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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他们的脚,在黑暗里奔走,
      依靠虚妄,诉说谎言,
      急速放出无辜人的鲜血。
      他们从罪恶的池里来。

      不知道平安的路,
      他们所作的事,没有公平。
      是他们自己,修了这弯曲的路,
      凡行此路者,永生不享安宁。

      ·

      “近来好吗,约瑟夫?”Peter的手和约瑟夫紧握着,内心感叹道:啊,约瑟夫,卢卡斯家族上一代的当家,如此叱咤风云的人物,也是今不如昔了。

      他身上残留着锐利,但额头眼角如刀刻入般的皱纹和深深的法令纹在他的脸上肆无忌惮地叫嚣着岁月的力量。他的手掌比原先更加粗糙却失了抗衡的力道,敞开的衬衫露出松弛的肌肉,淡褐色的老年斑几乎遮盖他原有的皮肤。

      Peter再搭上一只手,颇为陈恳道,“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卢卡斯家族的生意一如既往。”

      Leo紧跟在他们身后进屋,他在门前驻足片刻,朝花园望去。那里什么人也没有,只有红紫色的郁金香在微风中轻轻摆动,传来馥郁芳香。

      半圆形的大厅宽敞明亮,楼梯贴着弧形墙面缓慢上升,因此也是弧状。楼梯的扶手是青铜雕刻的蛇相,很像东方古国的文物。

      “没想到在这见到埃德温的真迹《瓦实提》,”Peter用手轻轻抚摸了画上的异国王后的脸。

      “这是《旧约·以斯帖记》中的故事。亚哈随鲁王和臣民饮酒作乐,期间他想到了自己容貌惊艳的王后,于是吩咐身边的侍卫请王后带着冠冕到群臣面前,供大家欣赏。”

      Peter打量着眼前的油画,画的背景是富丽辉煌的波斯风格大殿,王后的发饰、项链和臂膀的手环,无一不是顶级珠宝,精美绝伦。

      王后的五官充满异域风情,眼窝深陷,鼻梁挺拔,眼神深邃,但微妙之处在于,只是随便一瞥,便无论如何也忘不掉那眼中的哀伤和失望,充满了对命运安排的无可奈何——她高高在上,外表光鲜,但她只能看着自己像木偶一样被人安排。

      令人憧憬的王室,权力顶峰的男人,没有给予她自由和哪怕平凡的爱,对于那个男人,她和其他珠宝无异。她没有迷失在金丝牢笼中,她清楚她会比那些珠宝更加快速地贬值,当她容貌不复往昔之时。

      “但王后不肯遵循这道指令,她选择了背离王的安排。这必然触怒亚哈随鲁王,他怒火中烧,向自己的大臣们发问,要如何处置王后。大臣们认为此风气一开,必然影响民间,让女性藐视丈夫。于是王后被贬,不久后又被休婚。

      ……聪明又可怜的女人,性格刚强,却逃不过命运。她根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没有军队,没有追随的大臣和百姓,她拿什么来抗争呢?”

      Peter意味深长地看着约瑟夫,似乎在嘲笑他竟然挂着这么一副隐喻极强的油画在客厅中央。

      而约瑟夫面色不善,“后来也有书记载,这位王后又重登后位。在权利中央,哪里有一帆风顺呢?重要的是,即便深受束缚,也要为自己拼出一条路。不过有一点我很赞同,如果不清楚自己的实力就妄图做出改变,恐怕只能招致祸端。……时间不早了,我们过去用餐吧。”

      “午餐?”Peter略微诧异,余光注意到Leo已经跟上来,“没想到我这么荣幸吗?但这个时间…是否有点早?”

      “噢,真是抱歉,让我给你介绍,这是我们梦幻岛有名的医生,Arnold Squiter先生。”

      Peter转过身来,像模像样地和他握手,彼此眼神一碰撞,便知计划仍然顺利,“叫我Arnold就好。”

      约瑟夫当然把这些看在眼里,他特意在进门时安排了搜身检查。来的人只有三个,其中飞行员还在停机坪那等着,助手虽有些壮实,但和自己那些手握枪支的雇佣兵比起来,对方毫无胜算。

      ·

      一行人到底是随着约瑟夫来到餐厅就坐,侍者很快上了前菜,又倒上红酒。

      “Arnold医生也是我这的常客了,哈哈,”约瑟夫一面吃着前菜,一面透过红酒望着桌对面的人,“说来你可能不信,这几年卢卡斯家族陆续走了三位元老……上帝保佑卢卡斯家族。”

      Peter做出吃惊的样子,“真是可怕的消息,Miller爷爷和克洛泽叔叔他们还好吗?”

