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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走向手术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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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份鉴定结果摆在我的面前,一份是陀螺和小路的,一份是我和小路的,结论是:我是父亲。
还有几天就是万家团圆的节日,我的孩子们,一个在病床上迫切地等待肾源,一个是目前唯一合适的肾源提供者,还有一个在遥远的地方即将出生。
我仿佛被上帝之手突然从被遗忘的角落拎了出来,一下子又赋予我千斤重担。一个是我从未抚养过的孩子需要救治,另一个朝夕相依八年多的却要由我来决定她是否去做牺牲者,尽管这种牺牲并不会危及生命。
救与不救的挣扎与斗争并非自现在开始,从看见雪音照片的那时起,天秤就已经剧烈摇摆,直至决心带露露离开时,“不救”的心思落地,“救”的托盘悬空。但那时,露露是我“强求”来的孩子,小路是别人的孩子。而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天秤悄然间重新摇摆起来……
陀螺寄希望于我这个亲生父亲能够供肾。傻陀螺忘了小路的外公是个什么角色,他自然早就知道我的血型与小路不相容,才早早打起刚满八岁的露露小身体的心思。只是他以他那一贯的权利思维忽略事实的真相,人为地安排陀螺成为孩子们的父亲,好利用“血缘权利”完成对露露的侵夺。当碰触到我与露露间丝毫不容侵犯的“父女情”后,他大概才明白一贯信奉的纸面上的权利并不总能奏效。直到现在,我依然冷漠地坚信“让陀螺和小路做亲子鉴定”是将军最后的权谋。只不过,事实帮助了他,使权谋得以实现:毕竟我带着露露回来了,陷入对亲生儿子脆弱生命救与不救的矛盾中。
所有人都在等着我的答案,包括我自己。
我把自己关在屋里,疯狂地点击着电脑屏幕,期望找到一些有助于我做出选择的信息,我必须让自己的眼睛看见供肾后露露的健康能够得到百分百保证的科学结果和案例,否则又怎能下得了决心。只是这一切都是徒劳,我发现没有一个领域可以像医学这样不负责任,也许这会令医学人士感到忿忿不平,那么试问有谁见过百分百这个数字明白无误地出现在医学手术告知书里吗?如果有,一定是“不能保证100%”。既然不能保证,又怎能叫人坦然?
糟糕的医学,糟糕的时代,糟糕的概率论像毒素般侵入到你每一根血管里潜伏着,等待吞噬你的那一刻。
突然,百度检索里的一则新闻钻入我的视线,“血型不相容,父捐肾救子成功!”点击后,新页面上分明写着“B型血的父亲捐肾救了O型血的儿子”,一年多前在南方某医院的案例。这突然而来的惊喜几乎让我大叫起来。我拿了笔,草草记了医院名等关键词,下楼让雪歌的司机马上送我去医院。在家坐等我开口的雪歌莫名其妙地跟着上车,一起急速赶往医院。
主任办公室里,我颤抖着双手在电脑上找到那则新闻,让小路的主治医生曲大夫看。由于雪歌的原因,我丝毫不担心曲大夫的专业能力,即便不能跻身国际一流,亦必是国内顶尖水平。曲大夫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新闻,便转身对雪歌说:“这个案例我是知道的,坦率地说,这也是无奈之举,这样的手术成功率连一半都不能保证,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又怎么会……”
“当然是万不得已,岂止是万不得已,不要说一半的成功率,哪怕是三成两成也行!”我急迫地打断他的话。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雪歌:“即便是你要坚持这么做,也要先进行其它一些项目的配型,看是否合适。”
我马上答应,要求他立刻安排进行配型测试。
结果是令人感到振奋的,其它几个项目的测试结果都很好,手术可以随时进行。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吗?按照术前的要求,我开始调整自己的情绪状态,只等隔天进行手术。
晚上,我给小夏打电话,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告诉她。我不想在我和她之间有任何欺瞒,无论出发点是什么。善意的欺瞒并不一定比恶意欺瞒所造成的后果好到哪里去,尤其对于爱情。小夏很难过,但最终还是理解了我的选择,一如她理解我的人一样。对我而言,她的支持可以令我毫无牵挂地走向手术台。
打完电话没多久,陀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白开水,放在写字台上后,站在那儿。这段时间,他变得比以前更木讷了些,说话常常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因为对他的了解,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感受,对小路的担忧,在雪歌面前的拘谨,这些就像一副副苦药,把他原本就已经愁苦不堪的心泡得更加苦涩。此时站在我的面前,竟宛如我的父辈那般憔悴、苍老,事实上,他比我还小了一岁。
我知他刚从医院回来,问他小路情况。他点点头,想说什么却没出声。
“坐吧。”我对他说,自己也坐到门边的沙发上,看着门外露台上的花草。
余光里,他在圆凳上坐下来,双手垂放在大腿上,似有若无地抬头看了看我,马上又低下头去。
“你想说小路的事吗?”我主动提起他所关心的话题。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
“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哥——谢谢你!”
