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行万里路

2、第 2 章

　　无垢背着李鱼左逃右窜，身后白龙穷追不舍，想施法抓无垢又忌惮无垢背上李鱼性命。
　　李鱼意识到不是在做梦，是真的遇见了妖怪，不但遇见了还被妖怪抓了当人质，当下怕的要命，浑身一软，眼眶一热，况且一晚上未曾出恭，再也控制不住膀胱。
　　无垢只觉得背上一片湿热，隐隐闻见一股异味，意识到是背上的人被吓尿了，自己背着他当然也被尿了一身，当即又恼又怒，想把他从背上狠狠摔下来摔死算了，又不舍得扔掉这人肉盾牌，边跑路边冲着李鱼吼道：“兄台，你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撒尿撒到老子身上来的，不过看在你替我当了盾牌的份上，便不伤你性命，只是......”。
　　李鱼一听此言恐惧更甚，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大神！大大大仙，大大大哥，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人有三急，我我我受到了惊吓我我我控制不住！”
　　无垢还欲想说什么，又想到现下是在跑路，背后还有条白龙穷追猛打，实在不是闲聊的时候，便问李鱼:“你家住何方？”
　　李鱼还惦记着无垢要剁了他，不假思索说道：“小弟家住河阳城城西长乐街八百九十四号。”
　　“什么七/八/九六六六的！指路！”
　　李鱼迷糊中指了方向才想到，“这妖怪问我家地址做什么？要去我家里关起门来剁我吗？”
　　便战战兢兢问道：“你你你去我家做什么！我是良民！！求求你放过我！你你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给你做！只是不要吃我也不要剁我任何部位！！”
　　无垢瞥了眼身后紧紧相随的白龙，想到白龙不敢伤及人族性命，我便跑到人最多的地方，看你还敢不敢追我到城里当着满城人的面找我打架。
　　“废话少说，你只管指路，只要小爷跑路成功便不伤你，你要是指错了地方，小爷我立马剁了你，想剁哪里剁哪里，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李鱼闻言便也不再多说，老老实实指路，无垢身手敏捷、脚步轻盈，不片刻便出了伏羲山，进了县城，穿过菜市场长街，又七拐八拐，到了长乐街八百九十四号，一脚踹开大门，背着李鱼进屋里去了。
　　一进屋无垢就把李鱼往地上一扔，李鱼摔得哎哟一声惨叫。
　　无垢出门看了一眼，白龙早已不知去向，心道“果然如我所料。”
　　又拐进屋里朝正在地上蠕动的泥人说道，“你，就是你这个泥人，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快给爷恭恭敬敬的呈上来，饿的都想吃人了。”
　　泥人生怕无垢饿极了先拿他打牙祭，屁滚尿流要爬起来去给他烧水准备吃食，还没站稳右脚便传来一阵刺痛，才想来右脚腕还伤着，便一瘸一拐的出门去烧柴火。

　　无垢看他身形不便，便问道：“你是个瘸子？”
　　李鱼嘴角一抽，心里想着“这妖怪说话也太直了，我若真是个瘸子，听到这话得多伤心”。
　　嘴上却唯唯诺诺的说：“不不不，我不是瘸子，只是昨夜不小心扭到了脚，不碍事。您随便坐，我去烧水煮饭马上回来。”
　　这边无垢看泥人一步两步摩擦的还没乌龟王八快，等他挪到厨房再烧水做饭再挪回来，黄花菜都变成屎了，无可奈何道：“哎哎哎算了算了，你既然行动不便，便坐一边歇着吧，你院里有井没有，我先洗个井水澡去。”
　　“啊？”李鱼没想到这妖怪竟如此善解人意，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满脸疑惑，呆在原地。
　　无垢看这泥人又呆又傻，腿不瘸脑子有点瘸的样子，说道：“啊什么啊，有意见吗？”
　　李鱼忙道：“没意见没意见，那个，院里有井。”
　　无垢便不再与这泥人傻子废话，到院子里洗澡去了。
　　李鱼看无垢也确实是去洗澡，而不是到厨房拿刀，暂时松了一口气，到药箱里翻找一通，找到跌打药水，右脚腕又红又肿，好在没伤及筋骨，休息几天估计就好了。
　　李鱼涂了药，一放松便觉得身心俱疲，想往榻上躺倒，又一看自己身上脸上都是污泥，有的都干了，成块成块的往地上掉，看到裤子上还有尿迹，当即老脸一红，心中万马奔腾，没想到如今都快十七岁了竟还会有如此狼狈之相。
　　“待会儿也得先洗个澡再说。”李鱼想着便顺着窗户往院中望去，只见院中无垢脱得赤条条，露着健硕的肌肉，皮肤白皙，双腿修长，李鱼不知道如何形容男子躯体，满脑子都是“身材好好”四个大字，又忽然想到，“他不是猫妖吗？变成猫身洗澡不是更方便？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变成人身洗澡呢？”
　　还没想出答案，便又想到自己竟然偷窥一男子，哦不，一男妖洗澡，当真是羞愧啊羞愧。

