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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针锋相对·芙蓉糕 ...

  •   “哟,有些人当真是红了,眼睛都快长在头顶上了,连人都不认得了。”

      娄兰虽说摘得了浮萍苑新晋花魁的牌子,但浮萍苑的抹茶茶点一日风行似一日,而如今正将她捧在手心里的梁郎君最是好风雅不过,自然也爱红袖添茶。她究竟是平民丫头出身,平日泡个清茶也就算了,点茶汤是万万不会了。因此这几日也格外好学,每日白天都要抽出时间去前院学习烹茶。

      好巧不巧,才结束了一路缓缓行到琼楼阁门口,便遇上了不速之客、老熟人,阮金屑。

      娄兰淡淡笑了笑,将阮金屑的话置之不理,只扶了丫鬟的手往琼楼阁大门走。

      “娄姑娘,怎么没看见我们姑娘么?好歹我们姑娘也是您的前辈,不打一声招呼、叫一声姐姐说不过去罢?”见娄兰不搭理,阮金屑一个眼色,贴身侍女便先上前一步拦在了路口。

      “阮姐姐,”娄兰只得侧转身,向着眼前人浅浅欠了一身子,柔声细气道。

      听得这一声酥麻的吴侬软语,阮金屑便先不屑地撇了撇嘴。

      “怎么这么跟咱们新晋的娄大花魁说话?”阮金屑佯作训斥自己的侍女,话里话外却是阴阳怪气,“从前起早贪黑伏低做小的,转眼靠着上不了台面的勾当、靠在大庭广众下露脚露腿的,麻雀变凤凰了,可不是要翘尾巴一飞冲天了。”

      “姐姐说的是,”娄兰眉头似乎跳了一下,随即舒展开,声音依旧柔柔,仿佛对阮金屑十分恭顺一般,“咱们烟花里的人,本来就是该做的,不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矜矜持持,脸面薄得跟纸一样,不便跟外头那些大家闺秀似的了?”

      阮金屑眼色一沉,面上却还是维持着面前的笑,“想不到不过两日,这口才便这般好了,也不知梁祭酒以善辩能诗著称,这金唾玉液竟也有叫人出口成章的奇效?”

      当年梳弄阮金屑的是一位宗室子弟,虽已是几代下来旁支的旁支的末流,但到底是能称得上皇帝远房亲戚的人。因而在这一点上,阮金屑倒一直傲视群芳,提起来底气永远是足的。

      娄兰虽看得多了,但到底初经人事,论起荤话怎么比得过久经花局的阮金屑,面上一红,便有些羞恼了。

      “那阮姐姐想必也是深有体会了?”只片刻,娄兰已经将羞恼转为娇羞,甚至还带着一丝醋意似的,“说起来,你阮姐姐的眼睛才是真眼高于顶吧?

      “你……娄妹妹什么意思?”

      “阮姐姐只说妹妹不长眼看不见姐姐,竟看不出,我是才从郎君那里回来,要回自己住的地方么?”娄兰特意将“郎君”二字说得缠绵悱恻,却只在“自己住的地方”加重了语气。

      阮金屑阴阳怪气,娄兰干脆来了个夹枪带棒,这一下,旁人看着是两个妓子为了恩客争风吃醋,知道的人,却直指阮金屑觊觎琼楼阁意图谋害苏蕊婳一事。

      阮金屑可当真气得不轻,不仅是娄兰提起琼楼阁的归属,想起了自己机关算尽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的屈辱,更是不想娄兰竟这样直接言语间便与她如此针锋相对,半点脸面不留。

      阮金屑这两日心情可是不好,夏进之会桃夭阁出了一个新妓,年方十六,名曰凤仙,乘一叶摆满荷花莲叶的小舟,手举莲蓬,作采莲女打扮,那一嗓子菱歌,艳压全场。

      不仅歌喉不相伯仲,连年纪都更青葱更水嫩,还是前段时间,阮金屑一下子便有了危机感。

      当然,有危机感的不止她一个,今儿个她身边除了侍女,往日的跟班就只剩下了一个暖芸,旁的早就怕阮金屑一朝失宠于喜新厌旧的恩客,跑去投靠别的靠山了。

      不过阮金屑脸皮却是足够厚,依然占着廊道不让分毫,眼眸便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说起来,妹妹原先是琼楼阁先头苏姐姐的侍女,如今却登堂入室,颠倒次序,也不知苏姐姐休养中知道了如何作想?”

