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风》卿玖思

1、第一章

　　《渡春风》/卿玖思

　　.

　　“服务员，这边！”有人抬手示意附近几步远的服务员过来。

　　服务员闻声望去，孔雀绿的发色一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桌客人一行五人，随身带着拍摄器材。唤她过来的绿头发女生画着精致妆容，穿着她常在视频软件刷到的JK制服。

　　服务员小姐猜测绿头发姑娘应该是自己不认识的某个“网红”。

　　面对一桌男女，服务员本能地站在看上去最为亲和的女生旁边，微弯下腰询问：“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刚才唤她的绿头发女生正把一盘所剩无几的麻辣豆腐汤汁扫进饭碗里。

　　没等绿头发女生说话，服务员身旁那位面相亲和的女生开口了：“请给我们再来一盘麻辣豆腐，谢谢。”

　　女生是小圆脸，可能是灯光效果，看上去跟没化妆一样。

　　服务员正要开口，就听到她又笑着说：“你们家的豆腐很好吃。”

　　笑起来两个小酒窝，圆圆的眼睛里映着餐桌上的灯光，可爱又温柔，看得人忍不住跟她一块笑起来。

　　“好的，麻烦稍等一会。”

　　服务员没猜错，尤许确实是个小网红，这次跟团队过来厦门是为了广告拍摄。

　　正巧赶上周窈五一放假，两人一合计，就一块过来了。

　　今天是在厦门的最后一天，下午还有一个地点打卡完就结束这场旅行，他们买的晚上的机票回锡城。

　　没多久，还是刚才那位服务员端来了麻辣豆腐。

　　这家店本不是他们计划清单里的网红店，大家偶然看到外面麻辣豆腐的招牌照片就进来了，没想到既便宜又好吃。

　　尤许跟她的朋友讨论着下午的拍片方案，周窈在边上安静地吃着饭。

　　她舀了一勺豆腐，灯光下，豆腐色泽红亮，与白嫩嫩的米饭成鲜明对比。

　　豆腐嫩滑不碎，浓稠的汤汁里融进了肉末，入口麻辣鲜香。再配上一大口米饭，满足得她眯起了眼。

　　这些天在厦门的闷热感在这种满足中得到了一丝消弭。

　　对面聊天的尤许，瞥见她吃完了一碗饭，微微惊讶。

　　周窈一向胃口不大，平常一块吃饭她只吃得下小半碗，菜也不怎么动。

　　周窈和尤许是表姐妹的关系，周窈只比她大十天。

　　虽然辈分上称周窈为姐，但无论是长相还是身高，尤许看上去更像是个姐姐。

　　饭后，几人在万达商城里休憩片刻，就打车去水上世界。

　　周窈是失眠患者，来了厦门几天失眠症状也没有好转，加上被蠓虫叮咬，心情更烦闷。

　　她虽然长相讨喜，却不大爱讲话。尤许的几位朋友一开始还对她嘻嘻闹闹，后来了解她性格后，就不怎么凑上前打闹了。

　　“我叫的车来了，我跟我姐先去吧。”尤许对朋友们说。

　　转头找人，看到周窈站在最边上，叫了一声：“周周，我们的车来了！”

　　周窈这才回头，跟她一块上了车。

　　尤许上车后朝她方才望的方向看，“你刚看什么呢？”

　　“好像看见我同事了，”周窈挠挠小腿，“但又不太像。”

　　“男的吗？”尤许提起精神，一脸八卦。

　　周窈从包里掏出止痒药膏，淡淡看她一眼。

　　尤许看懂了她眼神里的无奈，不过还是得出了总结，“明白了，一定不帅。”

　　周窈：“……”

　　.

