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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藏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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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无辜遭难的同志维持着相拥的姿势,谁也闹不清当下是个什么形势。陈言理的神思在看清对方是谁的时候,就已经率全人类之先,身先士卒的飞到了外太空——她愣是趴在对方身上没动。
姜凛的头发有些长了,黑沉沉的碎发压着眼睛,困惑的表情让他少了许多平日那种冷漠——他平白被江周和塞了个“宝贝”,已经够云里雾里,可这从天而降的“宝贝”还忽然……跟他撒起娇来了?
他右手指尖缭绕着一缕白烟,姜凛沉默的纠结着,陈言理赖他身上赖的倒是稳当,他要是率先松手,她会不会尴尬?
要是不松,多少有点耍流氓的嫌疑。
虽然这压根不是他先动的手。
他倚在栏杆上,进退两难的将搂着她的那只手稍稍抬起,改作虚虚环在她腰间。
远处有车声,楼下有行人的说话和脚步声,更近一点,是少年沉稳的心跳和微沉的呼吸。
除此外,空无一物的寂静。
姜凛手指一点,烟灰就细零零的飘散下来。
“江周和!”
“疯婆娘!”
外面忽然传来鸡飞狗跳的喊叫声,总算惊回了陈言理的神智,打破小阳台上相持的局面。她手忙脚乱的撤下撑在他胸前的胳膊,往后一背手,面红耳赤的退出他怀里。
陈言理低着头站在那,跟要受训的学生似的。
“这……”两人双双沉默了会,还是姜凛率先开口,“几个意思?”
“啊……我不是……就是……”陈言理短暂的重组了语言系统,刚捋直舌头想给他解释,一开口就又岔了。她盯着他手里的烟,有点难以置信的语气,将将发现似的,“你怎么抽烟?”
姜凛被她岔了路的质问闹的微愣,“不可以?”
她微微皱起眉,“我们还在念高中。”
他闻言耸了耸肩,尽管她像是在多管闲事,可他也没多说,只是顺手将烟在栏杆上捻灭,“行吧。”
陈言理却觉得自己像是说错了话,像个严肃刻板的教导主任。
可也不容她多思考,红绒窗帘猛的被人从外拉开,林婉婉气喘吁吁的站在外面,她自然是跑不过身高腿长的男生,就很快放弃,转而回来,看见姜凛时,眼睛一亮。“姜凛,你怎么在这?你刚跟江周和在一块?”
“嗯。”
“……那你把江周和叫回来,我给你介绍……”林婉婉明显又打算故技重施卖友求色,陈言理一个眼风扫过去,截断她的胡作非为,林婉婉从善如流立马改口,“……个如花似玉的女朋友。”
可她虽然没指名道姓的说陈言理,可那眼神来回转了几圈,分明她就是那“如花似玉”的不二人选。
姜凛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思考。
陈言理恨不能从这把林婉婉扔下去,姜凛倒没说什么,只是掏出手机,接通后就两字,“回来。”
他低垂着眼睛,嗯了一声,回复对方,“走了。”
*
江周和回来的很快,他一边掀开窗帘,一边骂骂咧咧,“林婉婉这女的精神是越来越……”
失常俩字在看见阳台上的人之后戛然而止。
“江周和!”林婉婉笑眯眯的扑到他身上,江周和这回没跑了,被她像树袋熊一样缠住。
“……卧槽。”他震惊的看了看林婉婉,又看了看姜凛,“叛徒!”
江周和那头黄毛实在过于扎眼,每回陈言理惊鸿一瞥,注意力大半都集中在他头顶,很难移出目光去细细观察他的眉目,只能有个笼统的“挺帅”的印象。这回才算看清,他长相白净俊秀,和姜凛的锋利硬朗很不一样。此刻一脸不耐烦的往下扒拉林婉婉,“放开,请你自重!”
“你仗义,我说话也算话。”林婉婉指着陈言理对姜凛强买强卖,“她我就介绍给你了,两人好好处。”
江周和更愤怒了,指着姜凛说,“区区女色……”
姜凛窝在角落,闻言抬眼看着跳脚猴似的江周和,干脆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中途停下侧身看着陈言理,“给他俩腾个地方?”
“啊?”陈言理回过神,迅速跟上他的脚步,“哦哦。”
江周和:“……”
我擦。
黄毛的贞操就不需要被保护吗?
林婉婉笑的没心没肺,陈言理亦步亦趋的跟着姜凛,红绒窗帘落下,网吧里比外面还要昏暗,他的连帽衫和裤子都是黑色,懒洋洋的朝外面走,快要和暗色融为一体。陈言理追着他问:“这样好吗?”
