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交错 ...
-
这个时空会和另一个时空交错吗？也许会的吧，也许那时千年难遇的吧。
狸猫仙仙九月就要去上小学了哦。整个夏天她一直在为这个事情兴奋着，因为她终于不用面对一脸寒霜，有点畏惧的哥哥了。爷爷笑着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随着他一起去上班吧。也不是第一次去爷爷上班的地方了，狸猫仙仙还是很喜欢着那个会迷路的大四合院的，因为那里真是避暑胜地呀。
从东华门进来北行，过一座小桥，再穿一道门，绕过影壁墙，走不了几步就到办公的场所。狸猫仙仙每次都是跟着爷爷颠颠儿的走，一路好奇的看，在她的眼睛里似乎每次来，每次风景都不一样。红色的墙、黄色琉璃瓦，边边角角里顽强的狗尾巴草，远处湛蓝的天空和白云，构成了她对这个大四合院的记忆，在那个夏天。
这天爷爷和几个研究员要去处理古建筑维护方面的事情，爷爷怕狸猫仙仙乱跑，决定还是带着身边。一路弯弯曲曲的走了很多地方，还能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终于在一个木质门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这个院子似乎有点破旧，像极了淹没在繁华里的落寞。爷爷带着狸猫仙仙进了院子，院子的右边靠近墙壁那边有一颗很大，很粗的树，一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那是棵什么树。爷爷将水瓶挂在狸猫仙仙的身上，伸手递给了她本《诗经》，让她好好的读，说着一会就出来的话。
狸猫仙仙看着爷爷一行人进了屋里，就环视着这个小院子，在树下有块大石头，正好可以让她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她一蹦三跳的过了去，换了几个姿势，终于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头和背靠着大树，腿脚伸直。阳光透过树叶洒了下来，暖洋洋的，她就这样渐渐的进入了梦香。不知道睡了多久，狸猫仙仙的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什么在拂动着她的鼻子，她不耐烦的皱紧了眉头，侧了脸继续睡。可是那个痒痒的东西似乎不打算放过她，继续弄着她，她忍无可忍哗的一下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细长的杏仁般的明亮的双目，忽闪忽闪的盯着狸猫仙仙看。
她用手遮上了头顶，眨巴了几下眼，发现这个眼睛一直没移动地方，才确认自己面前的确是有个人，不是眼花了。她往后仰了下，才看清了来人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一身淡蓝色的长绸褂，就如天空的色彩，深蓝色镶边上似乎是绣的云海。在狸猫仙仙看见他脑袋后的辫子上三寸红金色的结儿时，顿时惊讶的差点没从石头倒到地下去。
“你是谁呀，怎么在这禁宫出入？”小小年纪，气势到不小。
狸猫仙仙看了他一眼，“我在等爷爷！”
“我？”那小男孩转了下眼珠，眯了起来：“你也能自称我？”
“我一直这么叫的，怎么了，犯你家法了？”狸猫仙仙对这个有点高高在上的气势开始不爽。
男孩子盯着她有那么一会儿，才突然笑了起来：“好玩，真好玩！你是哪个旗，谁家里的？”
“正白旗的！”狸猫仙仙斜眼看他，一脸的不屑。
“上三旗的，怪不得”男孩子笑着“我怕是正黄旗的，我阿玛是正黄旗的。”
狸猫仙仙理解的，满人管爸爸还是叫阿玛的。
“你爷爷什么时候来接你呀？怎么也没个奴才跟着？”男孩子又说话了。
“奴才是什么？”狸猫仙仙充满了疑惑。
“就是家里的包衣奴才？”
“包衣又是什么？”
“包衣就是家奴，你家没家奴？”
“家奴是什么？”
“……”
狸猫仙仙的问题成功冷场了，男孩子突然发现自己遇见了一个怎么都解释不明白的家伙，决定换话题。
他的眼睛扫到了狸猫仙仙手里拿着的一本古本诗经，问：“你也是偷懒来了？”
狸猫仙仙摇头，“爷爷说要把这个背下来！”