　　下午，梦幻水上世界。

　　天气闷热异常，偶热掠过的风止不了炎热。

　　周窈跟尤许几人分开，到女浴室里换了一条吊带裙。涂抹防晒霜时，收到尤许的微信，告诉她结束后的集合时间和地点。

　　水上世界很热闹，大人小孩跟下饺子似的钻入水中。

　　周窈没有下水，随便逛着。

　　来水上世界很少有像周窈这样形单影只的，她却并不觉得孤单，反倒格外自在，心情也好转许多。

　　低头把手机装进防水袋，猛不丁被人拍了两下肩膀，“周窈？”

　　人声水声嘈杂，她左转右转，这才看到拍自己的人。

　　不算太熟的男同事，邱亚良。

　　此刻邱亚良只穿着一条中裤，皮肤被厦门的太阳晒得黝黑，比之前她认识的他黑了几个度。

　　见她看过来，邱亚良才放心地卸下墨镜，笑着说：“还真的是你啊，老远就看着挺像的。”

　　邱亚良曾当过她一个栏目的策划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个小领导。

　　面对领导，周窈本能地微笑，也除下了墨镜：“这么巧啊，邱哥。”

　　他点了下头，朝她四周观望，“你一个人吗？”

　　周窈说：“跟我朋友一起来的，他们去拍照了。”

　　“哦，这样啊。”

　　邱亚良一边说着，伸手朝不远处的棚子里一指，“我也陪我朋友一块来散心的。”

　　周窈朝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个棚子是一个叫“比翼双飞”的项目，入口排着十几人的长队。

　　她分不出里面谁才是邱亚良的朋友。

　　“小周啊，要不我们去里面聊？”邱亚良手遮在头顶，“这边怪晒的。”

　　“好啊。”

　　周窈见他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说，没有拒绝他的邀请，一起过去了。

　　一进棚子，邱亚良突然问周窈：“你害怕玩这种高空旋转项目吗？”

　　周窈微眯起眼，目视前方。

　　正前方，一对男女坐在圆形橡皮艇上，从几米高的滑梯上飞滑下来，尖叫声不绝于耳。

　　紧接着男女一同落入水池，水花四溅。

　　她抿了下唇。

　　邱亚良立即解释：“不是我要拉你一起玩啊，我也害怕玩这个，你看我都一把年纪了，心脏受不了。“

　　他一边走，边往排着队的某个人指，“是我那朋友，说什么都非要玩，但是这个项目得两个人才能去，所以我就问问你能不能陪他一块去玩。”

　　顿了几秒，又补了句，“你要是不愿意，也不勉强的。”

　　说着说着，两人就来到了那位朋友身后。

　　邱亚良口中的朋友是个男人，背对着他们。

　　男人个头很高，比邱亚良还高半个头，肤色没他晒得那么黑。

　　男人的肩膀宽直不厚，腰腿瘦长，胳膊和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

　　他穿着白色T恤，黑色中裤，脚踩一双人字拖。最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仿佛也是潮流时装。

　　男人脑勺上扎了个半指长的黑色小辫，双手插在裤兜里，左肩微斜，慵懒又自然。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的游戏“战况”。

　　排着的这条长龙队伍中，这个男人光靠背影都那么独树一帜，轻而易举地就能抓住了别人的眼球。

　　周窈不得不承认，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就是这个男人。

　　直到邱亚良叫他：“小九。”

　　扎小辫的男人终于回过头来。

　　名叫“小九”的男人戴着黑色墨镜，面色冷峻，嘴里嚼着口香糖。

　　周窈没怎么打量他的长相，身高原因，她下意识觉得站在他面前的自己像个未成年小孩。

　　男人先是看邱亚良，目光猝不及防下降，落到他身旁的人。

　　女的，挺白。

　　比邱亚良矮半个头，又瘦又小。她穿着黑底白点碎花吊带长裙，肩膀瘦削得仿佛一捏就碎。

　　女人微微抿着唇，脸颊两侧隐约显出两个酒窝。

　　眼下皮肤被太阳晒得泛红，像是抹了较重的腮红。

　　审视了女人一遍，男人眉一挑，冷声冷气地对邱亚良说：“你找了个小孩来跟我玩这个？”

　　周窈：“……”

　　她就知道对方会是这个反应。

　　邱亚良忙锤了小九一下，对他使眼色，“怎么讲话，她只比你小一岁。”

