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界》亭子很凉

12、第12章

　　Leo走在助手身后，感到脚下每一步都有千斤重。

　　一楼大厅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体，一眼望去，枪伤、刀伤，更多的则是脖子拧断四肢变形的状态。

　　十分钟前，这里还是华丽精致的餐厅。

　　十分钟以前——

　　“约瑟夫·乔恩先生，”Peter在进门后第一次称呼了约瑟夫的全名，这表示他接下来的话可能十分重要。

　　约瑟夫用蓝灰色的眼睛注视着Peter。

　　Peter打了个手势示意助手将礼物带过来。那是一个精致的红色长方形盒子，有两层。

　　Peter慢条斯理地拉开上面一层，指尖拂过盖着的方形白纱。

　　约瑟夫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

　　一只左手！

　　是安娜的左手！（安娜，约瑟夫的妻子）——约瑟夫立即意识到。

　　不会认错！

　　因为那只略显圆润的手的无名指上面还戴着他们的婚戒！

　　那是安娜！上帝！

　　“你这该死的畜|生！”约瑟夫瞳孔颤抖，他失去了冷静和威压，像只狂怒的狮子。约瑟夫用手指着Peter的鼻子，用最粗俗的语言咒骂他。

　　“别着急，约瑟夫，”Peter内心升起一种变态的满足感，他非常享受约瑟夫狰狞的表情。这些顽固又不自量力的老派，他要一个一个拧下他们的头，让他们知道新时代已经来到，而自己就是新一代的王。

　　Peter笑的时候咬肌紧绷，他在克制某种激动又快意的情绪。他轻轻拉开下一层，里面空空的，像是什么也没有。

　　Peter轻轻啧了一声，微抖盒子，那两颗圆滚滚的东西翻了个个儿，露出宝蓝色的一面。那是一双美丽的眼睛，那本该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约瑟夫狂吼一声，抓着头发大叫起来，“你这婊|子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约瑟夫向前探去，试图抓住Peter的领口。

　　助手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拉过约瑟夫的头发，速度快如闪电。可怜的约瑟夫奋力挣扎，但没有成功。

　　助手拿起桌上滴着新鲜牛肉汁的餐刀，从约瑟夫的脖子上拉出一条弧线...老约瑟夫立刻丧失了话语权，拉扯着桌布挣扎倒下。

　　在助手处理约瑟夫的同一瞬间，Peter身后的侍者掏出手|枪。可惜Peter甩出的餐刀比他更快。餐刀直直穿过使者的眉心，凿开一个大洞，只剩半截刀柄在外。下一秒，浓稠的血像路边爆掉的消防栓，从洞口喷涌上来，侍者的脸很快便是血红一篇，背后的墙壁也是可怖的血色。

　　玫瑰庄园的雇佣兵们迅速向这边集聚，Peter知道时间不多，他必须快速找到卢卡斯家族的账本和地区联络人，否则要想快速吞掉卢卡斯家族的生意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如果不能快速处理好卢卡斯家族的生意，必定影响到五大家族的收益，那些北方的老头们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Peter从死去的侍者身上掏出手|枪，示意助手跟上。两人配合着干掉几位侍者后，急速穿过长廊，按照阿诺德的地图，三楼左侧就是约瑟夫的书房，那里肯定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

　　密码锁！

　　Peter额头上冒出一层汗珠来，眼下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居然还要浪费时间去试密码吗？！

　　“阿诺德去哪了！！？”Peter火冒三丈，抓住助手的衣领，“去把那小子给我找过来开门！”

　　他有种预感，阿诺德一定知道什么，没有告诉自己。那小子是斯特林奇的走狗，他|妈的斯特林奇，十多年前不过是家里不起眼的老四，他们家族都快废在他老爹手上了，他还有闲心和双子座那帮警|察搞乱七八糟的事。

　　·

　　助手转眼已经来到一楼。

　　他五指张开，冲着面前的一张脸用力一抓，那人便被硬生生拉过来。他双手按在来者的脸上，用力一转，那人的头转过了一百八十度后耷拉下来。

　　这位出手惊人的助手，是美国前海军陆战队的退伍军人，最擅长的是近身格斗，而且他反应速度和应变能力尤其突出。不过就在这一招一式间，他也隐约察觉到刚刚杀死的人，并没有什么反抗力，像是从没经过训练的普通人。

　　卢卡斯家族的雇佣兵，会是一群普通人吗？

　　助手皱了皱眉头，俯身拨开死者的衣服。——没有防弹衣，只是普通的麻布面料，上面甚至有块补丁。死者手里的枪，是一杆猎枪，口径大，室外进攻火力压制性强，但缺点是抢杠长，不够灵活，在小空间作战不如手枪。

　　“赛尔！！……该死的，找到阿诺德了吗？！”楼上传来Peter失控的嚎叫，他试了好几个密码都是错误，系统提示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再错误就要启动自毁程序。

