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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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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将孟嵽叫醒了,这般沉睡下去,只怕醒来会更累。
“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孟嵽苍白着脸,有些迷糊地扶额说话,撖季盯着她,迟迟没有说话。“……怎么了?”女子抬头,带着些泪光看向近在咫尺带着探究的脸颊。
“你来例假?”撖季的声音淡淡的,有些不好意思似的低声说道。
这次女子发自内心的笑了笑,连眉眼都柔成一摊春水。“我以为你全忘了,忘记卫海辰连同学校和从前顺带忘记我。”
孟嵽以为撖季会沉默或是转移话题,但她错了,撖季不假思索地回答了。
“不,我没忘记他,忘不掉,嵽嵽,你也一样的。”
你也一样的,孟嵽。
顺带的一样吗?是该庆幸她忘不掉,还是悲哀她忘不掉?很哲/学/性的问题。就如同你给她选择死一条狗,还是死一个人后,她选择刹车。
“既然你身体不舒服,热水就不需要等温了,快洗洗了去睡吧。”撖季匆匆结束话题,果然,逃避了太久,她都要忘了,这些过往就像是打着赶着她来到这里,又打着赶着将她送回去。到底,人们的暂时失忆不过是依赖逃避,直至无处可逃。
“好。”孟嵽也就顺着她的话,慢慢站了起来,跟她来到这座房子唯一的厕所,直到看见不仅在房外而且只有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被风卷走的门帘厕所,她才明白黄程欣说得极对,厕所就是幸福的一个重要指标,有了好厕所才有好心情,而好心情才能好好享受幸福。
“把拖鞋穿上,高跟鞋给我。”撖季以为她只是不习惯这样简陋的厕所,又补上一大堆话。
“就应付着吧,热水我放在木桶里,有一个温一些,还有,你就不要洗头了,睡衣和卫生巾给你备好了,毛巾暂时用我的,我放在桶上了,我在外面等你,不用着急,有什么事叫我。”
“嗯。”孟嵽的声音有些闷闷地,撖季猜她应该是在脱衣服,忽而想起中学时因为很多缘故也曾与女生共同冲洗过,那些时候大多都是背对背慌慌张张地冲洗,当时自己还想着,如果是和嵽嵽一起,可能还会互相帮忙什么的,现在回想起来,撖季突然有种枉为人师的羞耻感。
外面厕所实际上在房子后面,而且村长家房后还有一座小山丘并没有从后面偷看的隐患,只要守住门口,其实也没什么事,这种全封闭厕所向来是村里最安全的了。心里是清晰的分析,理性得很,但撖季还是有些略带着急地走动着,就怕什么事突然发生。
加上刚刚的遐想,撖季已经羞耻到不能自已。
等待是漫长的,而且是在只有一方动作的等待中。淅淅沥沥的水声涌进撖季的耳朵,她恨不得逃离现场。
里面已经不再是少女了,她成熟稳重,成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撖老师。”在冲洗到一半的时候,混杂着水声的清冷声音响起在惊慌失措的小季老师身后。
“怎么了?”默默咽了口水的撖老师略带沙哑地询问。
“你那么紧张地走动,我有些害怕。”
上午的太阳照得撖老师一身闷热,这句话砸过来在她脑子里炸出一堆火花。
待到了田里许久,杨程英都还在想着那个城里来的姐姐。
听深信无商不奸准则的母亲说,她可是个大善人,一个大慈善家,不仅成立下乡助人基金会,还帮着村子里铺了头一条路,那路通往镇里,高年级的孩子们读书会更方便些,只是这路从计划到实施修缮已经三年之久了,其先是村里反对声太大,村长也是头疼,后来做了,人手也是问题,今年才彻彻底底弄了个干净。
她还偷偷建了一栋房子当作学校,只是这些怎么看怎么觉着撖姐姐根本不知道呀。
所以,这次大动干戈的来找撖姐姐,是有目的的吧?
