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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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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吃吃喝喝睡睡的日子过得着实惬意。
半个月后,我基本就恢复的差不多了,除了小腿骨折还需要比较长的时间休养,不过只需定期来医院复查便可。医生建议出院,小路也是这个看法。
我也想出院,因为在这里每住一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只要一想到我就会觉得心疼。
苏林自然是不肯的,他觉得须得彻底养好了再回去,担心后期护理不善会留下后遗症,同时又提出了我的另一重顾虑:“你妈忙着照顾你爸,哪有精力再照顾你呢,骨折之后至少还要一个月你都无法自己下地走路呢。”
我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遂有些忧愁。
小路在旁不温不火地补了一句:“我的未婚妻自然我自己照顾。”
苏林一听,马上拒绝:“不行,男女有别,毕竟你们还没结婚呢。”
考虑到我妈这个老封建也未必肯答应小路上我家居住,我也有些为难。最后的解决办法是,苏林亲自去聘了一名护工姐姐,去家里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出院那天,妈妈怕一个人张罗不过来,带着表姐颜希来接我。颜希是我舅舅的女儿,仅仅比我大半个月,从小便与我特别要好。
她们到的那会,小路正好去为我办出院手续,因此先见到的却是苏林。苏林正毫无章法地在病房里帮我理东西,东一件,西一件,越理越乱,我就坐在一屋子的凌乱之中无可奈何,看的恨不得叫他不要做了。
彼时,他正一边嘟哝着:“菲菲,这些厨具不要了吧,又不值几个钱,带的这么累赘。虽然我带了车来,可你们搬回家整理也麻烦的。”一见我妈和我表姐进来,他马上火速地清理出一块地方,招呼他们坐下,一口一个“阿姨”、姐姐的,叫的极是亲热。
妈妈因为已见过小路,所以很是镇定地跟苏林攀谈了会。
首次见面,苏林卯足了劲跟我家母上大人套近乎,聊得分外投契,搞得我妈兴致大发,恨不得认他做干儿子。
表姐则完全懵圈,直接把苏林当做小路,悄悄地跟我挤眼睛:“这小帅哥可以的,我们菲菲眼光不错啊。”
我翻了翻白眼:“正主儿还没来呢,这个不是。”
表姐惊讶了:“不是你男朋友还能这么帮你。”
我撇了撇嘴:“少见多怪,好朋友不行嘛。”
表姐捶胸顿足:“苍天啊,这样的好朋友也给我来一打吧。”
这话刚好被苏林听见,他转过来,微眯着一双风情万种的桃花眼,特别风流倜傥地对着表姐嘿嘿一笑:“表姐好,鄙人不才,名叫苏林。除了好朋友这个身份,菲菲还是我的债主。”
颜希“啊——”了一声,道:“我想起来了,你就是F大那个换女朋友像换衣服的帅哥加超级富二代。”
苏林苦笑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连姐姐都听说了。姐姐不知道,传言也不完全可信,我其实是很专情的。”
我一边“切——”表示不信任,一边道:“姐姐可不是好叫的,我表姐比你还小几个月呢。”
苏林改口的极快:“我刚才就在琢磨,这个小姐姐长得这样漂亮、粉嫩,定然比我小来着,果然被我猜中了。不过既然是菲菲的表姐,我也就当做表姐了。”
他一双漂亮的眸子目注着表姐,显得十分上心的样子,话又说得礼貌、好听。一般人都是难以抵抗,要忍不住浮想联翩的,表姐自然不是这人精的对手,与他对视不过数秒便败下阵来,半边脸颊通红。
我就知道,这货到哪都不忘放电,忍住仰天一个白眼的冲动,温柔地威胁道:“这可是我表姐!”意思是,这是我表姐,你可不要动歪念头。
表姐却没听出我的威胁,依然微笑着问苏林:“什么债主?”
苏林道:“菲菲身上的伤是我爸的司机造成的,所以菲菲自然是我的债主了。债主有令,小生必鞍前马后、无有不从。”突然二皮脸地转向我,“要不我跟阿姨商量商量,亲自去你家当个长工,卖身还债?”
妈妈看的出很是喜欢苏林,这时也插了进来,笑道:“你这孩子不错,有责任、有担当、不推诿,不像很多电视上播的富二代,撞了人还逃逸的那种,阿姨喜欢。听说你目前正没有女朋友,不然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说完,忽然福至心灵,“现成就有,你觉得颜希怎么样?”
表姐娇羞地垂下了头:“姑姑,不带这样的。”
我也不满地叫:“妈妈,你可是语文老师,端庄贤淑的语文老师,怎么能老是媒婆上身呢?”
“我也是看到苏林这孩子特别喜欢,才这么说来着。”妈妈被说的不好意思了。
苏林是什么人,给个鼻子能上脸的人,他马上道:“既然阿姨喜欢我,不如我就认了阿姨当干妈吧?我妈死的早,我从小最缺的就是母爱了。”
“当真?”