      心知肚明的约瑟夫根本不想接话,不过一阵刀叉接触盘子的声响过后,他还是满脸遗憾地抬头,“可怜的Miller,他去年春天走了,一场意外。”

      “意外?”Peter将盘子递给侍者,一面用布巾一角擦了擦嘴,“什么意外?……喔,我很抱歉,但Miller爷爷我在很小的时候见过他,他还送我了一只小狗,我能问问他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如果你不介意的……”

      “在卢卡斯接手缅甸在迈阿密港口的生意后不久。他那时重出玫瑰庄园,像是年轻的小伙子一般热血,亲力亲为地管理港口的进出口。……但有一天清晨,他的尸体被发现浮在港口冰冷的海水里。”

      Leo注意着约瑟夫的举动,此时约瑟夫已经停下刀叉,他和Peter对视着,隔着窄窄的长桌,目光如刀,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锐利相得益彰。

      第一次见到约瑟夫时,Leo就从他身上感受到了掌权者的威压。那时候,约瑟夫刚刚搬进玫瑰庄园,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Leo喝了一口酒,心想,也或许是时间改变了他,这里的慵懒舒适只是催化剂而已。

      Peter嘴角终于又露出了他特有的阴沉又古怪的笑来,“真是遗憾。如果他不再迈出玫瑰庄园的话——或许就能享受最好的结局,我是说对于我们来说,老死就是上天的恩赐了。”

      “你说的没错,从卡洛以来,又有多少人能老死呢?”约瑟夫和甘比诺家族的卡洛曾经打过交道,那时他们都还很年轻。但他此时提到甘比诺家族的卡洛,让Peter十分不快。

      卡洛那时在北方发展,势力确实巩固,但论起开拓和扩张,Peter并不认为他比自己强多少;再者,卡洛确实是甘比诺家族最有威望的教父,但他已经去世多年,连他的继任者保罗都已经去世,难道甘比诺家族就没有后人值得记住了吗?

      “卡洛是我尊敬的教父,他让□□学会了如何有纪律有规则地瓜分蛋糕,但是现在不行啦,人越来越多,帮派越来越多,不考虑把蛋糕做大,矛盾只会激化。禁止毒|品?——那我们靠什么吃饭?社会救济金吗?过去那一套已经行不通啦……”

      说道此处,约瑟夫突然猛地一拍桌子,酒杯里的酒险些从杯子里漾出。

      一旁的Leo手心冒汗,紧张的空气丝丝传来,让他肌肉紧绷。刚刚进门的时候,不,在更早约瑟夫接到电话留他吃午饭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守卫的变化。

      约瑟夫旁边多了两个寸步不离的陌生面孔,一看就是贴身保镖,实力肯定不容小觑。屋里面孔熟悉的佣人们都不见了,尽是些陌生的男丁,餐厅的侍者、开门侍者、甚至帮忙浇花的佣人,还有站在一旁连一言不发的戴着高帽手贴在肚子上站得笔直的大厨。

      “Peter,即便在庄园,说话也要当心。就是你的哥哥,也未必容忍你说出刚才那番话……”

      “你说John?他远在北方,夹在几个老派家族里,畏手畏脚,真是笑掉大牙了。”Peter毫不避讳地彰显出他的野心。

      餐桌上陷入沉默,三位侍者上前给切薄的牛排撒盐,主客都各有所思地端着红酒,似乎都在等待什么时机。

      ·

      “抱歉,我想去趟卫生间。”Leo欠身站起来,冲着约瑟夫和Peter点点头。

      “让乔治带你去吧。”约瑟夫话音未落,刚刚站在Leo身后的侍者走上前来为他拉开门。

      Leo礼貌地点点头,跟着侍者出去。——一个庄园有几十个这样的侍者,约瑟夫能叫出他的名字,证明这个人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侍者,而是派来监视自己的人。思索间,折过长廊,又有另外两名侍者跟上他们。

