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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连枝(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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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屋内传来女子喘息的声音,我气血直冲脑门,也顾不了这么多,“啪”的一声大力推开门。
好哇,不推不知道,一推吓一跳,果然令人目瞪口呆。床上一片春光明媚,春天真是一个绿色的季节,都绿到我头顶上来了!
床上的两人察觉到了动静,女子“啊”的一声尖叫,震得我耳朵生疼。再看那男子,呵,可不就是我的男人吗。眼睛仿佛被灌了辣椒水,我不想让眼睛再继续被摧残下去,对着男子竖了一个大拇指后转身就走。没想到这厮居然连裤子都还没来得及穿上就来拉住我,嘴里还念叨着:“连枝,连枝,你听我解释……”
还解释个毛啊!我真不想说出小言女主的惯用台词“我不听,我不听……”不过,我确实是真的不想听啊!你们都赤身裸体睡到一张床上去了,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难道还想说是那女的给他灌了春天的药?我看他精神抖擞得很啊,还有精力追上来,那这个被灌药的想法已经完全可以被消除了。
我懒得再跟他废话,转身朝他们的方向吼了一句:“都给老娘闭嘴!吵死了!朱豪壮你有种,玩女人都玩到老娘的地盘上来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上演活春宫你是想干什么?跟我掰吗?行!咱们一拍两散!你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说完,压根不愿意再看他一眼,正要扭头离开,胳膊突然被他抓住,耳边回荡着还是那一句:“连枝,你听我解释啊……”
你大爷的,还有完没完!
我抄起地上的一块板砖就往他头上招呼去,嗯结果不出所料,世界安静了。
因为他晕了。
我把板砖一丢,拍了拍手,看见身后的女子正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朝她笑了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牙齿:“好看吗?再看信不信下一个就是你。”
她猛然扯下床边的纱幔,往自己身上随意一裹,径直从我身旁窜过,逃之夭夭地一转眼就没影了。
我看着地上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的朱豪壮,像踢垃圾般踹了他两脚,任由只穿了个裤衩的他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旋即离去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临安城的集市上,这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有时很厌倦这样的都城,因为我的形影单只与这样繁华热闹的临安城格格不入。
也难怪呢,我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个孤独体,无父无母。隔壁家的李大娘说我娘在生完我之后就撒手离去了,另一边王二婶又说我娘是跟别的男人跑了,各种说辞都有,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是真的了。不过再多又怎么样呢,是不是真的对我来说也已经不重要了,反正结果都是我娘丢下我一个人,然后我就成了他们口中可怜的孤儿,可怜到连个正经的名字也没有。
听说我叫连枝还是因为隔壁李大娘家的小儿子新学了一个成语,是“同气连枝”。李大娘当场一拍掌:“哎,就叫连枝吧。反正姑娘家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到头来还是要跟夫婿姓,干脆直接就叫连枝!”
好,我的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其实在遇到朱豪壮之前,我还是个一天到晚混吃混喝的混孩子。那日我饿倒在了朱豪壮家门口,醒来时一个温柔的女人给了我一碗粥喝,她是朱豪壮的母亲,她温柔地拉着我的小手问我愿不愿意做她家的儿媳妇。
许是滴水之恩该涌泉相报,亦或是她的温暖填补了我内心对母亲的向往,我答应了,我想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个家不会被饿死。
不过后来我也明白了为什么朱豪壮他娘会这么着急给他找媳妇,因为这男的他妈是个寄生虫哇!属于那种离开了母亲完全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娘宝,长得又丑!周围的姑娘一听到他的名字逃得比兔子还快,这种男的能讨得到媳妇还真的是有鬼了。
不过朱豪壮怎么样对我来说没多大影响,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也过惯了,一个人是过,两个人也是过,毕竟我承了人家一恩情,接手便接手罢。于是,我在朱豪壮家里安定了下来,别的不说,这里最起码一日三餐都是有的,我也没有再过过吃完上餐没下餐的日子,且有一个遮风挡雨的住所,只不过接了一个烫手山芋罢了,对于我来说,也不是件什么难事儿。
【二】
我孤身立于岸边,望着一池湖水感叹。
唉,为何我连枝的命会这么苦呢。
突然有一个人冲上去将我抱住,“美人儿,人生还有这么多大好时光还没享受,切不可轻生啊!你长得这么好看,何苦想不开呢!”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给吓住了,想要挣脱却挣脱不开,反而被抱得更紧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哪里来的登徒子!居然敢轻薄老娘!
