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别生》言别生

1、第一章

　　相传云崖仙山的别云观供着一只兔仙，而只有别云观的道长才知道，云崖山别云观的兔仙大人是一只渡劫失败的妖。偏偏祖上有令，这只妖，杀不得打不得骂不得，怎样伺候道观老祖就怎样伺候这只妖。
　　每任道长都依着祖训当别生是祖宗，但刚刚上任的似乎有点不上道。
　　上任第一日，新道长在就任仪式上给别生摆了脸子。上任第二日，新道长便敢撤了她的夜宵。上任第三日，新道长又派人收了她的小玩意儿和画本子。等到上任第四日，还未等新道长做出什么，别生就主动找了他来训话。训话一定要有训话的样子，别生在正位上，懒懒坐着，学着前几任道长的样子，一双眸子满是冰霜，一时比一时冷。别生就这样看着坐在下席的刚上任的道长，觉得前戏差不多够了，便闲闲的端过茶盏，准备教育教育这不懂规矩的新人。抿茶，开口，别生却愣住了。她好像是不曾知道底下坐着的人姓甚名谁来着......
　　底下的白衣道长等了许久也不见上席之人开口，便抬眼朝她看去，恰巧别生也在透过杯里升起来的热气看他。他没躲，别生却轻咳一声，将眼光移到别处。
　　这一插脚，别生的气势萎了一大半。但训还是要训的，别生终于开口:“近来琐事多，你可还习惯？”
　　白衣道长道:“习惯。”
　　别生放下茶盏，极其认真的道:“可我不大习惯。”
　　“为何？”
　　别生有些绷不住，心道还不是因为没了夜宵没了消遣，但表面还是得撑着，希望道长能开开窍:“有些无聊。”
　　白衣道长道:“那我改日下山替你收个弟子。”
　　“......不用那么麻烦,换个简单的。”
　　“那明日给你几本书，你先看着吧，权当解闷了。”
　　别生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先退下吧”
　　道长依言退下。
　　然后第二天，道长送来了几本心法。
　　虽然极度不爽，但连着几日，别生一直没能挑出他的错处，一直得不到机会训他。
　　又闲闲过了小半月，山下有人来求别云观灭祟。别生终于逮到去找道长的机会。
　　谁知道长先她一步找到了她，还先她一步把话说了出来:“这次，你不许下山。”
　　别生看着这小辈的确有趣得很:“巧了，我要下山。”
　　道长盯着她看了半晌，面色渐渐柔和:“你呆在山上，我替你带些画本子回来。”
　　别生微讶。
　　道长又开口:“我知道不让你下山不合规矩，但你我都不是守规矩的人。”别生刚想反驳，他又继续道:“我也知道你这些日憋了些气，下山前的训练我不会推掉，你撒撒气就好了。”
　　道长走后，别生都有些迷。她走在道上随手拦了一个弟子:“你们道长可是和我很久就认得？”
　　弟子摇摇头。
　　别生便放了他。
　　下山前的训练是为了需要去除的妖祟特别定制的，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亡，很多道观都有类似的规定。但别云观的规定有些不太一样。别云观是天下三观之首，除非是极难的除掉的妖怪，一般人不会去寻天下三观的帮忙，除非是天下另两观都去除不了的妖怪，才会有人寻上别云观。如若有人能求了道长出山，观中才会有训练，且只针对道长。而这训练的大权，一直就是别生管着。
　　别生晓得能托得别云观道长出面的妖祟都是麻烦，也懒得找他撒气，一直很认真的陪着白衣道长练。相安无事，又是两日。
　　第三日，别生造了了幻境给他。白衣道长看着她手中捏的诀，道:“不曾想你还会这个。”
　　训练场中央的幻境渐渐成型，别生道:“观里没有比你厉害的妖怪，你自己在幻境里面想一个。”
　　道长轻道:“你陪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别生没听清，想再问一遍，道长却直接挥剑破了她的幻术。别生一急:“你干什么？”
　　白衣道长放下剑:“今日不训了。”
　　别生第一次感觉这个道长虽然长得挺好看，但是有时候比如现在，真的是有点臭毛病。
　　见她不回，道长自己坐下:“你可去过忘川。”
　　别生听到这年纪轻轻的道长提到转生途，又想到老道长对她说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心酸，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我是妖啊，去不了。”
　　年轻道长沉默了片刻，道:“我去过。”
　　别生感觉气氛有些沉重。
　　道长继续道:“有个穿红衣的人带我去了三生石，让我守了忘川两百年。”
　　别生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为何？”
　　年轻道长一笑，笑得有些眼熟，让别生花了眼:“不知道，但作为交换，转生的时候他没让我过忘川河。”
　　别生听他讲，没怎么听懂，但就是心里有些堵。
　　“你是为何留在这里？以你的修为，不可能渡不了劫吧。”
　　别生终于也随着他坐在训练场中央:“我答应了人要守着别云观，好好等他回来。”
　　“然后呢？”
　　“然后？不知道。”别生道:“我晓得他已经回不来了，你们这些小道士一个比一个强，这道观也不需要再守着了。”
　　年轻道长的声音有些不可察觉的颤抖:“那你呢，不守着它你要去哪？”
　　别生沉默了几秒:“你这么一问，我还真不知道。”
　　之后几日，总有那么几个时辰，白衣道长会跟她讲很多故事，忘川的花海，花海里的三生石，好像永远都走不到尽头的奈何桥，偷酒喝的冥界小储君和俊美的红衣司命。别生渐渐觉得这小道长比那些画本子有趣多了。她絮絮叨叨的时候他也听着，虽然被叨得烦了，他会逼她习心法，但她也乐得听他的话。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像两百多年前，那人在她身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