“唔,说完啦?”
“——”
“说完怎么还不走?”我故意逗他。不知为什么,自从发现可以用自己的肾代替露露的,我一下子感到无比轻松与欢欣,如果非要打个比方,也只有中彩票大奖时的心情可以稍作比拟。看着陀螺蔫头耷脑的样子,我不由地想要把自己的轻松传递一些给他。
“我——哥,小路……”
“不急,不用跟我报人头,歇一歇,想好了再说。”
“哥,我想要小路!”这句话说得很干脆,也果断,看来在心里练了很多遍。
“小路喊你什么?”
“爸爸!”
“诶——”我爽快地答应了一声,尾音故意拖得长长的。
“哥呀——你!”
“哈哈哈,你什么?你本来就是小路的爸爸,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
这家伙,我才说了这一句,就抹眼泪了。
“开心啦?”我问他,他忙着点点头。
“开心就好,小路需要一个开心的爸爸,可不要一个整天垂头丧气的小老头。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马上都能做我爸了,可别以后我们两家人出门,人家还以为三代同堂呢。”
转眼又破涕为笑了。唉,人啦,多坚强的人儿也扛不住对亲情丢失的恐惧。
“哥,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开玩笑,你喜欢小路,小路也像你,跟你比跟我还亲,我呢,也喜欢露露,看着她那么心灵手巧,巴不得她是我的女儿,所以说我要是个女的,我们四个人组一家子,那该有多美呀!”
“我才不跟你一家子,蟹妈妈不得把我当鞋上的泥给擦了。哈哈,看你老爷们,提这事还不好意思呢。我可告诉你,小木匠,你要是敢有一星半点看不起蟹妈妈,我和小夏都不会放过你。”
“那哪会,那哪会?哥,你放心,我心里明镜似的,人家跟着我来这里,没日没夜地照顾小路,这样的娘们儿现在还上哪找去?我护着藏着还怕被别人识了来跟我抢呢。”
唉,这就是一个父亲,刚刚还像一摊烂泥,现在“要回了”小路,马上眉飞色舞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起夜风了,我起身关门,露台上的花草间仿佛跃出一个小女孩,正穿着芭蕾舞裙跳舞,脸上挂满骄傲得意的神色。
“你还记得在这里做工时露台的样子吗?”我情不自禁地问陀螺,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弄迷糊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记得,像现在的阳光房,只是顶棚是木片,不透光,地上是木地板,对了,靠这里的墙上还贴了面镜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我心里竟泛起一丝惊喜,虽然雪音喜欢的人是他,但雪音美丽的舞姿为我所享了,我像是捡了便宜似的微笑起来。
“哥,你怎么这付表情?好奇怪的,还有点瘆人倒怪的。”
我心里暗念:确实是见着鬼了,跳着芭蕾的漂亮女孩儿,你可知道你的孩子都那么聪明可爱?你曾经的爱人和爱你的人此时都在你住过的闺房里?
“你想她吗?”我问陀螺,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谁呀?”
“雪音。”
“想,一直都想,没有一天不想!”
“那可不行,这样对蟹妈妈不公平。”
“那你想吗?哥。”
“想,一直都想,从小想到现在!”