　　Peter不愿意承认自己是鲁莽了。

　　Arnold说需要半个月安排的时候，他将Arnold臭骂了一顿，只给他三天时间。——不过是几只大势已去的老狗，有什么可怕的？！还要半个月准备？摆明是在拖延时间！

　　最后，他不得不亲自到Twister夜总会去施压。如果他没记错，生日宴会那晚Arnold对那个叫Sam的中国男孩看得很宝贝。果然，他前脚踏进夜总会，不到两个小时，Arnold就主动打电话来敲定了登岛的时间。他就知道！这些该死的北方来的狗，妄图来他的地方上指手画脚，白日做梦。

　　不过……杀掉约瑟夫根本就是助兴节目，眼下真正要拿到关系网的账本，他做的这些努力才算是没有白费。

　　想到斯特林奇、阿诺德、北方老头子们，他仿佛被千万跟鱼线绑住，无法脱身也无法还手！他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那扇防弹门上，愤怒地对着门狠狠地踹了一脚，然而除了脚底痛之外，那门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

　　一楼。

　　赛尔像个野生动物一样厮杀出现在他视野的所有人，快速向洗手间方向移动。就在此时，几名雇佣兵冲进来，他抬起刚刚翻看的猎枪，对着门口猛轰了几枪，霎时间烟尘漫天、碎石飞溅。

　　赛尔借着烟雾侧身躲进一侧的小通道里。浓烟漫过来，他向着光亮那侧谨慎移动，经过洗手间时，赛尔向内一瞟，洗手间的门已经彻底报废，趟在湿漉漉的地上，里面躺着几具尸体，是庄园的侍者。

　　突然，他察觉到一种压迫感，是被人盯住的压迫感。他迅速转身，抬起猎枪，对准光亮那方。

　　对方显然也有所行动，只听手枪上膛，扳机扣动。

　　“砰——”“等等——”

　　塞尔听出是阿诺德的声音，但是弹已出膛。

　　·

　　“赛尔！”楼上的咆哮打断了Leo的思绪，他眼神里的麻木退去，浓烈的仇恨一闪而过，最后只剩下一片冰冷。

　　他确实隐瞒了这个密码。

　　为□□老大打工，怎能不随时给自己留好活路？兔死狗烹……Leo想起那个在酒吧的ABC，Lee……原来自己从没有问过他的过往，他当时为什么会告诉自己这样一句话呢？Leo发现自己竟然丝毫回想不起来。

　　如果早知道，这个密码会间接害死FlySer，他会怎么做呢？……无论如何，他已经…因自己而死。

　　Peter一进入书房，立即搜查了几处最可能放账本的地方，然而似乎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他恶狠狠地用枪指着Leo，“说，账本在哪？！”

　　Leo冷漠地盯着那枪口，他知道Peter没可能会开枪，如果他那么在意账本的话。

　　赛尔猛地一脚踹在Leo的膝盖窝上，Leo直跪下去，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我不知道，Gotti先生，时间太少了。”Leo被塞尔抓住头发，与Peter对视。

　　“去你|妈的，阿诺德！我警告你！这是在南方！我的地盘！就是斯特林奇来了也要忌惮三分！你不过是只狗！你这个杂|种！”

　　阿诺德深蓝色的眼睛没有惧色，他仍然保持着给病人看病那般平静的声音，“我很抱歉Gotti先生，我确实不知道。”

　　Peter朝Leo的左肩开抢，子弹穿过Leo身体，让他向后倒去，而塞尔抓住Leo的另一只肩膀，他的手像铁钳一样牢牢将Leo固定住。

　　即便知道面对的是什么，Leo仍然没忍住地嘶吼起来，疼痛使他万分清醒，几乎听见时间每一秒从耳边滴答走过，还有亲人的呢喃，是他的母亲...那个有些小聪明的酒吧服务员，她并不美丽，时常不见踪影，但圣诞节也会给自己带一点巧克力...还有那个在学校碰到的男孩，他说他们是兄弟...还有...还有那个酒吧的ABC...是叫李旭...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像背对着坐在黑暗门口的人，躲避着光明，但有些时候，他像是盯着眼前的这团黑暗，遏制着它的扩散。

　　“砰砰砰—-”门外传来一阵阵枪声，是对方的后援？

　　“快走。”塞尔面色十分难看，他明白这不是猎枪的声音，意味着又有新的一批人进入庄园，无论如何他们必须撤退了。

　　Peter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一声，气急败坏地对着Leo猛踢几脚，Leo像个泄气的皮球一样，瘫软下去。

