁正在长身体的男生能瘦成那副一阵风就能刮走的鬼样子，本身五官就有点清冷，人又这么瘦，感觉仿佛随时要消失。念及此处，她瞟了一眼坐在场边候场的云祈，同样的年纪，同样纤细身材清俊五官，看起来有血色有活力多了。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俩长得真的有点像啊。】
　　再看一眼场内的秦允儿和慕清瑶，眉眼间似乎也有几分相似。
　　语溟甩了甩头，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没睡醒。
　　这个当时负责接引的秦允儿，语溟事后仔细一想也想起来是什么人了，自己曾祖父弟弟的曾孙女。
　　“溟儿，你有没有觉得她们两个长得很像啊？”坐在她身边的封月盯着台上看了半天，扭头问她。语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场中两个人，长相俱是温柔甜美，高挑的秦允儿因着盛大的光系元素环绕身侧多了几分高傲，对面的慕清瑶也是光系仙术师，相比之下却是灵动俏皮。
　　语溟一边暗自纳罕现在光系仙术师的数量之多，一边仔细观瞧二人的出招。神灵低阶的秦允儿对光元素的掌控明显更胜一筹，因而她的术法宏大磅礴，老远就能感受到光元素的凛然不可亲，而慕清瑶在被压制的情况下选择了以点破面，她手底下的光元素与她的长相一样跳动着在光芒中寻找着突破的空间，只是似乎威压越来越重，压得慕清瑶只能连番后退以化解这份沉重的压力。
　　语溟定睛看了下她后退踏出的几步，秀气的眉毛皱了皱。这慕清瑶用的这两步也是秦氏的步法招式？
　　还不待她多想，台上的慕清瑶蓦的收招，笑嘻嘻地同允儿说：“允儿姐，我认输啦。”秦允儿的表情也不见严肃，只见她笑吟吟地把慕清瑶搂过来，同场边的裁判打了个招呼，便走下了台。
　　秦允儿他爹的妹妹，是不是嫁进了慕家来着？语溟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
　　“等我姐出关了之后，我一定要好好跟她说说看她突破的时候到底错过了什么！”全程看的合不拢嘴的封月信誓旦旦地说到。语溟回过神来，挑了挑眉问：“你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入关了”“她不肯说，我也就没再多问了。”语溟点了点头，倒是没再问。她们三人之中，她自是不用说，连封月都已经快要奔着灵念境去了。虽说，在人族之中，于15岁之前能晋入灵息境已是这片大陆上的佼佼者，但放在中靖这种顶尖学院，没个灵意境确实是不太够看的。
　　天赋这个东西，真的就是玄学，连封樱封月这样的孪生姐妹之间都横亘着不小的差距。
　　说话间，云祈已经跳上了擂台，笑着向对面的苏饮冰拱手。遥遥看着台上笑得可以说有点放肆的云祈，语溟心头浮起的一丝莫名其妙的感慨顿时被冲的一干二净。
　　12岁，接近神灵的实力，看着还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看得让她好生火大。
　　她是真的有点羡慕他。
　　她可以对着父亲尽情撒娇，可以在外娇憨任性，但却不能真的天真。这是天生强大力量的代价。
　　云祈的光元素又和适才的双姝不同，磅礴却不逼人，明明是滔天的巨浪却泛着一股子既神圣又温柔的气息。
　　这才是光元素的样子。
　　想到自己那冷飕飕的光元素，语溟冷静了片刻，更气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火气从何而来，但是现在她只想出去跑圈。
　　封月目送走了说头疼的语溟之后才迷茫地眨了眨眼。这位当年在一堆黑窑的打手包围圈里仍旧很冷静的小姑娘，为什么看着比赛会突然很不冷静地头疼上啊，临走时的表情仿佛还受了天大的委屈？
　　一个尚未展露什么的观赛者的离开自然不会引发些什么，场外一众的注意力全被这场精彩的对决吸引住了。
　　苏饮冰是一个顶尖的音律系魂术师，只见她素手执一把饮冰琴，在初夏时节用一曲冰河演绎出一派寒冷肃杀。
　　冷冷的琴声从少女手中蔓延开去。对面的少年却不急于还击，他周身被温柔但庞大的光元素包围着，丝毫不见紧张的神色，反而是负手而立，淡定地如同在欣赏这给场中带来一丝清凉的琴曲一般。明明身量还不如对面的苏饮冰高，却站出了一派潇洒的姿态。
　　就连他身边的光元素们，仿佛也在凝神聆听。
