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曲》悲伤的啊星星

2、风默（2）

　　第二次见到慧敏是在医院。
　　万嘉总是个不安分的人，他骑了万厉叔的摩托车，说是想体验体验风的快感，载着我一起去了城郊兜风，一路上千保证万保证他的骑车技术，我还在半信半疑之时因为路上一块湿泥巴而车打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被飞了出去，我还算运气好，摔在了石板路旁的草地上，除了膝盖紫了一块没什么大碍，万嘉就没有我这么幸运了。他的右脚被车子压在下面，重重的磕在了水泥路面，痛的他龇牙咧嘴的。他的右小腿骨折了。
　　在万嘉摔伤的第二天慧敏来医院看他了，正好我拿着刚炖好的红豆汤来给万嘉喝，看到她我楞了一下心里满是欢喜，下一秒又将眼里的情绪掩下去，她主动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啊，风默。
　　好久不见。我说。
　　我走到万嘉床边，跟他说，下次这种事不要在拉着我了。
　　万嘉还是嬉皮笑脸的，怎么你生气啦？
　　有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笑得出来，真是没心没肺。
　　好啦，你是不是又煮了红豆汤，快快给本王来一碗。本王的龙爪子已经出事了，本王得好好保重身体。
　　我被他逗乐了，把手放在饭盒桶上旋开铁皮盖，手上的筋骨从皮下轻微的凸起。
　　她突然说了一句“你好瘦哦，平时多吃一点，有点营养不良呢。”
　　她是在关心我吗？
　　我轻轻地“嗯”了一句。
　　盖子被拧开，红豆的香味从里边飘了出来，她惊呼，好香啊！风默，是你做的吗？
　　嗯。
　　能给我盛一碗吗？
　　可以的。
　　因为没有多余的碗了，拿了一个小杯子给她盛了一点。
　　她喝了一口问我，你怎么做的，味道跟别的不一样。
　　把红豆放水煮熟，然后把冰糖熬成浆混着一片香草浇进去就行了。

　　从那以后，因为他腿不方便的原因，我每天都要去接送万嘉上下学，因此我也可以天天有理由去看她。我有时会故意在一中校门口逗留，想着能不能碰见她。她看到我也总是主动与我打招呼，满脸的笑容，笑得灵动又优雅仿佛一碗高级瓷碗里盛着的甜甜的红豆汤。
　　有时她也会和我们并行一段路，我也会顺道送她回家，在路上我们会一直聊天。
　　“你知道吗，我爸是公交司机，所以我坐公交都不要钱。”
　　“学校从月考变成了周考，现在竟然还有天考，真累。
　　“我们班有一特聪明的女孩子，数理化特别棒，真羡慕她，不用像我一样每天跟生物死磕到凌晨两点。”
　　...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笑了笑说：“一直都是我在说，都没让你说了。你也说说你的事吧。”
　　“我？其实...我没什么好说的。”看过那档综艺的人也知道了我家的情况，父亲生病，妈妈在生下弟弟后离开了，那时我三岁。所有人以为她的离开是悄无声息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亲眼看着她离开的。
　　她背着一个装棉被的包，在亲吻完我和弟弟后，放下了一锅红豆汤------她为我煮的最后一碗红豆汤，然后悄悄的离开了这个连行李箱都买不起的家。
　　我偷看着她煮红豆汤，眼泪混在汤里一块煮了下去。
　　如果这里的贫穷和黑暗真的让你无法忍受，无法去度过你的下半生，那你就走吧。我不忍心看你痛苦，看你黯淡的背影，所以我选择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在以后的每一个清晨里自己起床，自己煮饭，自己睡觉，好好活着。
　　记得那个哥哥曾在节目里问我：“她生了你，却没养你，你想她吗？”
　　我当场给出了答案：“我想。”
　　这个答案是真心的，我当然想她，可一想到那碗用眼泪煮出来的咸甜味的红豆汤，想起她痛苦的神情，我就我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不要再想了。让她彻底挥别这里，挥别这里暗无天日的日子。
　　“植树节要来了，我要帮班里去订购树苗和种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她看向我，我发现她的眼睛格外的大，明亮的眼底有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
　　“什么时候？”我问。“我得看车行事多不多。”
　　“下个星期天下午，行不行？”
　　“可以的。”我看向她，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可往背后一看又只是人来人往的学生和人群。只有一次看到了叶新舟，手里捧着一杯爆爆珠奶茶，和一个男的在奶茶店门口聊天。男孩一身的耐克，瘦骨伶仃的，看起来像个很没精神的小痞子，侧对着看不清脸，想想可能是她某个“门当户对”的朋友吧。
　　她没有理由跟踪我。

　　这几日车行送来了一辆丰田汽车，后备箱凹了进去，车漆磨得丝丝拉拉的，保险杠的一头丧丧的垂了下来。
　　万厉叔说：“你说现在的女孩子也这么流氓。看给人家的车撞得这个鬼样！”
　　我问：“谁撞的呀？叔。”
　　万厉叔往车店前的树下指了一指，说：“可不就她。”
　　我顺着万厉叔的指尖看了过去，看见一女孩穿着六中的校服，染着一头波浪卷，靠在树下，百般无聊的用脚在地上摩挲着沙子，用手上的烟给树叶烫着一个接一个“烟疤”。
　　这不是新舟吗？虽然她总是喜欢来找我的麻烦，但也只是喜欢嘴上逗逗我，在我心里其实早已经把她当朋友看待。
　　我朝她走过去，她看见我，表情冷冷的勾了下嘴巴，转个身继续抽她的烟。
　　我把她拉过来面对我，她挑衅似的的朝我吐了一圈烟，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把烟从她手中打落，她好像是预料到一样没有挣扎，在我踩灭烟头之前自己就伸脚踩灭了那点火花心子。
　　我问她：“为什么撞人家车子？”
　　她不屑一顾，还是那种骄傲的神情，淡淡的说：“没什么，就是看不惯地中海发型，所以就撞了。”
　　地中海发型？这么无厘头的理由也亏她想的出来。
　　“那是辆丰田，可不便宜。”我说。
　　“没事，我妈有钱，我半个月零花钱而已。”顿了顿她又说，“你最近跟一个女孩子走的很近啊。”
　　“是啊，怎么？”
　　“没什么，就我道上一弟弟在追她，跟她同班的，还堵过她几次，这段时间一直没堵，说老有一男的放学来接她。上次我去一中那边办转学手续看到了，没想着是你......”她又试探性的询问：“你们...在交往？”
　　怪不得我总是觉得有人在背后跟着我，原来是她的追求者。
　　“没有，只是朋友。对了，你怎么转学了？”
　　“我妈要我转的呀，下半年就高三了，她觉得把我丢到一中来或许还有个大学上，一中在她眼里是佛光圣地！”她嗤之以鼻。她拍拍我的肩膀，“好了不跟你说了，小弟弟，我要去为那辆该死的丰田弄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