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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明月伴我喜还乡 ...

  •   溪女是被沈喻臣捡来的,好好的姑娘倒在山间血泊里。纵使成了鬼,仍是一脸灵透可人,不一会儿就用白生生的脸蛋直勾勾地看着沈喻臣,央求着“好人,你带我走,我便什么都听你的。”,沈喻臣也确实带她走了,两百年,沈喻臣令她变成了最出色的女人,也给了她最恶毒的心肠。
      她出身很不错,父亲在镇子上算是有钱有权,上杆子巴结的大有人在。不过她自己命不好,十三岁的年纪,不过去了趟临镇看烟火,就让山匪劫了马车,生掳到了山上,成了山野间最是妍糜艳绝的鲜花。
      等到她再下山,父亲仍是那样不苟言笑成熟稳重的高姿态,可父亲身边的女人又该是哪家的高门贵女呢。之后手段狠绝的山匪成了名重一时的地方头领,她父亲的新夫人竟然成了山匪的当家娘子。
      等再听旁人说起她父亲时,那些人的眼中都透着鬼祟,那人说她父亲欠着娘一条命,她娘在死后十年才来找赵家索命的。那人还说,新夫人是仙女转世,所以生下来就是金尊玉贵的命格,无论世道怎么坏,天仙终究是天仙,人家那是上天庇佑的人。
      项吟找到溪女时,美人正在浣洗梳妆,只见她身姿窈窕,大老远地就让人感觉动人的不得了。待项吟走近,溪女已经换下了平日里素净的衣裙,穿上了殷红的袍子。一甩衣袖,俩人便到了一处斑驳的墓碑旁,碑面有几处被刀斧砍出的痕迹之外,什么都没有,倒是碑前有几朵纸做的绢花。
      溪女走近墓碑,便将那几朵绢花给烧了个干净,而后才用半分埋怨半分娇憨的口气冲项吟道“你们男人是不是就喜欢她那样的啊,美丽端庄地就像个假人,同时又高贵无暇地像个天仙,和她一比,我们这些人是不是就活该家破人亡,死无葬身之地。”。言语间,那些绢花成了一位身着白衣的端庄女子,烈火焚身,娇泪垂然欲滴。“那个时候他们都说这个女人是上天庇护的天仙,所以就该一辈子高高在上,一辈子被人追着捧着。可现在呢,你看她这个可怜的样子。”。
      美人白净的脸被嘲讽的表情给占满了,项吟倒是颇有趣味地看着一旁被缚在火焰中的女子,什么上天护佑的天仙,不过运气比一般人强罢了。“你好歹也跟了咱们沈魂使两百年,怎么还是看不透这人世纠缠最是恼人的道理啊。”项吟语气倒还算平和,却还是惹美人生怒了“你个天杀的万人坑懂什么,我娘为他操劳了二十年,最后却被他逼死了,连口棺材都没留下。就为了那位天仙的一句话,我做了十年的婊子,你说,我要是真的能看得开,又何苦在你们这群厉鬼里找存在感,早就奔着轮回去了。”。
      溪女满脸不忿,在看见项吟手中的扬善幡才面露喜色,见项吟仍看着那绢花出神,便道“我跟着那位大人两百年了,这扬善幡也不过见他用过两次,没成想这第三次竟是在您手上。”,项吟屈身捡起那烧残的绢花,拇指一抹,被缚花中的残魂也算是烟消云散了,“要不是你们家沈魂使能耐太大,这扬善幡就该在我手上了。再说,这幡祭出一次少说要几百个冤魂恶鬼,要不然,他做什么养你这么长时间。”项吟言语带笑,似是想看美人出丑。“如今我手中的恶鬼也够数了,烦请魂使大人尽快将我收了去。”溪女一身红衣,姿态恭敬,倒也不显得失礼,项魂使大人也就大开恩德将她收了进去,顺带依附着她的邪魂恶鬼。
      只剩那件红袍,飘飘悠悠地盖在了墓碑上。附在红衣上的女子,看着倒是和那溪女有八分相似,不过面上比她多了几分骄矜,倨傲的唇角微咧,目光死盯着那墓碑,好似能把那硬石头戳个窟窿出来。“我那笨女儿,连个人都分辨不清,就平白在你们这群厉鬼手中熬了数百年,也算是苦了她了。”女子慢悠悠地朝着项吟说话,呵气如兰。“要不是沾了你这老鬼的霉运,我们这群厉鬼想来也是看不上她的。”,项吟挑着眉将没有焚烧干净的绢花攥在手心里,而后将目光落在那石碑上。
      “老鬼也是你叫的吗?你下冥狱的时候,我还是二八芳华,连个人家都还没有许呢。”女子半分猖狂半分唏嘘地说着,说到一半还拿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项吟,“你那良人都在这棺木闷了百余年了,也没见得你给他透透气,如今又在这里装个什么劲儿。”项吟任她打量,也不拿正眼看她,就是拿话讽她,不见喜怒。
      “什么良人不良人的,就是个没良心的,没看见墓前一直摆着的小美人儿啊,那才是他的小心肝儿。我给他们设计的,我那傻女儿还殷殷地给他置办了墓地,让这对儿有情人能日日在一起,肝肠寸断,不死不休。”,女子看着石碑上的斑驳,语气半明半昧,倒是没有半分畅快。“我那女儿算是祭了你们的神器,可惜我们你却是收不走了。”女子神情仍旧倨傲,“只要是鬼,便没有魂使管制不了的,希婆,你若想这墓碑还立在这里,便替了溪女之前的位置,左右你也在一旁看了百余年了,想来不用让人从头再教了吧。”项吟闲闲地说着,眼神依旧挑衅,指尖不知何时冒出了一支花苞半拢花色娇艳的蔷薇,美得不可方物。
      希婆在看见蔷薇的同时便使出了全身劲力将花夺了过来,拗折了花枝,一片一片生吞了花瓣,不曾想,还未等她将花吞食干净,那老鬼便浑身鲜血四溢,化作了一团血雾,迟迟不肯散去。
      “我做了那么多,错了那么多,还在乎什么墓碑不墓碑?我不过是不想让他们好过,不想让他们好过!”女声变得嘶哑,透着哀伤,随着雾气渐退渐散。
      那一日她坐着简陋的牛车下了山,山路崎岖,有好几次她都险些摔下去。山匪对她并不好,她身上的淤青好像从来都没有消褪过,所以她想回家,回家过她不愁吃不愁穿没人欺负得好日子,她还记得,那天的月亮特别圆。
      等回到镇子上,她还偷偷就着溪水洗了把脸,她怕家里没人认得出她,可等她回了家,还就真没人认得出她。凶悍的仆人拿着扫帚赶着她跑,斯文的父亲把她带进了停着母亲尸体的瓦房,红袍都是她从母亲身上扒下来的,人家说死人穿红衣不好,父亲对此不闻不问,大家都说是母亲自己招惹了邪祟。
      她是替山匪挡枪死的,兵荒马乱的年代,大家早就生不如死了,当然,除了那位天仙下凡的美人儿。她一早就知道母亲在红袍里,所以她无惧生死,只是她也恨极了那个心里只装着骄傲,连她这个女儿都容不下一丝一毫的母亲。所以她把父亲和那位天仙埋在了一起,让他们日日痛并爱着,让她尊贵的母亲日日煎熬着,嫉妒着,直到最后,也不知道先绝望先麻木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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