      “想不到几月之间人走茶凉,本以为浮萍苑除了我再无人惦念苏姐姐,想不到阮姐姐还记着苏姐姐,我当真是十分感动了,”娄兰抽出素纱帕子便按了按眼角,声音哽咽起来,这才正了正色,十分正经道。

      “我自是无论如何皆比姐姐低上一头,姐姐是探花,我便只在她之下。忝居这琼楼阁之中,也半点苏姐姐那时的陈设布局不动,以全了这情分。”

      阮金屑不意娄兰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以一种掺杂着怀疑、不屑甚至是惊诧的眼光将娄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也卡了壳,半晌只吐出一句。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

      娄兰微微一笑,“自然。”

      阮金屑几乎被气了个仰倒。

      这时,便见那暖芸目光一动,轻声开口道:“姐姐,已经这时候了,别让房官人等久了。”

      得了这个台阶,阮金屑也知娄兰这小丫头今非昔比,便也不欲再在这里吃亏。

      甩了袖子,连一个招呼也不打,便踩着时下正流行的高底木屐,一如既往一摇三摆地转身,蹬蹬蹬地往前院去了。

      娄兰看着那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一转身,便看到了站在那边廊下的顾芷。

      琼楼阁自仲春苏蕊婳因病搬离,已空至了近一季,斯人风光已往,但这好好的屋宇楼阁,总不能不再住人。因此,未等苏蕊婳真走,不少红牌已动心不已,其中自然以早垂涎琼楼阁已久的阮金屑为甚。只是到底觉得出过血光之灾,不同于其他起起落落,因而暗中蠢蠢欲动,面上却做出客气矜持的样子,只等着风波平息。

      不过还没有等她们开始算计,任是什么打算也落了空——楼主在桃花宴前便将消息亲自散了出去,琼楼阁的新主人将在夏至时诞生——浮萍苑新进妓子在荷角榜上拔得最高之位的花魁,便会即日入主琼楼阁。

      这承诺,自然是为浮萍苑夏进之会营造话题与声势,不过对于妓子们来说,似乎也意味着,浮萍苑将对这新人大捧特捧,与对当初的苏蕊婳如出一辙。

      而娄兰,当日那一曲的屏影之“舞”,正入了正四品国子监祭酒梁正涯的眼。此人出身京都末流世家,年轻时也算一位才俊公子,一手文章作得骈四俪六、很是华丽。然而当年科举殿试时,恰逢先帝推行改革,崇尚务实之言、不喜华而不实,许是因此反不得入眼,一时所得名次不佳,一辈子的出身便差了一截,恐怕直至致仕也进不了六部,与实权无缘。更因这些年来风月场上的薄性出了名,风评一直毁誉参半,京都官场混迹这些年,官位却一直不高不低的,直至去岁才得了提拔升任国子监祭酒。

      本朝虽不禁官员狎妓,但从先帝不好美色歌舞,先帝那时甚至可说十分厌弃这些声色犬马之事,不然教坊司也不会沦落到被发配至行宫边不得调回,才有了后来为生计勉力开发副业,逐渐扩展成了这一片官民共治、独占京都勾栏行鳌首的烟花里,为乐伎优伶市场的规范化做出卓越贡献,当然——更加稳固地扎根在了行宫边。圣人早些年还好些,这些年也愈发随了先帝。

      到底在天子脚下,为官行事还是不要太出风头。因此但凡有了些品级的官员,即便按捺不住来此快活,也往往以亲戚属下为障眼法,不报自己名号,以免落进了监察御史的眼。而夏进之会上大画舫上虽频频报出天价,但几乎不会是首席的贵客,也多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也就是关外侯这样才回京都还不懂这不成文的规矩的,才会直报家门赎下人来。

      而梁祭酒这般年纪越大越好风雅、喜韵事,身任执掌天下教训之事反自诩风流美名的,显然一来是对言官的一张嘴“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二来,也是被娄兰的惊鸿一瞥而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其他了吧。