“美人儿,我是决不会让你寻死的!”
这货脑子有毛病吧,哪只眼睛看见我要寻死了?敢占老娘便宜的登徒浪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对着他的脚就是一脚板踩下去,趁他吃痛松手之际,手肘大力直顶他的腹部,听得他一声闷哼,正想甩去一记耳光,却在转过身后呆住了。
眼前的男子,一袭白衣,一双澄澈的双眸,俊染出尘的模样,倒是让我这个喜欢美男的老姑娘看得心潮澎湃。
可是……为什么他在哭?
妈耶这个美男登徒子居然在哭!!!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吗!你大爷的我都还没哭你哭个毛啊!
我蹲下身来与他平视,问道:“你哭什么?”
他抽抽嗒嗒地说:“痛……好痛。”
……
瞧这人生得这么好看,莫不是一个傻子吧?
“谁让你占我便宜的,活该!”
谁知他竟哭得更凶了:“珠子掉了,保命的珠子没了!”
这一嗓门嚎得可把我吓了一跳,怪了个天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撕心裂肺。
明明俊美得连寻芳阁的姑娘比起都要逊色三分的男人为什么会是个傻子?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
唉没办法,人既然是我弄哭的,我当然要善后,尽管是他先来惹我的,可谁叫他是个傻子呢。
我拍了拍他的头,像对隔壁张二哥家刚出生的小猪崽子那般哄道:“好了,别哭了,乖啊。”
他依然在哭,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断断续续道:“手上的佛珠不见了……要是没有了珠子……我就要死了……我不想死……”
哪有这么严重哦,没有珠子就要死,难不成那珠子还是你的命?当然我只是内心这么腹诽,不敢说出声来,生怕他听到后,哭得更惨,然后这湖里的水都要上涨个几分。
我最怕别人哭了,尤其是这种,呃……堂堂七尺的大男人,模子也比我大,个头还比我高。
我赔着笑脸对他道:“好好好,我帮你找好不好,你别哭了,我帮你找到来行了吧。”
闻言,他还真就止住了哭。我只好低头在四周转了一圈,别说,真被我看到了。不过,此刻如他命一般的珠子正挂在湖边的一颗枯树上,想然该是在他刚刚被我收拾的那一瞬间甩出去的。
我认命般上前抓住枯树的枝桠,整个身体垂吊在那棵老树下,俨然一副倒挂金钩的模样,别提有多滑稽了。不过此刻我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还好我手长,够了半天,总算是把佛珠给捞了上来。
“喏,你的命。”我把佛珠丢给他,还不忘补充一句:“可千万记得要保管好啊。”
因为我不想再帮你捞了。
男子果然停下了嚎啕大哭,将那串佛珠重新环回到手腕上,自己又在傻乐着。
那笑颜竟让我产生了置身于百花之中的错觉。
惊起回神,我扶额,唉,果然是个傻子。再看看这张脸,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美人儿,娘说帮我找回珠子的都是我的恩人,我可不可以带你回家,好好感谢你。”
好啊好啊,我看这傻子穿得也不差,模样也挺贵气的,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说不准我还可以敲他们家一笔!于是便欣然同意了。
到达目的地,我才惊掉了下巴,我的天!这这这里是……王府!天呐!这傻子居然是个王爷!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对想起来了!元临澈!
此刻我的世界观有些颠覆了,之前确实听说过临安城的王爷是个傻子,好像是幼时太过聪明而被人给害了。可是,为毛会变成这副鸟样?这形象完全跟王爷这二字搭不上边啊!
“美人儿,我家到了,你快进来呀。”
我继续在风中凌乱着,任由他将我拉进门。
王爷是个傻子。
在进去的时候,我都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给你开了一扇门,必定要给你关一扇窗。
“澈儿,今日为何回来迟了?”说话的正是坐在高堂上的一位贵妇,看那模样,听那语气,估摸着就是这个王爷的母亲,该是叫太妃。
太妃也注意到我了,眼眸转向盯着我,有些冷厉,问道:“这位姑娘是谁?为何会与你一同回来?”