　　羞愧完又想到自昨夜所遇之事，简直匪夷所以、难以想象，小时候听父母说过，母亲怀李鱼时，父亲请了一半仙算过一卦，半仙说李鱼命中犯水，于是李鱼就被这半仙赐了一个名字，叫做李鱼，美其名曰“养鱼入水，方可抵消水之灾厄”。
　　这半仙说的还挺准，李鱼先是十岁时不小心掉进后巳河，险些被淹死，后来十二三岁时父亲到长安行商，半途货船在黄河里出了事故，尸骨无存，母亲万念俱灰，跳了黄河也随父亲去了，独留下李鱼一人苟且偷生。
　　后来在英集的竭力安抚和不离不弃下，李鱼才断了与父母同去的念头，变卖了父亲十几年来的一点家业，遣散了宅里为数不多的奴仆，在城西另购了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婉拒了英集邀他住到英宅的盛情，孑身一人住到了长乐街八百九十四号。
　　昨夜又在后巳河边遇上了这等荒唐至极之事，命这东西，叫人不信也得信。

　　李鱼正在感时伤怀，那边院子里无垢已洗完了澡，一头湿发搭在肩上，赤条条的走进屋里，朝李鱼扬了扬眉，说道：“你的干净衣服给我来套穿穿。”
　　李鱼慌忙把眼神从无垢的裸体上移开，在衣箱里翻出一套干净袍子递给无垢，无垢接过，只穿了薄薄的衬裤，无垢比李鱼身长半尺有余，穿着李鱼的衬裤漏出脚踝，光着脊梁，操着手站在李鱼面前上下打量一番，李鱼被看得心里发毛，说道：“那个，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无垢面无表情，道“我劝你也去洗一洗。”
　　李鱼脸上一红，才想起来自己脏兮兮的模样，一瘸一拐的挪去院子里打水冲洗，刚脱了上衣，就听见无垢在房里吆喝：“你这房子也太破了吧，要啥啥没有，还这么小，你家里很穷吗？”
　　李鱼无语。
　　无垢在屋里巡视一番：“咦？这盒子挺漂亮，里面装的什么？绿豆糕？嗯嗯嗯，味道一般，甜的腻歪，怎么这么少？跟没吃一样！”
　　李鱼在井边认认真真狠狠搓身上的污泥，也不理无垢，那边无垢又说道：“哎哎你有银子没有，给我些我要去买早饭。”
　　李鱼震惊了，心道：“妖怪竟然也会老老实实拿银子买早饭？不是直接逮人吃的么？这怎么和传说里的不一样？况且这妖怪要钱要的如此理直气壮，脸皮也忒厚。”
　　李鱼虽然心有不忿，但也害怕惹恼了无垢，便道：“床板地下有个珍宝箱，我的家当都在里面，您请自便。”
　　“哎呦，看不出来你穷都是装的啊，还珍宝箱，藏了多少金银玉器？什么稀奇宝贝？”
　　无垢边说边躬身，看到床板底下确实有个不大的箱子，伸手拉出来，只见一个掉了漆的箱子，锁都锈的不能再锈了，盖子上用黑墨写着三个大字：珍宝箱。
　　无垢打开珍宝箱，里边放着几粒碎银、几颗铜板、一本鬼画符、一个小盒里塞满了碎纸屑，再无其他。
　　无垢一脸不忍直视，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你是真的穷。”
　　李鱼：“。。。。。。”

　　李鱼洗完澡，换上薄衣薄裤，又一瘸一拐往屋里摩擦。刚摩擦到屋门口，便与风风火火揣了碎银子出门买早饭的无垢撞了个满怀。
　　无垢稳住身形，抬眼一看，只见眼前一散发美人着一身干净白衫，青丝如瀑、眼睫弯弯、眸若星辰、唇若春樱，右脸颊一侧隐隐可见一淡淡酒窝。
　　无垢愣了一瞬，马上回过神来，问道：“美女，你找谁？”
　　“。。。。。。”
　　李鱼恼羞成怒，吼道：“我是男人！”
　　无垢：“啊？？男人？？不好意思，眼瘸了，哦，美男，你找谁？”
　　李鱼哭笑不得，道：“是我！那个尿了你一身的瘸子泥人！怎么洗个澡就不认识了。”
　　这下轮到无垢震惊了，李鱼钻过无垢身边往榻边走，只觉得走了这几步右脚更疼了。
　　无垢注意到李鱼步伐比先前略微沉重，问道：“脚还疼吗？怎么不涂药？”
　　李鱼答：“涂了，啊，忘了，洗澡前涂的，一洗澡又把药都洗掉了。”
　　话刚说完，李鱼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微风袭来，身子一轻，竟是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无垢把李鱼抱在榻上，李鱼还没反应过来，无垢又抓起李鱼的右脚凑到眼前细细看了看。
　　李鱼以一个尴尬的姿势躺在榻上，脚腕被无垢修长的五指抓在手里，登时觉得满脸发热，结巴道：“你你你这是做什么？！”
　　无垢一脸莫名其妙，说：“肿的跟个桃儿似的，小爷我大发慈悲，用我独门秘技给你治治，包你药到病除。”
　　李鱼：“你你你还会治病？什么药？比跌打水还管用吗？”李鱼只觉得自己世界观正在慢慢重铸。
　　无垢邪魅一笑，不怀好意的看了李鱼一眼。
　　李鱼：“？？？”
　　无垢张开嘴，露出两颗犬齿，伸出舌头，在李鱼红肿的脚腕上舔了舔。
　　李鱼：“。。。。。。？？？？？？！！！！！！”
　　无垢又舔了下犬齿，道：“好了，明日便可下地了，活蹦乱跳上蹿下跳不成问题。”
　　李鱼被无垢软软的舌头一舔，瞬间只觉得一股热流从脚腕处经四肢又从脖颈双耳烧到脸上，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无垢本来不觉得什么，看到李鱼满脸通红，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知怎么忽然也觉得脸上一热，咳了一声，尴尬的坐在一旁。
　　半晌无话。
　　李鱼深吸几口气，渐渐冷静下来，说道：“呃，那个，你的唾沫真的管用么？”
　　无垢一扬眉：“那是自热，你以为我是想占你便宜才舔你的么，少自作多情，切。”
　　李鱼尴尬的笑了，道：“呃，那个，你的唾沫有多厉害？包治百病？”
　　“你以为小爷的唾沫是金刚大力丸还是无敌板蓝根啊？！还包治百病？你是不是傻？！”无垢一脸鄙视。
　　李鱼：“。。。。。。”