      一百金的春宵价虽不是极高,但勾得贵客自破了例,过后更是被这位梁祭酒评价为“素若碎冰渐消,幽若兰谷之草”,娄兰的名声自然便一炮而响。待到荷角榜出来,娄兰的名字果不其然恰填在了二甲头名的位置,位列花榜传胪。

      琼楼阁新主的噱头也终于落实。

      这几日,巴结这位新晋红牌花魁、花榜传胪、琼楼阁新主的可真不少,大厨房众人自然也不落人后。便是平日最烂的,也一个挨一个地抢着领去琼楼阁送饭食的差事。

      顾芷挤不上,也并想不参与。不过这一回,娄兰显然是提前想着了,专门派了小莲子来,吃食亲自送去,人也自然要亲自去看望。

      这几日娄兰自是忙碌不休,顾芷不愿这时候打扰,也心下微有不自在待调整,故而一连几日都没有去琼楼阁拜见。今日想来终于有了空,也等不及顾芷自己登门了。

      手提着装着蜜醋凉拌莴笋和芙蓉糕的食盒,里头还有大厨房为了奉承添的几样琼楼阁前两日叫过的小菜。几个月不走,可通往琼楼阁的路还是如此熟悉,亭台廊道,墙后伸出的葳蕤枝叶,连提着食盒的场景、里头的菜肴和芙蓉糕都一般无二,只不过当时这些佳肴即将送给的是苏蕊婳,唯有芙蓉糕依旧。

      才走到与琼楼阁只间着一道游廊的地方,顾芷便看到有两方人马在直通琼楼阁大门的廊道上对峙着。

      窄窄的一道细廊,穿红裹翠的人将之堵得水泄不通。当中两方簇拥着的两位妙龄女子自然是打扮得最花枝招展的了。一个,梳着高髻,一身米黄广袖长裳曳着碧色的百褶长裙,衣带翩翩,虽衣着稍有不同,显然看得出来是娄兰,而另一边直面顾芷的,杏黄流苏间色的仿宫制裙装罩着闪金的薄纱,倾髻上装点着片片鎏金大朵花瓣,熟悉的金光闪闪,竟然是许久未见过的阮金屑。

      这两人这时候对上了,意料之外,却正是情理之中。

      顾芷隐于柱后,看娄兰不过短短几天,舌灿莲花的功力渐长,顾芷心中有些酸涩之余,也有些欣慰。

      再一抬头,便对上娄兰看过来的目光。

      ……

      琼楼阁的一切一如往昔,连屋内的陈设,娄兰都像之前说的那样,一分不动,只多添了平素用惯了的起居物品。娄兰回到住地先便去内间换衣裳,本来顾芷准备在外头摆上饭食等着,不料才摆好碗筷,一个眼生的小丫头便出来了。

      “顾姐姐,姑娘请你进去说话。”

      内间里,瀛洲仙境的银屏后娄兰正由小莲子和方才一直跟着的丫鬟一起伺候着更衣,将发髻拆下重挽了个双鬟垂髻,小莲子捧盆、另一个丫鬟执巾帕,娄兰仔细濯面,又让那丫鬟给她细细擦手,换上一身菱纹夏绉短襦配着嫩黄系粉带渐色襦裙,手上换了翠色的手镯,又趿上紫檀雕刻的木屐。

      小莲子又捧来一只大托盘,里头堆着五六匹颜色花样各异的锦缎,仅顾芷的眼光一眼扫过去,便知无论哪一匹都价值不菲。“姑娘的衣裳不足,绣房正连日赶制,这几匹布料姑娘先挑哪一个制出衣裳来?”

      “这一匹……是梁官人送来的罢?”娄兰一面抬手戴了一根翡翠嵌银丝旋花钗簪在发髻上,点了一匹银蓝色绣球纹样打籽珠络滚边缩绸,漫不经心问道。

      “正是,”小莲子笑道,“这边几匹都是梁官人打发人送来的,这边才是浮萍苑呈上来的。”

      另一个丫鬟察言观色,也凑上来道,“梁官人出手果然阔绰,这边的料子一看便比那边的好上不少,而且也更素淡清雅,极衬姑娘。”