　　接着又向周窈求证，“小周你是95年的吧？”

　　“哎，是的。”

　　“你看，我就说她只比你小一岁。”邱亚良说。

　　“你们认识？”男人的声音依旧很平静，并不为自己方才的言论感到歉意一样。

　　邱亚良这才想起来介绍，“哦，忘了说了，她叫周窈，是我们台里的主持人。今天也是凑巧，偶遇了。”

　　又转向周窈说：“这小屁孩比你大一岁，叫孟之旭，你认识不？”

　　周窈一头雾水：“？？？”

　　为什么会觉得她认识他？

　　邱亚良见她满脸疑惑，拍了下自己脑门，笑着说：“也对，女生对赛车又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认识。”

　　周窈还是诧异。

　　队伍往前挪了几步，周窈和邱亚良站在外圈。

　　孟之旭又看了一眼脑袋后束着马尾，脖子里挂了个皮卡丘黄手机的周窈，一言不发。

　　似是在内心挣扎了一番。

　　他手插在裤兜里懒得拿出来，曲曲胳膊肘，朝周窈方向点了下，“如果不害怕的话，可以一起玩。”

　　站一旁的邱亚良没反应过来，周窈的反应倒是很快。

　　她迅速往后退了一小步，面带笑容：“不好意思，我怕高。”

　　拒绝了。

　　闻言，孟之旭正过身来，眼睛在墨镜后盯了她片刻。嘴里慢悠悠嚼着口香糖，“咯咯”，打了两声响。

　　只字未言，又转回身去。

　　周窈暗哂，觉得他的行为幼稚好笑。

　　邱亚良习惯了孟之旭的惯常行为，不以为意。

　　他四处观察，不忘对周窈说：“我再给他找找人，你等会我，我有个事要跟你讲。”

　　邱亚良这么一说，周窈大概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几天《生活空间》栏目的工作群里透露了一些小道消息，说生活频道预备策划一档新栏目，具体什么内容没打探到。

　　周窈这次五一假期加年假，休假前频道主任找了她一次，话里话外都有让她单独主持新节目的意思。

　　这件事对别人而言是升职，可在竞选主频道直播新闻主持人的关头，对她来说，去一个新节目里从头做起不是件好事。

　　简而言之，她在竞选中“落榜”了。

　　去主持一个新栏目，看起来像是某种安慰。

　　邱亚良四处找人的空当里，周窈已经旁观了好几个女生前来搭讪小辫子男人。

　　前两个女生一上来就直接要微信，被他给拒绝了，唯独最后一个。

　　周窈无聊地站在队伍外，手肘搁在银白色的横栏上，看到男人盯着最后那位只比他矮半个头的女生。

　　虽然邱亚良刚才介绍过他的名字，但是周窈没听清楚他叫什么，也没追问。

　　男人面前的女生穿着浅蓝色的比基尼，个头很高，身材很棒。

　　周窈看着会真实自行惭愧的那种。

　　这次还是女生先主动的，问题却不一样：“嗨，你一个人？要一起玩这个项目吗？”

　　他打量完女生，直接问：“怕高吗？”

　　女生顿了下，“你看我的身高就应该知道我怕不怕。”

　　男人脖子小幅度往后缩一下，“不知道。”

　　女生：“……不怕。”

　　“那行。”

　　女生欣喜异常，忍不住朝后方的几个小姐妹抛眼神，显然觉得成功得太容易了。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

　　之后他们聊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周窈一概不知。

　　尤许给她来电话了。

　　周窈转身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接听。

　　想着邱亚良还有事对自己说，她没走远。

　　邱亚良带着一位男性回来时，看到孟之旭身旁已经有了一位长腿美女，于是又对身旁的男性表示抱歉。

　　送走男性后，他径直向周窈走去。

　　周窈结束了跟尤许的通话，回头看到邱亚良回来了。

　　邱亚良笑笑：“找个地方坐坐？”

　　“好。”

