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邪》洺喃

1、一 下凡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如此算来，本仙在天上呆着也太划不来了，你说是吧？”临宣蹲在地上，拿着一细长的草茎，对着一朵刚开灵智的小花妖扫来扫去，惹得花朵只得左右摇晃来摆脱纠缠。
　　“我说临宣大人，您老贵为上神，可否高抬贵手，放过小仙府里这些花花草草？您来的这几日，他们都跑来向我哭诉了，您可真有本事。”风潇一脸无奈的走过来，真是拿这祖宗一点办法也没有。
　　“没办法啊，这天上我只和你有所交集。这凡间，我也不能随便去。日子真是没趣死了。”临宣将草茎咬在嘴里，一上一下的摇晃着。
　　风潇见状忍不住挪瑜道：“您年岁不过八千年，还是一出世便是八十一重天雷，直升上神，天地间独您一人。鹤虞尊神恨不得时时刻刻守着您，就您来这几天，小仙我已经收到六次金鸢了。全是尊神传来的，不是要小仙照顾好您，就是问您多久回去，您看看您有什么打算？”
　　“打算？唔——”临宣躺下，翘着腿询问道：“你这儿离东涧多远？”
　　“不远，不过三刻。”风潇说完反应过来，严肃道：“我可警告你啊，别打下界的主意。你是上神，刚出生时的天雷近乎让你仙骨重塑，如今你的修为连一个散仙都比不过，你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吧。”
　　临宣看了看嘴上支棱出去的草茎，呐呐道：“老实不了啊，总感觉丢什么东西了，心里空落落的。”
　　风潇：“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临宣突然坐了起来，吐出草茎：“你说我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婴儿，怎么承受住这八十一重天雷的？”
　　“这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药神。当年的事最清楚的人应该是鹤虞尊神，我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不过你因此沉睡了一千年，是我守着你这件事是真的。”风潇说完，一脸傲娇地看着临宣。
　　临宣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拍了拍风潇肩膀：“那可真是谢谢你啊，为了报答你，本仙决定走啦。”
　　随即不待风潇回应，就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走了。风潇只好扬声道：“喂，你别乱跑啊。”喊完发现人都没影儿了，“真是操不完的心。”
　　这厢，溜之大吉的临宣上神自然是没有乖乖回去，而是往东涧去了。
　　东涧乃是天河的尽头，天河之水从亿万高空飞涌而下，将天上、人间连接在一起。寻常仙、人等皆不可越界，但东涧有个特殊之处便是它的灵鱼。东涧之中有数十灵鱼，此鱼可以在天河之水中自由来去，顺水可下人间，逆水可上九天。临宣会发现这个秘密还是一次机缘巧合。那时，仙龄三千的临宣年幼却位尊，天界之中除了风潇还像是个知交好友，不时来往之外便无人熟识，风潇一忙起来，临宣就只好自己到处疯玩，天界之中各个角落都被他跑遍了。
　　一次无事在天界莲池晃悠的时候，无意中瞧见水中一条头异常大的小胖鱼竟然在咬食莲藕。临宣孩子心性，当即将其捉了起来逗弄道：“好啊，哪里来的小鱼，竟然敢来仙家的莲池里偷吃，看我不把你烤来吃了。”
　　没成想那鱼竟是开了灵智，当即求饶道：“对，对不起，别别，别吃我啊，我，我不好吃的。”说完，还像个孩童一样哭了起来，那场景那声音吓得临宣当即松了手。那鱼回了水也不知道跑，还傻乎乎的谈起了条件：“如，如果你答应不吃我，我可以，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一定没有去过的。”
　　临宣不以为然：“哟，还谈起了条件，这天上就没有地方本仙没去过。”
　　小胖鱼在水里游来游去，快速解释道：“不，不在天上，那个地方叫人间。很好玩的，很漂亮的，和天上不一样。”
　　临宣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一条小鱼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去过？老实交代，你怎么下去的！”
　　小胖鱼往后游了游，喏喏地开了口：“我，我说了你不许告诉别人。”
　　临宣思索了一下：“还有要求——行啊，答应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胖鱼晃晃尾巴，犹犹豫豫地说道：“我，我是天河中的灵鱼，可以在天河之中自由来去。在天界的最东边，天河的尽头，有一个地方叫做东涧。”
　　临宣想了想，似乎自己曾去过这个地方：“东涧？东涧之水流向人间，这本仙知道，然后？”
　　“然后，然后我们灵鱼一族可以循着这水游向人间，也，也可以逆游回来。”