      娄兰轻轻抚了抚脸颊,对镜顾影,面色微绯,这才点头道:“就是这匹了罢,郎君喜欢我穿这样的颜色,还说绣球花虽繁复,却与我最相似。叫她们下裙往宽大里做,只是上身要做得窄袖紧裉,腰身也往窄里收,百褶要细。”

      两人连忙应下。

      “阿芷,”娄兰便唤道,“怎么不说话,你眼光好,也帮我挑挑。”

      顾芷本不欲掺和,听得娄兰都这样说了也不再推辞,仔细看过去,便道:“这……绯中带一点紫的素纱可好,银蓝虽然饱满但究竟是冷色调,配上暖色但淡一些的颜色可以压一压,衣服上的花纹繁重,这素纱作一条披帛更显得浓妆淡抹总相宜,也衬你的肤色。”

      娄兰微微点头,小莲子便将两匹衣料都抖开,在娄兰身边举着比了比,娄兰对镜一望,便不由笑起来,“还是阿芷你厉害,不过只是一条披帛,好歹帮我再选条裙子。”

      “这……”顾芷手上正翻到一匹碧色水纹缎子,想起娄兰素爱此色,便出声道,“再用这碧色的缎子做一条裙子?”

      小莲子照例抖开缎子送到娄兰的面前,娄兰却是微微愣了一下,方摆了摆手:“果然不错,只是太素净了些不好面客时穿,便吩咐做一条马面裙家常穿戴罢。”

      说罢,娄兰终于转过身来。顾芷不由微微愣怔。

      眼前女子形容虽与从前稍稍有些不同,肤色越发清亮、面庞轮廓也越发柔和,不施粉黛,眼角两颊却皆透着剔透的红润,举手投足之间,气度已几乎与夏夜露台上如出一辙,端端是个小家碧玉。不过仔细一看,还是那个娄兰。

      “怎么了?”见顾芷眼中一瞬出神,娄兰笑起来,一时如新荷绽出水面。

      “没,没什么,”顾芷面上也不由微微一红,连忙摇了摇头,掩饰过去。

      娄兰却也未有不悦,只走过来,亲密地携起顾芷的手往外走。一近身,一股馥郁的橙花香便扑面而来。

      娄兰那夜如剥了壳的鸡蛋般滑嫩白皙的肌肤不仅引得男人们心猿意马,烟花里的女子们,也不无羡慕嫉妒。听闻她能有这般肤色,乃是日日以橙花沐浴敷脸的缘故,众人纷纷效仿,一时之间,橙花香竟有几分成为风尚的势头。

      琼楼阁新配的小丫头早将点心与菜色都收拾换到了暖阁的小桌上,窗外,冬日的一池残荷如今已莲叶田田,一对坐在榻下,屏退众人只留下小莲子侍候在侧,娄兰便一把双手握住顾芷的手,一激动声音便有些哽咽。

      “阿芷,若非你,我怎有今天!”

      这边娄兰拉着顾芷的手絮絮诉说感激,还是顾芷道了一句新作芙蓉糕趁热才好吃,这才停了下来,转向了桌上。

      莴苣是这个时节的时令菜,送给姑娘们的都是将将长成、最嫩的,斜切成狭长的薄片,在冰水里沥过使其脆爽,白米醋用蜂蜜兑了,再切一点腌红姜丝,一起拌匀,绿油油里点缀上一丝丝的红,薄薄地铺在青花碟子里,最后淋上香油,晶莹透亮,吃着也酸甜适口,开胃解腻。

      而芙蓉糕亦是顾芷方才专门新做。酥油绵糖和糯米面兑淀粉,打入一个鸡蛋,只需拌成雪花状便下油锅炸成金黄蓬松的散碎糖面花。白面稍加一点点秫面,顾芷记得上回娄兰的嘱托,用煮过一遍芙蓉花干的羊乳调成将将够挂上勺子的面糊浆。两相拌匀,便用蒸发糕的法子,将面浆注入模子,面浆要盖过面花一截,上笼文火蒸的刚刚凝固了便可撒上一把青红丝扣出来,稍稍放一会儿定型,在切作菱花形的小块。

      这样,盘子里的芙蓉糕,表面看着白生,呈现芙蓉花的颜色,而青红丝便是那细细花蕊,侧边切面却有丝丝缕缕的浅黄色。咬下去,羊乳发糕是软滑鲜嫩、疏松可口,奶香分外浓郁,却又可以感受到面花尚存的酥松细腻口感,甜蜜适中,仔细平常更能从唇齿间吃出一丝芙蓉花的清香,极为解甜腻。

      娄兰放着旁边的银筷不用,便先上手捏了一块入口了。

      顾芷暗自笑了笑,这才是娄兰的样子。

      娄兰娄兰仿佛愣了一下,细嚼慢咽毕,却是微微蹙了蹙眉,看了顾芷一眼,犹豫了一下,方出声道:“似乎有些淡?”