　　他们去了卖冷饮的地方，空地上摆放着几顶遮阳伞。分别点了两杯饮料。

　　邱亚良嘬了一口冰可乐，“你已经知道我准备跟你说什么了吧。”

　　“嗯，”周窈喝着橙汁，“是关于新栏目的事吗？”

　　“对，内部已经定下来你是主持人了，我正好是这个栏目的策划人。”

　　“哦。”周窈手指捏着吸管，十分平静地点点头。

　　邱亚良感到好奇。

　　周窈这小孩他也接触过几次，在他的印象中，是个笑起来蛮甜的姑娘。

　　人长得和气可爱，脾气也温柔，深受同事和节目观众的喜爱。

　　可就是她这张标准的娃娃脸，将她从新闻频道候选主持人的位子上挤了出去。

　　上头的理由是她“小气”，撑不起大局。转头选了另一名女主持。

　　今天能碰见周窈纯属巧合，他俩日后在一起工作的时间也比较多，邱亚良就想着先提前打个招呼。

　　原以为她会询问新栏目的主题内容，可她却只字未提。

　　接受得太快了，情绪也十分稳定，不像是个“小气”的人。

　　她不问，邱亚良却是要提的，“我们准备做一档当地美食节目，外景和内景都会有的，因为是新栏目，所以前两期可能会跟明星有合作，打个广告。”

　　“明星？”

　　周窈皱了眉。

　　“是生活频道开的新栏目？”她又问。确定不是娱乐频道？

　　邱亚良知道她担忧什么，“没错，你别担心，我们现在也还没决定好要不要请，而且就算请也只会请一些小明星。”

　　明星自带流量是肯定的，但是也会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咖位越小，麻烦越少。

　　周窈稍稍放下心来。

　　“具体还有的内容等你假期结束，我们台里开会再聊。”

　　“好的，邱哥。”

　　邱亚良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他起了身。

　　周窈忽然抬眼看向他，手指拨开黏在左颊上的一缕发丝，笑着露出两个酒窝，“邱哥，谢谢了。”

　　他愣了一下，须臾便反应过来，“客气什么。”

　　拍了拍她肩膀，“走了。”

　　离开后，邱亚良兀自笑了。

　　看来是他多此一举，周窈这丫头根本不是因为落选失落才休年假的。

　　再次回到“比翼双飞”项目。

　　一轮游戏下来，孟之旭正对同行的女生说：“不好意思，我手机没带在身上。”

　　邱亚良在不远处看热闹，并不上前。

　　女生刚被游戏吓得魂魄不定，再三被他拒绝，顿时生气，“不给算了！”

　　头一甩，愤愤地跟小姐妹走了，隐约听到“渣男”二字。

　　孟之旭：“……”

　　邱亚良笑着上前，“怎么不给人家留个微信？”

　　孟之旭奇怪地反问：“为什么要给？”

　　“那你还让她陪你一块玩。”

　　“我询问过她的意见了，她愿意玩，我正好缺个搭档，不可以？”

　　“所以你真的只是想玩个游戏？”

　　孟之旭手里撑开了墨镜腿，望他一眼，“不然？”

　　“好吧好吧，是我想多了。”

　　两人往另一个游戏项目走。

　　邱亚良问：“刚才游戏的体验如何？”

　　孟之旭揉揉耳朵，戴上墨镜，说：“还不如让你的那个同事跟我一起玩。”

　　“为什么？”

　　“她应该叫得好听点。”

　　“？？？”

　　邱亚良怔住，“喂，你刚还说人家是小孩子，现在就又打什么坏主意？”

　　孟之旭两手往兜里一插，乜他，“想什么呢，我说你同事的音色比较不错，就算尖叫也不会那么刺耳。”

　　“……哦。”

　　“邱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孟之旭漫不经心道，“我是不会对那种像小孩的女人动歪脑筋的。”

　　“人家那是长得年轻，显小。”

　　“无所谓，一个意思。”

　　邱亚良翻了个白眼，左耳进，右耳出。

---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纯属虚构，设定也是瞎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