“千真万确。”
小路回来时,撞到的正是这样亲亲热热的认亲戏码,他是多么冷静理智的一个人,只是微楞了一下,便马上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女婿力爆棚,帮着妈妈、护工姐姐一起迅速将东西打包整理好,用小推车运到苏林找来的车上。
表姐笑道:“这个也不错,看起来帅气沉稳,可以依赖。”
我看着手上的求婚戒指,一脸甜蜜的笑意:“这个才是秦小路,我的正经男朋友。”
医院到家只是半小时的路程,我家就在申川中学旁边的小区。大家都是熟的,尤其苏林,一路引导司机开车。
高中的时候,有时放学早,我和苏林、娓娓常在我家小区对面的85°C坐一会,点个北海道面包,点杯果汁饮料,海阔天空地闲聊或做会作业再回家。
小路则很少来。只有一次,我看到他过来买了杯海岩咖啡就走,完全没注意到靠窗坐着的我和娓娓。我与他打招呼,他看到我,微微一笑,点个头,便酷酷地转身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总这么拽兮兮的,太傲娇了。”娓娓感叹。
“我却觉得这是不将就,不相干的人或事绝不多费半点心思。”我持不同看法。
那个时候,生活是那样的单纯美好、无忧无虑,爸爸的身体虽然一直不甚好,可还算健康,需要烦恼的事只是偶尔考试没考好被老妈训,又或者与苏林抬杠生气他没有及时来哄。人要是可以一直不长大该有多好。
车停在楼下,小路抱着我先上楼。
钥匙开门的那一瞬,我看到爸爸正歪着头半躺在沙发上读报,一束阳光顺着落地窗打进来,将桌上的一盆文竹拉出长长的影子,爸爸坐在昏暗的角落里,神情疲倦,脸色痛苦,才不过一月,他的头发已近乎花白,整个人又黑瘦了许多,再不见过去西装革履去上班时的精神气。
病魔一点一点地蚕食去了爸爸身上的生气。他现在脆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的烛火。
我忍住汹涌而出的泪意和满心的酸涩,叫了声“爸爸”,小路怜惜地看着我。我想到妈妈每日见到这样每况日下的爸爸,却无能为力,是怎样的痛苦和折磨。
爸爸看到我和小路很是高兴,连忙招呼小路将我放到沙发上,看到我的腿上依然打着的石膏,十分担忧。
“校长不要担心,菲菲的腿不要紧的,慢慢休养一定能好。”小路宽慰爸爸。
“我听菲菲妈妈说过了,这一阵多亏了你在医院照顾。”爸爸道。
“爸爸,小路是我的男朋友,照顾我是应当的,不用客气的。”我连忙道。
爸爸想起身找来茶杯倒水。我却敏感地看到他起身时踉跄了一下。
这一绊又是对我心上沉重的一击。
爸爸显然也感觉到了我的目光,自嘲地说道:“老了,不中用了。”
小路道:“校长不必伤怀,只要找到肾&源,一定能好的。”
爸爸不甚在意笑着摆了摆手,依稀可见当年在大会上讲话时意气风发的学者风范,他说:“人各有命,我自己倒是乐天安命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小冰和菲菲。在新闻上看到了你向菲菲求婚的事,我从教近30年,你算是我的学生中的凤毛麟角,当年我便十分看好你。如今菲菲选了你,我也算放下了一半的心。只望你能如求婚时所说的那样,一生一世好好待她,那我就能含笑九泉了。”
顿时,我的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也忍不住,我说:“爸,你胡说什么呢,你肯定能好的。”
一年多来,我常常躲在被子里流眼泪。不想让爸妈看见,徒增伤心;不想让朋友担忧,假装坚强。情绪最低谷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只是人生中的一段小插曲而已。只是上帝见不得我们一家三口过的这般幸福顺遂,总要增加点磨难考验考验罢了,考验完了自会收回,到时候一切都会回归原样的。
那天爸爸特意避开妈妈,坐在我的床前,跟小路谈了很久很久,他说:“菲菲是我们的宝贝女儿,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个小粉团子一样漂亮,小天使一样可爱,见人就笑,我和小冰疼她疼的如珠如宝,拿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没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那时候,我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下班了陪着她玩,有一阵她非常迷恋球,我丢出去,她追回来,又丢给我,我一接到,她就笑的“咯咯”的,特别开心。我那时候就想,孩子的世界真是单纯,一个这么简单的游戏就能让她这么高兴。我多希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去陪伴她开心、陪着她成长,看着她结婚、生子,跟她一起经历五味杂陈的人生,永远能够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站在她的身后,告诉她:爸爸在这里,什么都不怕。可惜,老天总是这么吝啬,以后我未能完成的心愿只能托付给你了。”
小路当着爸爸的面郑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