　　临宣看了看脑袋圆润身材娇小的小胖鱼：“那你怎么带本仙下去？”
　　“东涧旁的岸边草丛茂盛处长有一种草，叫易草。这种草草茎光滑细长，只有最顶上结了一个红色的毛茸茸的圆形果实，果实头部伸出一小片翠绿的叶尖，你握着叶尖向外拉扯，注意千万不要将草拔了出来啊。然后就可以拉出一个栗色的草籽。我吃了它就可以变得很大很大，然后你就可以呆在我的嘴里下去了。”
　　临宣想了想，觉得有些麻烦了：“我可以变小啊，何必那么麻烦。”
　　小胖鱼似乎不好意思了，扭捏的解释起来：“不，不行，我经常会在路上睡着，一不小心忘了你的存在，呼吸的时候就会把你吞到肚子里去。但是吃了那个我的嘴里就会有一个大泡泡，你可以待在泡泡里，然后你就不会被吞进去了。”
　　临宣伸手点了点它的鱼脑袋：“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都是我的主人告诉我的啊，易草还是他种的呢。只不过我太贪吃了，有一次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把什么都忘了，但是现在看见你就想起来了呢。”说完又摇了摇尾巴。
　　得，看来问他的主人是谁没戏了，不过若是以后自己想下界玩玩，似乎可以试试这个法子。“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以后本仙想去了就来找你。不过——”
　　“不过什么？”小胖鱼滚动着圆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临宣。
　　“不过这件事除了本仙你不许再告诉任何人，否则的话本仙就把你烤来吃了。”临宣腹诽道：特别是不能让鹤虞尊神知道此事，不然肯定没得玩，自己可不想才玩两天就被捉回来。
　　小胖鱼鳃两边的鳍紧紧地巴住身体：“唔唔，我一定不说。”
　　“对了，到时候我怎么找你，你一天到处跑的。”
　　“你把易草草籽放在水中就可以了，我闻到这个味道，会自己游过来的。”
　　“那行了，走吧。”
　　看见小胖鱼往外游去，又叫住：“等下，回来。”
　　然后看了看水中的莲藕，伸手挑了一根小巧鲜嫩的仙藕，伸到小胖鱼嘴边：“吃了再走。”
　　天河尽头，东涧。临宣本以为易草数量稀少，没成想拨开那一片绿油油的草丛下全是易草，毛茸茸的红色果实格外明显。临宣按照灵鱼的说法，取出一颗栗子大的草籽，草籽刚取出来整株草就迅速枯萎掉，然后消散了。拿着栗色的草籽，临宣想了想，又如法炮制的取了一颗备用后，便来到河边。
　　将草籽放在水中，水中其他它的灵鱼来来去去皆无反应。过了一会儿，只见远处迅速窜出一条小胖鱼，咬住草籽咔咔咔的吃了起来，然后身体突然膨胀起来，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这时候手掌大小的鱼已经有马车大小了，身上的鱼鳞手掌大小，闪闪发光。这时候小胖鱼才开口说话：“好久没吃到啦，真好吃。我的嘴里有一个泡泡了，待会儿我张开嘴，你就可以坐到泡泡里去，然后我就可以带你去人间啦。”说完张开了嘴，还摇了摇尾巴，可能他忘了自己现在的庞大身躯，变大的鱼尾溅起一大片水花，临宣见状忙不迭地坐进了鱼嘴的泡泡里，避免了淋成落汤鸡的悲剧。
　　说是泡泡，其实是一层透明屏障。临宣轻触了一下屏障，屏障从接触的地方晕开一个涟漪，除此之外无甚变化，临宣碰了碰便不再动作。
　　小胖鱼沉入水中开始向人间游去，鱼头渐渐垂直，水流顺着呼吸进入口腔，从屏障外滑过，留下一道道水迹，又从鳃处流出去。临宣本想借由这鱼呼吸时的开合的瞬间，打量一下外面，奈何水流太快，使得视线模糊不清，于是只好放弃，安静的等待到达。
　　大约一刻钟后，鱼头逐渐水平，然后停了下来，小胖鱼张开嘴，让临宣出来。临宣刚一出来，屏障便破掉了，小胖鱼也恢复了原来的大小。临宣站在岸边，瞧着这人间的景色，不同于天界景色的朦胧飘渺，人间是干净而清晰的。地面上是掉落的枝叶，一层又一层，新旧交叠。
　　小胖鱼游了两圈身子渐渐变回原来的大小：“我，我走啦。”
　　“如果我要回去，还是像刚才那样寻你吗？”临宣看着水里的小胖鱼问道。
　　“可以！但是你还有那个草籽吗？”小胖鱼一想到还有机会可以吃好吃的就兴奋不已。
　　临宣转身向远离岸的地方走去：“当然，等我回去的时候再给你。”
　　“好啊好啊，那你可要早点回去啊。”小胖鱼欢快的不停跳出水面，溅起一片水花。
　　临宣背着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南边走去。这条路走得很顺畅，似乎自己曾经走过，就连在何处转弯都毫不迟疑。大约走了一刻钟，便到了一处空地，空地上建了一座小木屋，木屋用木栅栏围了起来，围出了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绿油油的一片。临宣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推开了栅栏，仔细一看，发现院中种的竟然是易草，还没有成熟的易草。

作者有话说

　　月隐卡文了，正好有灵感，想写写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