      虽然早就料到约瑟夫会有所防备,但此刻看来,他们在人数上不占优势, Peter没有将他的部署告诉Leo,因此Leo完全难以摸清现在双方的实力。况且,他还代表着第三方的势力介入其中……这样,他必须要选择一个最有利的环境,既保护自己,又能看清局势。他从未有一刻真正和Peter站在一条船上,想必Peter也早有同感。

      带路的侍者大约是不愿意花力气应付他认为将死的人,因此到了洗手间门口,也只是像个保镖一样,冷冷地站在门口一侧。

      还好这个侍者不像约瑟夫那样谨慎,Leo轻轻揭开抽水马桶的水箱盖,里面的一个密封袋里放着一把装满子弹的格|洛克17(是奥地利公司为其陆军研发的新型手|枪,以弹|夹容量大闻名)一年前刚通过美国走|私进入黑市流入市场,除此以外还有一把疯狗突击刀和一双黑色橡胶手套。

      ·

      想必门外的人一定注意着厕所内的动静,因为他刚刚上膛,门已经被一脚踹开。

      “嗖”的一声,子弹飞出去击中侍者的眉心。另外两个侍者立刻拔出手|枪,并且对着耳机急速传递消息,让各处介入防备。这期间,Leo一面闪躲一面击中了其中一人的膝盖,那人传来痛苦的嚎叫。

      “嗖,嗖——”又是两发子弹呼啸而来,一个击中了抽水马桶的盖子,将它打飞,另一个则击中的水箱,当即水箱就炸开,里面的水和碎掉的瓷块砸在Leo身上,有几个尖锐的碎片扎入他的右臂。

      失去遮蔽物,Leo知道自己需要进攻,别无他选。于是他猛然跃起,——这是极度危险的,但是在危险环绕时,某一个细节的危险会被无限的分散,进而只能赌博这一处的危险不是致命的。

      幸运的是,那侍者开|枪的瞬间,瞄准着他方才蹲的位置。一瞬间,Leo已经跳到他面前,子弹就在侍者不到半米的位置送进他的胸膛,再从击穿他身体后射入墙内。

      然而唯一不巧的是,当Leo准备再回身时,左腿像是被什么跳起来的虫子咬到一般,瞬间麻木过后是剧烈的疼痛。——是方才那个被击中膝盖的侍者。

      作为医生,Leo仍然清醒地从疼痛中判断出子弹并未集中他的骨骼。否则,他可能要永远失去他的左小腿了。

      他立刻扯过被击穿胸口的侍者,将他的尸体推导压在地上被集中膝盖的侍者身上。然后贴着上面的侍者,连开四枪,穿过两个人的身体,直到膝盖流血的那只腿踢蹬两下再无动静。

      Leo翻过两具尸体,拿走他们的手|枪,是精准度很高的沙漠|之鹰,也是一年前刚刚在美国出现,8发子弹,因后坐力极强而限制了大量的用户群体,因此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实现批量生产。

      他靠着对面的墙壁缓缓滑下,用手中的突击刀划开左腿的肉,扯下一侧的橡皮手套,用食指和中指硬生生地抠出那块子弹。他回头去找卫生纸,可惜全部都被水箱的水浸泡开了,他只能撕下一块儿衣服布料勉强裹住。

      Leo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妙,如果此时有人冲进厕所发现他,他会立刻丧命。不过……好运似乎站在了他这一方。几分钟过去了,仍然没有人进来,这说明外面的对战已经开始了,因此无人再顾及他。

      当他扶着墙拖着左腿挪到厕所门口时,外面的此起彼伏的枪弹声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想法。他摸索着从长廊另一侧绕到了侧门——这里是佣人们出入的房门。

      他探出头去观察四周的情况,这里没有任何遮蔽物,若是外面有敌人,站出去无疑就是活靶子,固定的活靶子。

      “Leo!”花园里奔过来一个人,Leo防备地注视着来着,并且将枪上膛。不过待他看清来的人的时候,他手中的枪放下来。——来的人是他的老朋友,弗莱色。

      弗莱色(FlySer是他的小名,他的父亲是屠夫)走到Leo面前,激动地打量着久违的朋友,语气里既有重逢的喜悦,也有难以置信,“真的是你!老天,我不能相信竟然在这遇到你!!”