“娘,今日孩儿的佛珠掉了,正是这位美人儿帮我找到的,所以我想好好地谢谢她。”元临澈如是答道。
我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一直点着头,表示赞同他的说法。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的动静,绝尘的俊脸朝我看了一眼,扬起一个笑脸,痴痴地笑了笑说:“娘,我要这个美人儿做我娘子。”
我被元临澈这么明目张胆的话惊出一身汗,什什什……什么?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怎么事先都没人跟我说还有这一说辞,这傻子的胆儿也忒大了吧。
这时站在太妃身边的一个小老头子突然出了声:“太妃,此女恐怕不简单,在下在她身上看到了天生的凤命。”
这小老头子倒几分有趣,两撇胡子呈八字型,说起话来两撇胡子一抖一抖的,委实让人想揪。
诶等等,他刚刚说啥来着?我有啥命?
太妃也愣了一会儿,随后问道:“居士此话当真?”
小老头忽而抖着胡子朝我问道:“姑娘可否告知在下你的生辰八字?”
我一个孤儿哪会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不过又不好在太妃面前说没有,情急之下我想起了朱豪壮的娘曾经在聘书上面写过朱豪壮的生辰八字,没办法江湖救急,只好先用他的了。
“庚辰年十月十二日巳时。”
本想只是应付一下太妃,没想到小老头一听,两眼直发光,头就这么直接磕下去了,嘴里念念有词道:“禀太妃,此女确实生有凤命啊!将来定是一国之母。而且在下分析了她的生辰八字,算出了不管将来发生何事,这位姑娘都能带着王爷左右逢源,就连王爷的痴傻病也能被她所解。”
啊?可是那生辰八字不是我的啊……噗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说朱豪壮他将来会是一国之母?可真是笑死我了。
太妃一听小老头这么说,连忙向我走过来,托起了我的下颚,说道:“抬起头来。”
我扬起了整张脸。
她问——“你唤什么名字?”
我答——“我唤连枝。”
她继续问——“连枝,可愿嫁进王府?”
我……我能说我不愿意吗?想想我现在的处境,能有一个容身之处就该感激涕零了,若是嫁进王府,日后定是衣食无忧,虽是嫁给了一个傻子,但好在这傻子有一副好皮囊啊,每日光是看看也够赏心悦目了,我也不指望日后能与他发生什么,这等划算的好买卖我也不亏。
思虑良久,我答应了。
【三】
大婚当晚,我将被褥等些东西丢在地上,指着这些对元临澈道:“你,今晚睡这里。”
噢不,应该是以后都睡这里。正想改口,却被他委屈巴巴地一声打断:“美人儿,我想睡床。”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让你睡这就睡这!”我不耐烦道:“还有,我唤连枝,别老是美人儿美人儿的叫我,虽然我是个美人儿吧,但被你这么一叫怪轻浮的。”
“嗯,连枝。”
我四仰八叉躺上了床,有钱人家的床就是不一样,贼软贼舒服了!
连日来的疲倦再加上这软乎乎的大床,我竟难得的在这里呼呼睡了个好觉。
隔天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一张奇大无比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大清早的把我吓得可精神了。
“你有毛病啊!挨我那么近做什么?”
元临澈眨巴眨巴眼睛望着我,指着我睡得湿乎乎的枕头对我道:“连枝,你瞧你流了好多口水,枕头都湿啦!”
丢脸!真丢脸!竟然被一傻子搞得这么难堪,我尴尬地扶了扶额,旋即随口胡诌了一句来搪塞:“呃……这不是口水,是雨水。”
“昨天半夜下了场雨,我怕你着凉,就拿枕头去抵到门边挡风,这才弄湿了,不是我的口水。”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突然抱住了我,笑嘻嘻地在我耳边说:“原来是这样啊,连枝对我可真好。”
我被他这么突然其来的一抱给弄懵了一会,这就相信了?明明这个理由漏洞百出啊好吗!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傻子也是有优点的,就是好骗。
诶不对……这大傻子感动就感动,上什么手啊,待我反应过来后他已经松开了手。
元临澈拎起一块四方白锦帕,向我晃了晃:“连枝,这个是什么呀?”