他伸手接过了书，翻看狸猫仙仙看的那页，说：“你才看到这儿，太慢了。”
“有些字不会念，当然背的慢了，难道你都会了？”狸猫仙仙反驳那个看起来至多大自己一岁的男孩。
“早就会了，早就学了得，你们丫头就是什么都慢一步。”他洋洋得意的俯视着狸猫仙仙。
半晌才说：“不如我们到树枝上去说话，省的被人找到，如何？”
狸猫仙仙看了看树枝，似乎有点高，往后退了一步，猛摇头。
“别怕，我拉着你就上来了，我不会放手的，放心！”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一样安抚了狸猫仙仙恐惧的心里，竟然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一起爬上了枝丫，虽然是最矮的枝丫，但是风景一下就不一样了，看的更远了，天空似乎变的更加清亮了起来。
“你总有名字吧？”狸猫仙仙问。
“我的名字不能告诉你，你我是有忌讳的。”他看着手里的诗经说。
“我总不能叫你阿猫阿狗吧？”狸猫仙仙撇着嘴巴。
他看着手里的页码说：“不如就叫北风，我就叫你燕婉，如何？”
狸猫仙仙笑了，真是个搞笑的人，点点头。
“你为什么会梳着小辫子呀？”狸猫仙仙问。
“你不是也梳着两个辫子吗？”北风反问。
“我是妞妞呀，妞妞梳辫子正常！”狸猫仙仙说。
“咱们自先祖就是这么个儿打扮儿，我这样也正常。”北风顶了回来。
这是第一天的相遇……
“燕婉，你昨天晚上有背下来那诗吗？”狸猫仙仙刚到就有人在树上招呼她了。
她费尽的爬了上来，“背是背了，可是是什么意思呀？”
“我不信你，你先背来听听”北风嘻嘻的笑。
“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委委佗佗，如山如河。象服是宜。子之不淑，云如之
何？
玼兮玼兮，其之翟也。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
之晳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
瑳兮瑳兮，其之展也，蒙彼绉絺，是绁袢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
展如之人兮，邦之媛也！”
狸猫仙仙刚背完，北风就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然后打开书，指着“絺”说：“这个字念chi，不念xi，你昨个儿听到哪去了？”
狸猫仙仙羞愧的扭着脸嘟囔：“那么多都不认识，错也不奇怪！”
“这就是你背书，你可知我背书错一个字都会被不认的。”北风突然语重心长起来了，那样子似乎是夫子一般，现在狸猫仙仙想来每次北风一脸语重心长样就很想笑，真是人小鬼大，呵呵。
“你不是说今天告诉我这个诗是什么意思的吗？”狸猫仙仙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他。
“这个是用来讽刺卫国的国母宣姜夫人的。偕老即相守到老、守节到老，一开篇就点明了国母本应该守节……宣姜，齐国女子，本为卫宣公之子伋的未婚妻，卫宣公见其美貌即据为己有，是为宣姜夫人。宣姜为卫宣公生下两个儿子：寿和朔。后伋和寿都被卫宣公和宣姜害死。卫宣公死后，朔继位为卫惠公。宣姜又与宣公之庶子公子顽私通，生下三男两女。古说本诗即讽刺宣姜的……”他长篇大论的说了一大通。
“其实就是说女子本该守节，对吧？”狸猫仙仙问，北风点头，“好深奥哦，不懂，我还小。”
北风看着她，伸手点了下她的眉心，“我们都还小。”
这是二天……
“喂，你喜欢小点吗？”北风问。
“还好”狸猫仙仙继续看着书。
“丫头不是都喜欢的吗？”
狸猫仙仙撇了他一眼。
北风变戏法一样从袖口拿出了一个小纸包“给你吃！”
狸猫仙仙看了下，竟然是用几层宣纸包出来的，里面有豌豆黄、桂花酥饼……，拿了一个放进嘴巴里，入口即化。
“你也吃一个”狸猫仙仙拿了一个塞进北风的嘴巴了。
两个人对视一笑，腮帮子鼓鼓的。
“好吃吧？”北风说。
狸猫仙仙点头，“很特别的味道哦。”
“我明儿给你带别的吃的，可好？”北风看着狸猫仙仙的吃相，乐着说。
“好呀！”