“嗯,那可不行,这样对小夏不公平。”
陀螺学着我的语调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我们同时大笑起来。笑声湮灭了冬夜的寒冷,融化了两个男人沉寂已久的心。
手术上午十点开始。出门前我回到房间看露露,她还没醒。窗外又飘起了细细的雪丝儿,暖冬的世纪忧虑还在纷纷扰扰时,上海就连续两个冬季用漫天飞舞的雪花来提醒人们淡定,于是“千年极寒”又开始甚嚣尘上。生活中,俏作留意,你便不难发现,自然界在舆论上是如此地被动,人们都喜欢把各种各样的情绪通过对自然现象的夸大其词和拟人化来宣泄,大到对“数年内人类将面临大自然的极端惩罚”的忧心忡忡,小到“今天天气真差劲儿”的顺口抱怨。你若反问“大自然怎么会惩罚人类呢”,它真是一片丹心在玉壶,对人类予取予求,要惩罚也当是人类自惩才对;“天气又怎么会差劲儿呢”,是你自己什么地方差劲儿了吧?然而在实际行动中,自然界又是如此地主动,不容人类有任何准备和丝毫喘息的机会,印尼海啸、新奥尔良飓风、汶川地震……它每每纵容自己的不满尽情地宣泄“23秒”,然后留给人们“32年”的疼痛。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懵懂少年时听奶奶讲□□,“老天混帐喽,漫山遍野连根草都不让你长……”奶奶的拐杖一会戳地一会指天,墙上的主席乐呵呵地看着他的子民。当我把从书上看到的“□□”三个字抛给奶奶时,她却无限缅怀地思念起领袖:“他不是想让我们早点共产主义嘛!”糟糕的是,奶奶没等到共产主义,父亲大约也等不到了。我呢?也许吧,反正都2012了。孩子们呢?大约都要成“无主义一代”了。
瑞雪兆吉,我期盼着这一天尽快地过去,明天此刻,一个劫后重生的希望将躺在我身旁,到时我想告诉他:孩子,你有两个爸爸,一个给了你生命,一个给了你人生,为了他们,你必须珍惜生命,善待人生,就像对待大自然一样,不要抱怨,也不必担忧,听从你的内心,一切自然就好。
我轻轻地把手伸进被窝,悄悄地说出心里话,像即将登上演讲台的练习。
“DAMI,你的手好凉哦。”
我忙抽出双手,搁在床边,看着露露抱歉地笑。
“DAMI,你说我有两个爸爸,还有一个呢?他有你帅吗?”
“哈哈,爸爸是对——啊——帅!比爸爸帅多了!”
“有多帅?有DAMI这样的胡子吗?”
“你想让他有他就有。”
“有DAMI这样的大鼻子吗?”
“小一点,不过我们可以把他抠大一点。”
“有DAMI这样的小眼睛吗?”
“哈哈,小眼睛又不好看,他的眼睛像你一样,大大的,比我的好看多了。”
“那——有DAMI这么多白头发吗?”说着,她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摸我头上的白发。
我未加思索地回答她:“有啊,有时候满头都是白发。”
“有时候不吗?”
我心里一惊,是哦,我怎么会这么说?一眨眼便恍然大悟,我把陀螺当作另一个爸爸的具体形象来描述了,他做木工活时满头木屑的样子恰似满头白发,顿时便觉得自己的思绪跳跃得颇为有趣。
该去医院了,我扶着床沿,准备就便做几个起蹲动作锻炼一下再走。
“DAMI,你要走了吗?”
“嗯。”
“我想跟你一起去。”
“爸爸今天有点事,晚上再陪你玩,好不好?”手术的事我没有告诉她。
“说话要算话哦,我想跟你下跳棋,小路老是赢我,真是的!”
“没——问——题!”
“拉勾。”
我把小手指伸到她面前,拉完勾她没有松手,反倒一把拉着我的手拖进被窝里,捂在她的胸口,“暖和吗?”
我使劲点点头,心里比手上更暖和。
沿路的景观树、花台上都已积满昨夜的落雪,被雪水吸去尘埃的柏油路面光亮洁净,路边店家正在喝斥玩雪的孩子“冻了手”,孩子哪里会想到快乐也会有后遗症,丝毫不理会大人的提醒,不断地撮起一团团雪,砸向路上缓行的车辆。我们经过时,也未能幸免,大大的一团砸在我右边的车窗上,起先沾在上面,路口左转时,司机抢最后的绿灯,加速行进,那雪被风吹落,一点一点剥离,最后的一些也眨眼间被外面的风和里面的暖气共同作用,融化无影,玻璃变得比之前更干净。这前后十数秒的小景竟让我无来由地感伤起来……
雪歌与我同行,我们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相处,我甚至可以间歇地闻到他身上因常年服药而留存下的特殊气味,也许他真的没有多少时日了。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心态,采取何种方式,这半年来的事说到底也还是为了孩子,想必他亦无意对我造成伤害,只是亲情太过娇嫩,哪怕是抚触时手重了些也会感到疼痛。现在一切雪住天晴,心里对他已不再怨怼。
后视镜里,他正低头凝思,满头银发好似突然落进来的一团雪,在这温暖的车厢里竟也让我感到一些冷清,白发何须三千丈,缘愁已然绕肝肠。
他突然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她大约九岁时就问我‘为什么叫雪音,不叫雪舞?我喜欢跳舞,又不是唱歌’。”
我不知是否该应一声,便挪了一下正了正身子,以示回应。
“做爸爸的都希望孩子能继续自己的长处,能按照自己规划的道路去走。我给她找了最好的音乐老师,怕自己教她不够严肃认真,给她买磁带,能买到的好歌好曲都买来,可她偏偏喜欢跳舞,没人教自己跟着电视学,没有舞蹈服自己把裙子剪了做……我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真是又爱又气了好些年。等大了一点就更没谱了,一个女孩子能跑大街上跟一帮混混搅在一起跳什么霹雳舞。那时候不能接受啊,跳跳芭蕾也就算了,那哪是什么舞蹈,简直就是在抽疯,男男女女的在一起疯,能疯出什么好来?”
