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漳仙》文诩er

2、贰.临漳

　　都说稚子无知，少年却在很小的时候便晓得，那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从记事起，那个身上常年带着杀伐之气的男人，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看他的眼神就是复杂而嫌恶的。那时的少年还不懂那种眼神包含着怎样的意味，只是在母亲一次次欲言又止的叹息声中学会了缄默。

　　如果说他的出生是母亲苦难的源头，那么妹妹的出生就是上天赐予母亲的一丝曙光，即便这光亮转瞬即逝。纵然没有宠爱有加，他对妹妹的态度总归是不同的，连带着母亲的处境也好过很多。可惜好景不长，一位又一位美人接连不断地抬进后院，母亲恪守着作为好妻子的本分不妒不争，眉宇间的忧愁却一日浓过一日。我抱着尚且年幼的妹妹徒然看着母亲有条不紊地安排府中事宜，看着父亲祖母对她顾识大体而交口称赞。或许对于母亲来说，快乐实在太过奢侈，她所能抓住的，只有光鲜。

　　没关系的。少年这样告诉自己，一定是他还不够优秀，一定是他还没有达到父亲的要求，父亲才会这样冷漠。他努力地学习啊，努力地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也因此获得了祖父的关照与认同。

　　那时他多么高兴呢。可他的父亲依旧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后来，少年才知道，他确实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母亲二嫁给父亲的第一年，早产生下了他。

　　母亲固然咬定他是父亲的孩子，可怀疑的种子也因此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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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色下的水面泛起澹澹波光，巍峨的高台投下压抑的阴影。

　　真美啊……

　　少年仰望着高台，眼中的羡慕似已化为实质，止不住地溢出来。

　　天下怎么会有那样恣意张扬的女子呢？

　　既不似母亲那样唯诺温婉，将一切不甘与怨怼埋藏在包容贤淑的外表下；也不似后院那些叽叽喳喳谄媚邀宠的姬妾，骄纵跋扈着不稳固的感情。

　　“唔，又见面啦，漂亮的小妹妹。”树上垂下一缕青丝，含笑的嗓音含糊了一句。躺在枝桠间的美人用青铜樽灌了一口烈酒，激出眼角依稀水光。

　　脑海中思考着的对象突然出现在眼前，少年一惊，脸颊不自然地泛起羞赧的薄红：“你……你是怎么出来的？”

　　少年隐晦地望了望高台，女子被他可爱的反应逗得咯咯直笑，利落地翻下树来，一口酒气铺在少年脸上：“我在祭坛上好好喝着酒，还不是被人念得太久，才不得不下来看一看呀。”

　　少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什么也说不出来。

　　女子“噗嗤”一笑，揉揉他的脑袋：“小小的人儿，有什么好忧愁羡慕的呢？人的命运是注定了的，与其不甘善感，不如好好把握现在。”

　　少年眼圈微红。女子的笑靥在话语中消散如烟，她……大约不是人吧？

　　平日同浪漫诗词的叔父走得近些，女子生得美，少年并没什么恐惧之感。

　　他想到女子浅唱的悲曲，想到她万事不在意，唯独手中醇酿不离的“洒脱”。

　　那样潇洒的女子，也许也并不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