她虽这样问,可是想起临走时江周和满脸的生无可恋就很想笑,姜凛瞥了眼她幸灾乐祸的脸,“不好,那你回去。”
陈言理摆手:“那算了算了。”
他转过身,少年的背影高挺纤瘦,陈言理跟在后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任由自己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他身上。
*
江州是个小城市,教育资源拢共那么些——最好的小学有两所,最好的初中有三所,高中呢,唯四中独尊。这就导致很多人从小学开始的关系网都是交错的,互相总能扯出点沾亲带故的关系。
陈言理初中和姜凛同在英礼,入校第一天,姜凛就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讲。
她那时离得远,只听见了他清朗的声音。
后来整整一年她都看着身边的女生一茬接一茬的喜欢他,英礼永远不会缺少关于姜凛的话题。在满学校的传言中,他的长相,成绩,进退有礼每一样都无可指摘,还是校篮球队的主力,他十三岁时个子已经窜的很高。
可陈言理也就是听听,毕竟除了长相和成绩毫无疑问,其他关于他的事情大都是传言。他看着的确阳光明朗,可谁知道私下是什么样呢。
真正和他有交集,还是初二。
校内英语竞赛,她恰好和姜凛分到一个考场,前后桌。
陈言理那天一进考场,就不可避免的听见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她在一众目视的目光中,走到自己的座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目光中心就在她后桌。
姜凛趴在桌子上安静的睡觉,她只能看见他短短的黑发。
他直到考试快要开始还没有要醒的迹象,陈言理正在满书包的找铅笔,临走前明明记得削好放笔袋里了,这会怎么也找不着了,还差不到十分钟就要考试。
她不死心,蹲下挪开椅子找,动静吵醒了姜凛,他睡的满脸迷糊,趴在桌子上睁眼就是面前女生满脸的焦急,“你怎么了?”
“铅笔。”陈言理抬头看他,很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忘记带了。”
她长得白,圆眼睛水润润的,姜凛也不知是没睡醒,还是被她的外表欺骗,呆怔怔的问:“哦……你不是要哭吧?”
她摇头,“没有。”
可是没有铅笔的确是个问题,出去买或者借都来不及了,她在想等监考老师来了求助老师。真是笨啊,陈言理很懊恼,这么简单的事情也会忘记。
那懊恼的神情落进姜凛眼里,他就自动忽视了那句“没有”,直起腰身说:“不至于。”他顺手拿过自己的,一使劲就给截成了两段,然后伸手已经削好的那段递给她,陈言理愣住,他又晃了晃,“拿着啊。”
她接过,他又摸了个小刀出来,低头开始削自己的那段。
“谢谢……”
“小事。”他没抬头,认真的把笔竖在桌子上,将笔芯削的尖尖的。陈言理听见隔壁桌女生的低语,“长的真的好帅啊……”
那声音足够他听见,兴许是习惯了,也兴许削铅笔这事需要他足够的注意力,姜凛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陈言理听见他小声的赞了自己一句,“好手艺!”
她背对着他,忍不住笑起来。
可她那天出门大概真的没看黄历,倒霉的事一件接一件。等考完试交了卷,陈言理收拾好书包,又和他道了谢。正起身要走,身后忽然一道力量,把她又给扯坐了回去。
陈言理跌在椅子上,撞着了后桌,她有点震惊的回头去看姜凛,他的表情竟然比她还要懵,抓着她外套许久,才神神叨叨的说,“你,你坐会。”
还结巴了。
“怎么了?”陈言理不自在的扭了扭,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聚集在她和姜凛身上,她很不自在,和话题中心走的过近,并不算一件好事。
“坐会吧。”姜凛板着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等我一会。”
陈言理抱着书包,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尽量忽视接二连三投过来的目光,姜凛收拾东西跟绣花似的,简直算得上是慢动作,她很怀疑他是故意的,直到教室的人走完,只剩他们俩个,他才松了口气。
她很不解的去看他,姜凛很可疑的微红了脸,“你……那个你裤子……有红的……”他不好意思说下去,就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她,“你穿着吧。”
陈言理回过神来之后,瞬间涨红了脸,臊的手脚都没地方放,面上尽是无措,姜凛比她还急,“我当没看见……”他看着陈言理的慌乱,神来一笔:“不是,对不起……你别哭。”
他忽如其来的道歉让她扑哧笑出了声,故作镇定的揉揉眼睛,“你到底为什么老是觉得我要哭啊。”
他看她笑了,才松口气,换了轻松的语调,“不能怪我啊,你眼睛看着水汪汪的。”
“干嘛呢!”窗户哗的被人拉开,外面站了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气喘吁吁的,“等你打个球等不来了啊?”
“来了。” 姜凛站起来,回头和她告别,“那我先走了。”
等到他要出教室,陈言理才站起来,哎了声,他就转过身来。她手里还捧着他的外套,耳朵红的发烫,“这个……我明天洗干净还给你。”
“行。”他侧着身,半边身体陷在暖融融的夕阳里,笑起来右边脸上有个小涡儿若隐若现,“我二十一班,姜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