　　场外不少人初时还诧异他不动如山的姿态，不多时竟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曲子上去了。琴曲是听得见看不着，而蕴藏在琴曲中的音波则是连看也看不着。对乐攻不了解的人，虽然只能望洋兴叹，但是对乐曲本身还是能品评一二。而这曲子演绎出来的意象，是极为生动的。
　　冰河一曲，描绘冬季结冰的河流。冬日将至，水逐渐开始结冰，低温的河水淌过漂着冰凌的河面，更多流水渐渐的凝结，渐渐的冰冷，至最终，终于一派死寂，只有寒风刮过一片沉静的冰面寂寞的声音。
　　一曲终了，苏饮冰毫不意外地抬头看向了身前。
　　场外众人却纷纷开始揉自己的眼睛。适才擂台上还只有环绕着云祈的光元素，但在冰河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的瞬间，却出现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细线，它们都被光束紧紧地缠绕着，动弹不得。而这所有细线的末端，都连着苏饮冰手中的琴，于是乎，这缠绕着细线而上的光束最终也威胁似的绕住了饮冰琴，和按在琴上的那双手。
　　“我输了。”苏饮冰一脸坦然地看向云祈。云祈则是咧嘴一笑，然后颇有风度地朝她拱手一揖，一瞬间，场上那流光四射的场面便消失不见。
　　封月目瞪口呆间，突然就想着，刚才真应该拉住气鼓鼓的语溟的。她完全看不懂发生了什么，看周遭反应，怕是和她一样的人在大多数。
　　而她念叨着的语溟，此时正站在出口处直皱眉。适才云祈这招，真的是单修光系仙术师能有的水平吗？
　　迟疑了片刻，她捏了捏手中的纳戒，掉头就往宿舍走。
　　进入16强赛之后第一日，场上便爆出了大新闻。尚是这一届新生的秦柬臻竟是打败了12席苏宇，成功成为这一届中第一位晋入12年级的人。
　　要知道，场中的12年级生里，最早升进的云祈也是等到一年级结束的挑战里才成功升级，一年生在五月的学院祭里就冲进12年级的，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最后的决赛，毫不意外地在苏霄与秦允儿之间展开。
　　得到从校徽里传来的这个消息时，语溟正头疼地翻着手上的卷宗。为防意外，扶桑临走之前把天尽村惨案和幽影相关的卷宗都交给了她，说是让她多加注意。她闲暇时也时常翻来看，只是，以她目前的观察，实在是无法理解幽影一届杀手为什么会跑到中靖学院来。
　　虽说中靖注重实践与理论结合，但是幽影还会差实战经验？哪怕学院有毕业生主导的南苑门派在，中靖学生这个整体实力根本不够他一个能在大陆上排的上号的人看，跑这里来一不小心还容易暴露身份，家族虽然有这个怀疑，但真的想不到这人呆这儿有什么动机啊？
　　琢磨着明日应该去看看这个十二年级首次席的巅峰之战，语溟放下了令她颇感疑惑的卷宗，正欲休息片刻，突然感觉到身旁似乎气息有异。
　　她神色一沉，手缓缓捏紧了。
　　正当杀气爬上她清秀却稚嫩的脸庞时，空无一人的房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帝卫紫罹宁，拜见殿下。”
　　语溟脸上神情并未因为这话放松下来，反而更添了一层郁色。
　　“渊初殿下命属下告知殿下，内秦已确认幽影在学院，请殿下务必保护身份注意安全，不要轻举妄动。此物也请殿下收下，必要时可以防身。以上，属下告退。”
　　来人话音甫落，气息立刻消失了。
　　待语溟回头时，只见床上放着一根黑漆漆的项链，只有坠着的那颗幽蓝宝石，点缀出了唯一一点光芒。
　　“来学院五个月了，我除了修炼本来就什么都没干啊。”语溟小声嘟哝了一句，才把这链子拿了起来。
　　窗外的天空渐渐地被深色的云层铺满了，山雨欲来。
　　秦氏是一直在追查幽影的，这事儿她清楚。从两年前的一桩灭门案里莫名其妙折了一个卫系的秦中开始，到后来秦氏的允楠公主出嫁笛家时发生的漓江道大截杀，秦氏对这个卫系报来消息说与宗族可能有关的杀手一直极为关注。
　　秦氏宗族，内族。
　　“初，阿宁已经把东西交给小殿下了。”
　　扶桑正站在一片湖光山色前发愣的时候，一个一身劲装的身影突兀地在他背后出现了。
　　他闻言点了点头，隔了良久后才低低地叹了一声：“当初我就没护好沧儿，本想给溟儿再留两年可以天真的时候，没想到，竟也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