呃,差点忘了从前在话本子上看到过,按规矩新婚之夜都会铺一张帕子在床上,第二日会有人来收,据说这个是圆房的证据。
圆房这个词,到底还是有些尴尬的。倒是昨晚睡觉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注意到床上还有这个东西。
我朝元临澈勾了勾手指,他靠了过来,我很神秘般对他说:“临澈啊,你昨晚睡觉的时候是不是特别不踏实,早晨起来还腰酸背痛的?”
他头如捣蒜般点着:“是啊是啊,连枝你真厉害,这都知道。”
废话,平常睡惯了这么柔软的大床,现在突然睡到硬邦邦的地上,不难受才怪。
我勾了勾嘴角:“这是因为啊你体内有毒气,不用着急,我有办法。”
他脑袋凑了过来:“什么办法。”
嘻嘻嘻,我狡黠地笑了笑,取下了头上的发钗,掰开他的手指就这么扎了进去。
“嘶。”他冷吸了一口气,一滴殷红的血滴到了洁白的帕子上,我满意地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连枝,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含着手指,抬头看我。
我胡扯道:“我这是在帮你放毒呢,把毒血放掉人就没事了。”
“噢。”他嘴巴圆成一个圈形,拖长了声调说:“那我也要帮连枝放毒,这样连枝也不会难受了。”
说罢,人便上来抢我手上的钗子。
诶等等等等等......等下!你别别别别别......别碰我!
“嗷——”
然后整个院子听见了我杀猪般的嚎叫声。
他将我的血与他滴在了一块,而后心满意足地把发钗重新插回我发间,笑眯眯道:“好啦,这下连枝也不会难受了。”
奶奶的,元临澈你丫绝对是故意的!
因为与元临澈这一番折腾,耽误了向太妃娘娘请安的时辰。
太妃娘娘十分震怒,认为我不尊重她老人家,让我跪在门外好好学习规矩。
我????嗯????这能怪我吗!要不是你儿子瞎折腾我至于会晚了时间吗!
太妃娘娘本来就看不上我,认为我市井小户出来的野丫头配不上元临澈堂堂一个王爷,尽管这个王爷是个傻子。要不是因为算命的小老头子瞎扯说我有什么凤命,我看她是万不会同意这门亲事,早就将我赶出去了。
正腹诽着,这鬼天气竟说变就变,突然下起了雨。靠!老天都在跟我作对!雨水零落打湿衣襟,我打了个哆嗦,一边却有人缓缓行来,将一把油纸伞挡在我的头顶。
我偏头看向来人,是元临澈。
我有些错愕,他反倒不好意思,勾起唇角笑了:“连枝不怕,我陪你一起。”
元临澈说什么也不走,一定要陪着我,一把伞撑在我头顶,他自己却淋湿半边衣襟。
紧接着第二日他便病倒了,太妃娘娘寒着面给了我一耳光,厉声道:“你去给我好好照看!若是澈儿落下了什么病根,你便加倍偿还。”
我委屈极了,要不是敬重太妃娘娘您老人家是长辈,我早就撸起袖子跟您干一架了,我长这么大何时受过这等委屈!
当我回到房时,元临澈正将头埋在被中,看我回来了,兴高采烈道:“我就知道,我若病了,娘便不会责罚连枝了。”
“犯得着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吗?”
他连连点头:“谁都不能欺负连枝,就连娘都不行!”
好小子算你有良心!这话听得我有些小感动,便也忘记了刚才在他娘那儿受的气。
因着元临澈是为了我而生的病,所以这几日我甚是菩萨心肠地将舒服柔软的大床让给了他睡,我睡地上。
只是每日醒来时我都会发现自己安稳地躺在大床上,而他则是在一旁手托着下巴眉眼含笑地看着我。
一日,不知他从哪儿听来丈夫为妻子描眉是恩爱的典范,竟发神经般硬拉着我嚷嚷道要替我描眉。
我当然不干,没想到这货居然不依不挠了,吵得我心烦。
“好好好!来!画!”
我自铜镜看着自己一高一低的眉毛,不忍直视啊!
顶着这高低眉被丫鬟们打趣一天了,她们说我与她们王爷感情甚好,爱不释手到竟舍不得擦去,天知道我只是懒得再重新描过而已啊,我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这行为被元临澈瞧了去,他美滋滋地对我道:“既然连枝如此喜欢,那我以后天天为连枝画眉。”
别!您可饶了我吧,手下留情,我不想再被人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