其实说实在的,她才不懂什么算是善人,有钱有用钱帮助别人,这算是一种善人吗?
大概吧,这种概念太模糊,她从小就没见过那么多的钱财,那些数字她会念,换成一张张人民币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阿英!过来喝粥啦,等会回家把菜拿来送,我们在这等你。”
在另一头拔着花生的杨父顶着烈日冲着她这边吆喝,她立刻哎了一声应:“我先回家拿来菜送,等着哈!”
用粘满泥土的手随意抹了一把额头,甩下一串汗珠,她就连忙起身往家里赶。
才奔到半路,另一条小路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眼力极好地冲着杨程英喊她:“阿英!”
杨程英不得不停下来,回应着:“乔嫂。”
“回家拿菜?”乔妈问着,她们也就并肩走了。“是啊,爸叫我回来。”
“你这好姑娘,你爸怎地不叫你弟回来?”乔妈有些替她不满地说。
“我弟还小,干不了多少的。”
“你就信这/邪,我家山儿和小阳可是抢着回来一趟,我看啊,你爸这是偏到一头去了!”
“乔嫂,不说啦,快到了,我先回了。”
“这丫头!”
女人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声,转身回家去拿早上准备好的午饭了。
若是山儿看上这姑娘,说什么他们也能保她读完初中咯。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孟嵽都没在做梦,她一宿一宿地失眠,吃药入睡没几分钟就出现这人毅然决然过来支教的模样。
她做了好几天这样的梦,然后被忙碌的生活支配,渐渐地,她也能偶尔忘了她,做梦也不会再梦到。可是一睁开眼睛,她就忽而想:她竟也能忘了她。然后反复忘记,反复想起。
有时候她也会想,她成就显著,没了她也不会很难过到活不下去,但是那些信封,那些有着熟悉字迹的信纸将她的自以为是打得面目全非。
她控制不住地想,思念生长得比想象中快、迅速,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如何自持、冷静,她就再次见到了她。
就像是梦中的相遇,连话语都寥寥。
疲惫和安心让奔忙不息的孟总顺利在洗完澡后进入了睡眠,她躺在这张有些那人熟悉味道的木床上,穿着那人的睡衣,想着刚刚与那人的对话,轻轻扯一下嘴角。
若是能一直这样,怕是再好不过。
人生本可一无所求,但贪/欲将人生打练得斤斤计较、面目全非,使得她不再轻易满足。
一顿好觉本来让人心情不错,但那个原本进进出出的人找遍了整个房子都找不到后,坐在沙发上的孟总没给刚回来的小季老师一个好脸。
“你去哪了?”
刚睡醒的孟嵽带着一股起床气,不满地看着她,她放好东西,笑着说道:“不过是送个午餐。”
孟嵽眼不眨看着,突然说:“忘不掉,却还是不肯跟我走吗?”
撖季一愣,才反应过来。
“撖季,你问问你自己现在这样到底快不快活?”
撖季这次没有回答她,只道:“我猜你也没吃早餐,既然醒了,就过来吃午饭吧。”
“好。”孟嵽不敢逼她,只好顺她的意。
“你怕是吃不习惯,但好歹也吃些吧。”撖季体贴地帮她拿了碗筷还打了粥。
“撖老师怕是忘了,当年我可是拜访过林老师的,我可没有撖老师金贵。”孟嵽是能扯到以前的机会一次不放过,撖季这般温和的脾气都要被她点/燃了。
“是是,吃吧。”撖季习惯了这样轻松自在的生活,眉眼上也习惯地挂着对孩子们的宠溺。
这种可以包容一切的宠溺果然是致命的。
孟嵽埋头吃粥,内心被这人填得满满的,心情好了几分,吃的菜也多了些。
这温馨的日常没得到太多时间就被人打扰了,带着完美完成任务的黄秘书一脸兴奋地回来报告时,看见的是老板一脸冷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