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极其远》okinaga

24、骗子

　　沈修不知道为什么，觉着最近比以往更要难熬一点。可能是工作太少了，不用加班，也可能是陆奇远太忙，没怎么搭理他。

　　本来自己还挺有兴致地会去玩玩游戏，特地去查了查“有什么好玩的单机游戏”，初步了解了什么是3A大作，甚至还脑子有问题地去问陈凌峰，一个备考的初三生，有什么游戏好玩。在得到一堆如今小朋友们才热衷的游戏答案后，发出了嗤之以鼻的声音——游戏玩得不咋地，鄙视链倒是学得一套一套的。

　　可惜他到底不是一个真·硬核玩家，没过多久就没了激情，懒得再去碰电脑了。

　　这份下班以后可以回家玩游戏的期待消失以后，心里就像是剜掉一块血肉似的，留下了更为庞大的空虚。

　　平平常常地回了家，平平常常地开了门，平平常常地面对空荡荡清冷的客厅，却不平常地让沈修生出了一种难以为继的痛苦。

　　“要不……果然还是养只狗吧，猫也行。”他仰躺着想，一到这种寂寞时刻，就开始忍不住想要祸害猫猫狗狗。先前还以为，自己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想想，原来只是当时没那么寂寞而已。

　　养狗的话，可以早上被狗喊醒，不情不愿地起来带它溜一圈，还能顺便锻炼身体，一举两得。不过狗一出门，脏了脚怎么办，要洗澡吗？还是洗脚就行？会不会有跳蚤啊，哦对，出门还得牵绳，不然就是狗遛狗，还得捡狗屎，做个文明市民……

　　……那还是养猫简单点，不用溜，好吃好喝地供着，铲铲屎，换换猫砂，撸撸猫。不过他好像有点猫毛过敏，那还能养吗？

　　沈修有点困倦地翻了个身，要不还是养只狗吧，一回家就能扑过来冲你叫唤，欢迎你回家，多好。或者，养只热情点的猫也行，活泼点，热闹点……

　　恍惚间，他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刚上高中那年，他那股抵抗全世界的冷漠运用得还很生涩，因此和陆奇远依旧关系还很好。

　　陆奇远高中在沈修隔壁班，但一下课就往沈修他们班跑，跑得比班主任都勤快。

　　一开始沈修还让他别来了，陆奇远胡乱摸了沈修头一把——沈修当时长的还不够高。陆奇远严肃地对他说：“你们班有几个人打架特别屌，道上都有名，你别怕，哥罩你。”

　　神他妈道上，哪来的中二病。

　　他俩那时候都住校，中午晚上陆奇远都会来喊沈修一块吃饭，雷打不动，还时不时把沈修带进他们班午个休。

　　陆奇远在哪都混得开，刚上高中没多久，就跟班里的男生们各种称兄道弟，关系很好。

　　他们老看陆奇远后边非得带着个安安静静的沈修，这个扬名整个年段的隔壁班班草，于是也挺好奇热情地招呼他。沈修当时还有点人性，虽然不怎么说话，倒也客客气气的，跟在陆奇远后面和他们混熟了。

　　到了秋天，天气有点冷了。沈修这周没带长袖的校服，他又怕冷，趴在桌上睡个午觉抖抖索索的。陆奇远没发现，但他们班一个小女生看见了，悄悄和陆奇远说：“哎，你那个朋友好像有点冷啊。”

　　陆奇远这才发现这个事，他冲女生笑了笑说好嘞知道了谢谢你，接着小跑回去宿舍，又气喘吁吁地手上拎着件长袖跑回来，给沈修从后面轻轻地披上。

　　他这刚披上，这个举动就被几个刚回来的男生看了个正着。这么好的机会，那些男生马上挤眉弄眼地就冲他起哄：“哎哟，陆奇远啊，你好温柔哦好man哦，我要是沈修就爱上你了。”

　　一边起哄还一边尖叫：“爱上了爱上了！”

　　“嗷嗷——在一起在一起。”

　　陆奇远比了个嘘的手势，笑着轻声骂他们：“滚滚滚，你们这群智障，还有别人在睡觉啊小声点。”

　　这几个男生干脆围着他和沈修坐下，其中一个人夸张地摆着嘴型，但还是听话地小小声说：“你俩关系也太好了，依我看，肯定有一腿。”

　　陆奇远从下面踹他一脚，压低声音大咧咧地骂他：“你有病啊！”然后下一秒恍然大悟又得意地说：“好像我俩是经常在一块，嘿嘿，是不是很羡慕啊？”

　　男生们听了以后，一边说着羡慕个屁啊！一边不谋而合地开始干呕，此起彼伏。

　　然后刚才那个人问他：“你俩怎么认识的啊？”

　　陆奇远想了想，他从小学高年级到初三之前这段时间里，因为他爸妈离婚的事自暴自弃了一阵，是沈修一直看着他。沈修当时小小的，自然不跟长辈似的对他说教，就只是跟在他屁股后头，碰上个什么事也不敢跑，只能害怕地用哭腔委委屈屈地喊他，喊着喊着就把他从歪路给喊回来了。

　　清醒以后回想起来，对着沈修心里总是软的。

　　他于是手贱地又摸了一把沈修的头发，说：“我弟嘛，从小认识的，贼可爱，我以后跟他过就行了。”

　　“呕——”这回他们是真情实意地想要吐了，反胃地说不出话，谁来阻止阻止陆奇远啊！

　　就在这时，沈修还是趴在桌上，却伸出一只手来，虚虚地一下子就抓住了陆奇远扑棱他头发的那只手，他埋在另一边手臂里，声音闷闷地说：“我才不想和你过。”

　　男生们莫名其妙地对沈修这句话感激涕零，劫后余生一样欢呼起来：“听到没有陆奇远，沈修不他想和你过！”

　　“陆奇远你没戏啦哈哈哈哈！”

　　陆奇远也不恼，也没拨开沈修抓住他的手，任他抓着，仍旧是不依不挠地扑棱沈修的头发，笑着骂他：“你个小没良心的。”

　　沈修脸上发热，不肯抬头，只艰难地露出一个眼睛，半眯着看着陆奇远，心里那颗隐秘的种子像是在这里终于扎穿了最后的防线，一下子就发了芽，长出了苦涩的嫩叶，却大发善心地散发出一丝被重视着的清香，刺激得他有点想哭。他心酸难抑地又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在心里说：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