      Leo也感到既吃惊又激动。他小时候在梦幻岛长大,名义上是查尔德太太的远方表亲,实际上他和查尔德家族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斯特林奇在中间顺手搭线而已。

      那时岛上贵族的儿子们都有非常严格的社交圈,因此他没有朋友。好在镇上唯一的屠夫通过申请接来了他的妻子和儿子,自己才算认识了FlySer,后来糖果店的老头子在屠夫的指导下,也成功递交了申请,将自己的儿子Lee接到岛上居住。

      因为Lee年龄最大,因此自然就是大哥(虽然他本人不太情愿和小孩子们在一起,但是还是勉强答应了),FlySer最小,比Lee要小十二岁,就是小老弟。平日里虽然要忍受贵族的冷眼和歧视,但是他们并不在意这些。直到自己十四岁离开梦幻岛,他们的组合也很快宣告结束,Lee也很快离开小岛回到迈阿密。

      “你怎么会在这?!”Leo咽下口水,抓着对方的肩膀。

      FlySer面色上有些犹豫,一开始有些吞吞吐吐:“我…接到一个电话,他说了时间和地点,让我带着人…总之我只需要杀掉照片上这个人就可以了。”FlySer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黑白相片来,像素很低,但是仍然能辨别出正式玫瑰庄园的主人,卢卡斯家族的长老——约瑟夫。

      照片上,约瑟夫手里拿着花剪,愁眉紧锁,对着一株郁金香发呆。——这张照片上的情景,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半会儿却想不起来。

      “你还回答,你怎么在这!”

      “我两年前就回来了,一直没见着你!”Leo听到有人穿过长廊向这边走来,他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示意FlySer小心。FlySer凑在他的脸庞,双眼盯着长廊的尽头,像个等待猎物的豹子,但是他紧张乱动的眼珠暴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长廊尽头晃过人影。

      “等等,”Leo认出那人高大的背影,是那个助手!但是来不及了!对方已经举起手|枪,而FlySer也站起来扣动扳机。

      大概是由于Leo的话,FlySer停顿了零点几秒,错失先机。“砰—”的一声,击中FlySer的腹部,他低头查看,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FlySer!”Leo的声音不加掩饰地回荡在长廊里,他接住倒下来的人,紧张的捂住FlySer的腹部,尽管那血仍然源源不断地从指缝里溢出来。

      对方在Leo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已经辨别出来,只可惜那个助手开枪太快,子弹已经出膛。

      助手隔着长廊,向这边淡漠地望了一眼,只说了一个单词,“Come,”示意Leo跟上他。

      Leo的脑子乱哄哄的,即便在刚刚那场以一敌三的对抗中他也没有如此混乱。

      “Leo,我要死了吗?”FlySer艰难地开口,看得出他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不会的,FlySer,我是医生,我能救你!”Leo从外衣内侧口袋翻找倒出两个注射器。一个是肾上腺素,一个是麻醉。他此刻甚至无法拿稳这轻飘飘的纤细的针筒。

      “啊,那我太幸运了,Leo,我一直这么幸运,……遇见你(们)。”FlySer微微皱眉,“那是什么?我觉得好多了,Leo,你真是太…”

      “是肾上腺素。……嘘,好了好了,别说话了。”Leo撕扯下另一块衣服给FlySer包扎起来。

      “Leo,……不要告诉我的父亲,…我在帮人做这种事…告诉…我告诉他我在…查…查尔斯太太…的花园。是个…是个花匠。”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一起回去,等他不注意偷走那些剩下的边角肉料,像我们从前做的那样。”

      “得了Leo,你是个…医生。别再…偷偷…摸摸了。”FlySer嘴里越来越多的血流出,他将手轻轻放在Leo按压在腹部的手掌上,“我很想你,Leo,你们…你们丢下我,…我很难过,这些年,我总是想起过去,你我……还有Lee,我们三个……我...还有几个人,..他们...你看着他们...还有我父亲,他现在..老了..我要.....要...所以.才.才.....”

      Leo的眼泪不断落在FlySer的耳旁,他呜呜咽咽地抽泣着,极力地忍着悲痛,将FlySer紧紧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胸口,“对不起,FlySer,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FlySer.....拜托,FlySer..你醒过来...FlySer...求你,求你...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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