这大概是国人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割裂的代沟,他的话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电视里的芭蕾舞表演,屡屡羞得犹抱琵琶半遮面,女的束胸露腿,一跃而起时,屁股蛋若隐若现,男的更让人不敢正视,到现在我都不理解为什么非要穿成那样跳才叫芭蕾。反倒是一到晚上,村里几个小青年拎着台湊钱买的录音机在打谷场上打着手电跳的霹雳舞让我血脉贲张。由此可见,这样幽深的代沟与身体无关,关乎思想,教条守旧是主因。
雪歌继续诉说:“其实陀螺的手艺真不错,尤其是在现在,家里的那些东西用了这些年,越用越结实,小伙子人也不错,错在我这个死脑壳……”
这是他在我面前第二次忏悔过去,前一次真诚中藏着心机,这一次又当如何?
“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应该拆散你们,更不应该对两个娃娃那么草率……真是越老越糊涂,想找回孩子其实可以跟你们讲的嘛,偏偏心里像中了魔,觉得你们肯定不会给,就把孩子给偷了回来……”
我真庆幸他当初送给我的是女孩,若是小路,没准暑假突遭变故的不是陀螺而是我了。我心里想,就为这点,他真应该向露露忏悔,都什么时代了?
“发现小路的病,我就查了你的一些资料,发现不行就动了露露的心思……糊涂啦!我这一辈子,就跟她们娘俩说过对不起,还都是在她们走后——”他声音开始低沉,似在压抑难过的情绪,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直视后视镜里的我:“对——不起了!孩子。”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已然接受了他的歉意,嘴上却不知说什么好。开车的老司机此刻正拿手背擦眼睛,大概是第一次听将军这样说话,也不能不为之动容吧。
将军的手机铃声响起,我见他摸出手机举了听,不一会儿脸上竟浮现出欣喜的笑。
“陈先生,有两个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个。”办公室里,曲大夫看了一眼雪歌,见雪歌面带微笑地摇摇头,又接着说:“那就由我来说吧,第一个消息是:你不用手术了,小路有了新的合适的肾源。”
曲大夫的这个消息让我喜出望外,不仅是为自己,更是为小路,毕竟我们两人的血型不合对手术构成了较大的风险。那么,于我而言,医院还会有什么消息呢?连雪歌也神情紧张地盯着曲大夫,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事可以令这个老专家如此激动。
“说实话,这的确让我们感到意外!昨天在核对资料时,无意中发现你们四个人是——咳!这么说吧,之前雪老让我们对两个孩子和恩布的关系进行鉴定,我们采集到数据后发现小路和恩布不是父子,后来又鉴定了你和小路,结论是确定无误的,但我们都陷入了惯性思维中,甚至没有去多看一眼小姑娘的数据,原来这是一例极为罕见的同期复孕双卵双胎案例,也就是说两个孩子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个人,小路是你的孩子,可爱的露露是恩布的孩子,这种现象的机率甚至不到百万分之一,到目前为止有记录的也不过几例……”
我的耳朵依然在发挥吸收声讯的作用,但脑袋却慢慢失去了处理转化信息的能力,看着曲大夫一张一合的嘴唇,仿佛那里面藏着一个深邃的洞穴,洞壁上画满了一幕幕曾经真实地发生过的和仅在潜意识里闪现过的画面,洞穴里回响不绝的是陀螺的声音:“小路那么像你,跟你比我还亲,露露那么心灵手巧,要是我的女儿就好了……我要是女的,我们四个组一家子不是美死了……哥,我想要小路……”突然,声音又变成露露的:“我有两个爸爸——两个爸爸——爸爸,他比你帅——比你帅——”一眨眼,又成了我自己的声音:“你有两个爸爸——两个爸爸——两个——爸爸——”
命运真会捉弄人,小蝌蚪里的奥秘真叫人无奈!还好我们可以直面命运的顽皮,无限地接近它,抚触它,拥抱它,温暖它,当奥秘一一解开时,它必不会冷眼瞧你,狰狞对你。面对血肉凝结的生命,我们唯有以血肉之躯亲之爱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