　　又是一阵尴尬，李鱼正想寻思点别的什么话缓解气氛，忽听见腹中传来一阵闷响，声音宏大，绕梁三日而不绝，无垢自然也听了个一清二楚，噗嗤一声笑了笑，起身说道：“我买早饭去了。”
　　说完便一阵风似的往门外冲，李鱼忙大喊大叫道：“哎哎哎，回来！！”
　　无垢：“做什么！还想被舔/脚么？”
　　李鱼恼羞成怒道：“舔个屁啊！你把衣裳穿好了再出去！衣衫不整的出去吓到花花草草莺莺燕燕可别说我认识你！”
　　无垢这才想起来自己洗完澡还光着膀子，头发也没梳，形象是有点不佳，便随便扯了李鱼的外袍裹上，胡乱隆了一头长发，找了根红绳歪歪扭扭的系在头顶。
　　李鱼一脸不忍直视，说道：“梳子给我，坐我旁边，我给你梳头。”
　　无垢闻言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坐在李鱼旁边，背对着李鱼坐好。
　　李鱼从一旁打量无垢，无垢黑发如瀑，顺着发隙可以看到微微颤抖的长睫毛，鼻梁高挺，朱唇微启露出一侧犬齿，煞是好看。
　　炎夏气闷，日上三竿，院内无风，唯有鸟叫虫鸣声。
　　无垢开口道：“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给我梳过头，一个是你...”
　　李鱼：“另一个还是我？”
　　无垢无言以对。
　　李鱼：“呵呵呵，我就皮一下，你继续，另一个是谁？”
　　无垢继续说道：“另一个，是我师父。”
　　李鱼心想“猫妖的师父是什么？应该也是妖怪吧？猫妖都够厉害了，他师父应该更厉害吧？”
　　“哦，那你师父现在何处？你要去找他吗？”
　　无垢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死了。”
　　李鱼：“哦....节哀。”
　　无垢：“嗯...你呢？看你年纪不大，为何独身一人住在这里？你父母呢？”
　　李鱼叹了一口气：“也死了，剩我自己了。”
　　无垢：“哦...节哀。”
　　李鱼：“嗯...呃，你......”
　　“我叫无垢，无垢的无，无垢的垢，你叫我无垢大王或者无垢大爷便好。”
　　李鱼心道：“你明明是只黑不溜秋的大黑猫，叫什么无垢，我看叫煤球还差不多。”
　　李鱼一脸黑线，说道：“煤...无垢大...无垢，你好，我叫李鱼，李鱼的李，李鱼的鱼，你叫我李鱼...李鱼便好。”
　　无垢似乎很不理解，问道：“这是什么奇怪的名字，为什么叫李鱼？你也喜欢吃鱼吗？”
　　李鱼便把半仙卜卦的典故给他说了，无垢又追问道：“那为什么叫李鱼？为什么不叫李龙虾、李螃蟹、李王八？”
　　李鱼：“。。。。。。”

　　李鱼发现无垢这妖不说话时安静如鸡、冷淡如霜，一开口便是巧言令色、口若悬河，且丝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简直令人发指，便不再接话。
　　给无垢梳好头，又替他整理了一番衣衫，无垢摸着下巴在水盆里照了照，挠了挠鬓角，便心满意足、高高兴兴出门买早饭，哦不，午饭去了。
　　这边李鱼总算能好好的休息了，想着一夜未曾睡觉，又淋了雨受了惊吓，回来直忙活了一早上，连口水也没喝上，有种飘飘乎欲乘风归去的感觉，便一头歪在榻上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