　　“梅林怎么回事？！”梅林是那个驾驶员，她停留在外面作为接应。站在停机坪制高点，手里是M134！怎么会失去先机！就凭这些老弱的臭虫？！

　　此刻，停机坪上，梅林的尸体已经没有温度。微风轻轻吹拂着她额头上的金色发丝，绕过她卷长的睫毛。阳光晒在她的脸上，照进她放大的瞳孔，但那里再也没有任何波澜。

　　塞尔带着Peter下到一楼，准备从刚才厕所那方的小道绕进后院，但是雇佣兵已经冲进来。他们没有了那群莫名其妙闯入的猎枪的压制，迅速包围了这里。

　　“嗖—”，刚刚从后院穿出的Peter感觉眼前一晃，脑袋上一片湿漉漉黏糊糊的，他下意识伸手去摸，还没意识到是什么，便感受到爆裂的疼痛和灼热！

　　Peter知道，左眼废了。那一刻他甚至有些惋惜，因为没法将它好好放在盒子里把玩。

　　塞尔在前方五六米，他正向码头跑去，那是他们最后的出路。Peter心里咒骂，几乎没有停顿地掏出钢笔手枪，从后面向塞尔射击。

　　塞尔只觉得小腿上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他顾不得思考，只向着码头狂奔。那血浸出他的裤腿，一滴滴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Peter随着小山丘翻滚下去，落在一个水沟里，腥臭味弥漫开来，不止是他的血，还有牛羊的血腥味...他逆着光亮，看见一个屠夫远远从山丘那段走过来......

　　·

　　玫瑰庄园里，Leo被完全抛下，他踉跄地找到自己的医药箱，忍着疼痛给自己消毒和包扎。

　　玫瑰庄园的地图他已经看过很多次，这间书房下方，二楼是客间，一楼是半开放的茶厅，连接着室外花园，但平面图的的面积和实际的面积似乎对不上，那个客间也从未见有人出入...难道这间书房连接着什么密室？

　　Leo浑身起了汗毛。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偶然经过玫瑰庄园，卢卡斯家族当时刚退下来的教父，克洛泽正在重新翻修。巨大的挖掘机正在此刻自己站的位置上前后挥动着钢抓...

　　克洛泽！

　　Leo脑中的疑问串成一条线。先后“送走”的元老们并没有克洛泽，但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他离开了梦幻岛。他是约瑟夫到来之前的掌权人，但是约瑟夫和这里的下人们却从未提起过克洛泽。甚至，这里连一丝他居住过的痕迹......

　　克洛泽的卧室！

　　Leo匍匐在地上，侧头一面敲击，一面听着，果然！下面是空的！不是天花板混凝土，而是仅仅隔着这层木板！

　　这里是约瑟夫的私人书房，如果他不曾邀请过别人进入，如果那人没有这么细心，那么这个密室就会永远成为秘密。

　　Leo四下寻找起来，他脑中不断排演着，如果是机关，会藏在哪，以何种方式打开。旋转扶梯那方，传来缓慢靠近的脚步声。

　　书柜？不是...那里太显眼了...

　　台灯？..花瓶？..笔筒？..都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Leo有些泄气地靠在皮转移上时，他猛然注意到书桌上的地球仪..本来是个普通不过的玩具，但奇怪就在于哪个□□大佬会在书房摆放如此廉价的玩具？最奇怪的是...从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正中间的，是中国...

　　“这个五角星，就是首都北京，我父亲的故乡。”Lee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沿着墙壁往上，指着床侧贴的地图，食指对着那红色的星星点了点。

　　奇怪的是，在这个地球仪上的中国，除了那个首都之外，还有几点，一点在台湾，一点在上海，还有一点在...他还没看清楚那个城市，只听“砰”的一声，有人将炸弹吸在了门上，倒计时开始滴滴地响起来。

　　Leo抓起笔筒里的笔，用力像那最后一个红点戳下去，地球仪立刻转动起来，精妙的机关打开，里面是一个红色的按钮。

　　“砰——”

　　“f***”...Leo刚发出一点声音，随即就和椅子一起摔进了下方密室。

　　隔板的防护做的很好，上面的冲击在下面几乎不受影响。四周很黑，Leo没有带手电筒，手机也在厕所丢掉了...他只好站在原地，等视觉恢复。

　　“噶卡卡卡...”

　　Leo猛地一缩，他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像是活物发出的声音，而且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但那声音实在阴森，让人头皮发麻。

　　“哗啦哗啦...”接着，在这四下安静且漆黑的密室，传来水被搅动的声音。有生物！而且是个体型较大的生物！

　　Leo的视觉正在恢复，他弓起腰，放缓呼吸，减少眼睛闭合的频率...头顶上的脚步声来来回回，东西被摔在地上，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陷入沉寂的同时，黑暗中的生物也沉寂下去。没有靠近的声音，那东西就在很近的地方，打量着他。

　　Leo渐渐开始体力不支。这种高度防备随着时间推移正在减弱。他肩膀上的伤虽然简单处理，但无法减弱疼痛。如果不及时医治，今后恐怕很难再拿起手术刀了。

　　“哐啷..”一声轻响如同惊雷炸响。他竟然大意踢到了那个地球仪！

　　“哗啦哗啦”...那边的生物又活动起来，“噶卡卡卡...”Leo隐约看清，那是一个大洗浴缸，在房间的正中间。

　　“克洛泽？”Leo试探地开口。

　　水缸那边果然停止了动作，似乎正在疑惑。接着是一片水声和铁链被猛力拉扯的声音，“丘丘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