      “啊?”顾芷也愣了一一下,因着来没洗手,便用筷子夹了一块,“还好呀,这回我听你上次说的,全用羊乳,一点水也没兑,吃着也是你平素的口味。”

      顾芷这样说,娄兰便先有些尴尬了,半晌才有些不好意思道:“许……许是这两日陪酒多了些,舌头味道都淡了,不是你的事。”

      顾芷闻言连忙关切,一面向娄兰道若是不得不饮酒,也记得去大厨房找她要一碗解酒汤,她的方子与别家不同,添入了些可入馔的药材,不仅醒酒还可可解酒毒。

      娄兰只一叠声道无事无妨,一面取了筷子去挟莴苣,这才津津有味吃起来。

      一面想起了什么,便向小莲子道,“昨儿个雪姑娘也住进了凝碧阁,她性子左不爱与人交际不送礼过来,我们却不可失礼,你待会儿拣方才的布料两匹给下午凝碧阁送去。”

      小莲子连忙应下。

      “是……雪凌霄姑娘?”

      娄兰便点头:“好歹是学艺院一室的情分,只是可怜素馨,竟在快要去露台前腹泻起来,只好送回去了。”说着想到了什么,得意起来,“连翘那贱蹄子,昨儿我在前院看着,已经开始倚栏杆接客了,看她当初得意的劲儿,如今便等着万人枕罢。”

      顾芷倒没注意听这句,心中一动,只将一些事情对上。

      说起来,这雪凌霄姑娘也是一位奇人,她站上露台,并未献艺,而是直接出了一道联子,道只有对上了还胜过了她,才有资格买她的春宵。逛烟花里的富贵子弟多是自诩腹中有风流墨水,不但不觉她狂妄,反而欣赏异常,最后,乃是成伯公家的三公子、刚得了庶吉士的年轻郎君拔得头筹,抱得美人。在荷角榜上位列二甲中段。

      在闲谈不过半柱香的时间,方才那丫鬟便悄悄打起帘子走了进来。

      “姑娘,梁官人又送了东西来,约姑娘晚上再见。”

      娄兰便微微蹙起修饰得尽显柔婉的柳叶眉,沉吟片刻,“只道我身上不爽快,今儿便算了。”

      “这……”那丫鬟有些犹豫。

      “照着说便是,”娄兰有些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再拿一张花笺来。”

      “阿芷,你说,我该写个什么寄去,才能欲擒故纵,越发吊住他呢?”娄兰便转过头,向顾芷微微一笑。

      顾芷便愣住了。

      “也是,”娄兰这才有些恍然地笑起来,“你一个小丫头哪里懂这些呢。”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顾芷不知想到了什么,脱口道。

      娄兰略一思索,脸上便露出喜意,看向顾芷的眼神越发充满了激动,“阿芷,你真是我的福星!”

      顾芷摇了摇头,她只是想到,青楼红倌,越是红,来往的越是少数几个相熟的客人,路已经走到这般地步,若是娄兰能长期与一人维持关系,总比前院那些辗转承欢多人的要好得多、也安全得多。

      不过这样想着也为自己的幼稚笑了,据说便是那宋时名震京都的李师师,相与徽宗之余还要顺服鸨母与其他恩客来往。娄兰说白了也不过是荷角榜第四,又如何能这样想得美?

      这一条道路踏上了,便回不了头了。

      看望完了娄兰,紧接着自然是要去苏蕊婳那里走上一遭。

      这一日顾芷来到小院时天气正好,苏蕊婳坐在窗边摆弄着一包种子。窗台下的花圃里,有点点新绿嫩芽抽枝。

      “这一程药喝完了,劳烦你去请一趟方先生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针锋相对·芙蓉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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