“可是你要先保证你明天一定会背熟今天给你讲的这几首诗哦，不然没得吃！”北风挑衅的对狸猫仙仙示威。
“背就背，怕你呀！切！”
这是第八天……
多年以后，狸猫仙仙曾跑遍京城去寻那豌豆黄，却再也没吃到一样的。
爷爷那段时间天天都要带着狸猫仙仙去那个院子查看资料，而狸猫仙仙除了在下雨的时候，几乎天天和北风混在一起。北风一直教完了狸猫仙仙诗经最后的一首的时候，已经是8月初了，整整一个月都过去了，似乎每日和北风在一起都成了一种习惯了。
“燕婉呀”
狸猫仙仙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点无可奈何，一点无措和一些不舍。
“我明天开始就不能来了，我要去上书房了。”北风的声音低沉，悠扬的童音第一次让狸猫仙仙觉得那么暗哑“哥哥们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要去上的，都是一样的。”
“所以你从明天开始就不能来陪我了，是吧？”狸猫仙仙接了下面的话。
“恩，早上一早儿就要过去，等回来就得晚上了，怕是你已经随你爷爷回去了。”北风说完就沉默了。
狸猫仙仙首先打破了沉寂，“北风，你说偕老是多久？”
“一辈子吧”他歪头看狸猫仙仙
“那一辈子有多久？”
“也许几十年”
“会不会是永远？”
“哪有永远的东西存在，傻丫头。”
“有的，爷爷说有的”
“那你说说看什么是永远？”
“把一件东西放在心里，对于心来说就是永远。”
北风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明白了过来，“的确是永远。”
“其实燕婉，我很想去外面，我很向往那些地方，”他指向天空的远处“我觉得自己和这儿格格不入，我讨不得人的欢心，我不能像五哥哥一样逍遥，我羡慕他。”北风安静的讲诉着他的不开心，“我不想一直这般……”
……
“我想我会想你的，燕婉。”
“我也会想你的哦”
“那么我想你的时候，就写字给你。”
“那么我想你的时候我就在树上结上雪青色的丝巾。”
“我会记得拿走的。”
“那你不能光拿走呀，也要留下点什么吧？”
“放心，我一定会留字给你的。”
……
那一天一直到黄昏，她和他都坐在枝丫上，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天空，一直到夕阳落下……
他真的再也没有来过，自从那天后。狸猫仙仙每次随爷爷来这个院子的时候，总是傻傻的站在树下，似乎一个转身又能看见那双眼睛。她甚至傻的再次在寒假的时候站在大雪纷飞的树下，任自己变成了一个雪人……也就是在那天，寒冷的哥哥和爷爷都知道她与北风的记忆。
爷爷一边递给狸猫仙仙热乎乎的姜汤，一边告诉狸猫仙仙，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有空间和空间之说的，当两个不同的空间互相挤压的时候，就会出现交叉点，可是这样的交叉点会随着空间的运转慢慢的消失不见。而当时两个空间的人正好都遇上了交叉点，就会遇见彼此。这就是她和北风的相遇。但是爷爷说了，时空是不会错乱的，所以人不会去未来，或是过去。也许等更发达了，也许百年后，人就能真的穿越时空隧道也说不定。
事情一转就过了几年，当狸猫仙仙再次路过那个院子的时候，再次想起了北风，坐在树下，却没有只字片语。那是四年级升五年级的暑假，天空似乎与那个夏日的午后无一，狸猫仙仙拿来紫色丝巾系在了树枝上，狠狠的打了几个结，确定不会松才离开。一连几日随爷爷路过的时候都能看见丝巾飞扬，她渐渐觉得北风已经忘记她了，北风应该去走他的路去了吧。
一直到第7天那个闷热的下午，狸猫仙仙随着一个研究员叔叔一起过去找爷爷，却惊异的发现自己系的紫色丝巾已经不再树枝上了，取而代之的是石头下一张字迹模糊的小纸片，宣纸因为太薄，密密麻麻的字已经被晨露打湿看不出写了些什么。隐隐约约能看清的几个字“燕”、“之”、“念”、“及”……却怎么都拼凑不起来一个完整的句子。
也许有些就是注定吧，也许这样空间的交错，只是难得之难得……多年以后，狸猫仙仙长大了，她有的时候会偶尔想起那个叫北风的男孩，他是不是也会像她现在一般看着粗大的树的时候就会自然而然的想起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