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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姑母和表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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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母和表姐
也许是不习惯的缘故,又或者是那些烦忧的事,晚上我睡得并不太好,很早就醒了过来。
太阳还没有升起,只有一丝微光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我翻身坐起在床头,愣了好一会,才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
这次,我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从这间小房间开始,好好地了解伊莎贝尔。
从一个破旧的衣柜里,我翻看了她所有的衣物,这些对于我来说太过古典、过时的衣物都整整齐齐地叠放着,表面上是几套女仆装,翻了好一会儿,尽是些深色的简朴服装,看来,她的生活还真是清平啊。
正在我感叹之际,一件精简细裁、颜色鲜亮的蕾丝绒边舞会服引起了我的注意,或许,她还是有那么一段风光的时候的。只不过,以她这番年纪,是已经正式进入社交场合了吗?
我推断不出,不过,如果先前她是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小姐的话,应该是很早就会参与这种活动的。
不多时,我早已翻遍了她所有的衣物,然后,就着手于一些零碎的小饰品,以及大大小小的抽屉,忙忙碌碌地查探了好久,都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我不禁有些气馁。
最后,我的眼睛锁定在一个上锁的抽屉上。直觉告诉我,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一个可以让我更透彻地了解伊莎贝尔的秘密。
可是,钥匙呢?
伊莎贝尔也不是个吃素的人,她仔细地藏起了那把钥匙,最后,我是在衣服的内袋里找到了那个小不点铜钥匙。当钥匙进入锁孔转动的那一刹那,我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就好像我已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昏暗的抽屉里,静静地躺着一本镶了金边的记事本和一只镀金的钢笔。
那是一本日记本,看似十分贵重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放轻手脚,翻开那厚重的书皮。
扉页上,是一行飘逸潦草的字迹,签着伊莎贝尔•梅里彻斯的名字。
是很漂亮的老式字体,让我不禁猜测着它的主人有多么好的学问。
我随手往后翻了翻,每一页上都潦草地签了日期,略略读了几行字下来,果然是日记本。
这是一个极其重大的发现,而我也不想再顾及什么他人隐私的问题了。零碎的几页读下来,我大致明白了一些思路。
先前的文字是记录她在梅里彻斯属地的生活的,而后来那些充满幽怨之情的文字则是表达在拉迪菲尔德的心情的。略略扫了几眼,我看到她记录加德纳夫人的称谓是姑母,不禁呆楞一下。
这么说来,加德纳夫人就是伊莎贝尔的父亲——梅里彻斯先生的妹妹了。
那么,为什么……她会这么狠心地对待自己的外甥女?
想不通啊,想不通。
这把我之前设想的狗血剧情全部推翻了,什么梅里彻斯先生有负于加德纳夫人啦。我又翻了几页,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不过是一些琐碎的心情和每天的事迹。确定找不出更多的线索了,这才锁上抽屉,走下楼去。我照旧穿着那身女仆的黑衣,在不确定的环境里做人做事还是低调一点的好。
我的身份特殊,目前看来,大约是加德纳夫人的哥哥寄养于加德纳一家的“贵族小姐”,却又不知为何得不到小姐的身份,沦为了女仆,甚至被虐待,而这其中的缘由着实让我疑惑莫名。但是从仆人们的眼神以及态度看来,大部分人对于这位伊莎贝尔小姐还是十分敬重有爱的。
我径自去到底楼偏角的仆人餐厅,因为我自然是不能与他们口中所谓的主人,也就是伊莎贝尔姑母一家,一同用餐的。
大约是过了用餐时间吧,餐厅里一个人也没有。为了照顾到我可怜的胃,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始行为不雅地在隔壁的厨房里面翻找起食物来。
我发现了不少的面包、蛋糕、甜点,还有新鲜的牛奶,这足够我吃的了。这里没有什么人,我也就敞开肚子吃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吃得太快了,我一下子噎住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隐约听见有一位女仆对着另一位吩咐道:“加德纳小姐刚刚从伦敦赶回来,快些去准备些食物。”
我猛然间一惊,心想绝不能让她们看到我这个狼狈样,连忙想丢下面包躲藏起来,可是,却抑制不住地大咳了一声。我急忙抓起一罐牛奶猛灌了几口,终于稍微缓过了气。只觉得背上被异样的视线灼烧着,我一回头,一位女仆木然地立在门口,她已经被惊得全身呆滞了,只是一动不动地望住我。
我尴尬地咧开半个嘴角,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好表现得尽量优雅得体一些。
那女仆不说话,我想还是得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正当我微笑着镇定往外走时,却被一只手擒住了。
“梅里彻斯小姐……”她一把抓紧我的手臂,声音里透漏着一丝怜悯,而这一向是我最讨厌的,“您不会真的被打傻了……吧?”她转过身,仔细地盯着我。
“没有。”我继续微笑着,万分肯定地摇头,其实,是被打死了也说不定,不然怎么会轮到我这个替身,只不过,我的运气比她好了不知多少倍,正碰上了那个罪魁祸首加德纳夫人过世了。
“还是,病了……?”她探出手覆上我的额头,然后贴在她自己的上,“没有发烧。”
“我没病。”我不禁有些气愤。
这时,门外又来了一位侍女,她一脸不耐烦地瞪着杵在门口的女仆,想要发作,却又望见我在场,不自然地缓下语气:“黛西,加德纳小姐已经等待很久了,餐点怎么还没有准备好?”
被唤作黛西的侍女立即惶惶地鞠躬:“我立即去准备。”
黛西是半点也不敢耽搁,马上离开了。可是,刚进来的那位侍女竟是没有离开的意思,她饶有兴趣似的望着我,紧接着迈近一步,以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梅里彻斯小姐,我很抱歉,恐怕刚回来的加德纳小姐也对您有些误解,还有,和她一起回来的女伴。您见到她们时,千万记得要恭顺些。”
什么?
又来一位?还有女伴?对我误解?
我不禁有些气馁,这不是正好凑成一个整蛊二人组么,我真是时运不济啊。
在加德纳一家那里,我算是别想有什么出头之日了,那个新主人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大多只有被赶出去的份,以防万一,我也只有先未雨绸缪了。
拉迪菲尔德庄园的底楼除了一些小房间外,就是我第一次跑下去看到的大厅,装饰的极尽富丽奢华之势,繁式的雕刻,落地的厚重窗帘,两边是中世纪韵味的沙发,粗粗看下来,绝对容得下几百个人共舞,我不禁暗自猜想,在社交季节,这里是不是经常举办舞会?
要想回到楼上,必须要经过那间华贵堂皇的大厅,但是,我又有些害怕要正面遇上加德纳小姐。我已经听仆人说她回来了,陪同而来的还有她在伦敦的女伴。
事实证明了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小心翼翼地沿着走道挪动,庆幸的是她们并没有在大厅中央那张夸张的令人咋舌的长桌上用餐,而是在底楼的一间小“包房”里。因为,当我鬼祟地走过时,里面传出来细微地交谈声,偶尔还传来几声憋闷的笑声。
尽管没有见过面,不过,在我看来,这位贵族小姐,却是个薄情寡义之人。母亲死了,也没什么悲伤之意。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我是根本插不上嘴的,现在这种情况下管好自己就好了。
我为自己设想了几个方案。
NO.1登广告求职
这一招我是向简爱学来的。不过,奈何学问浅薄,家庭教师一职担当不起,次者,做个保姆、女仆还是没问题的。
NO.2在农村做劳力
这一招有苔丝做先例。只要有一双手,是绝对不会把自己饿死的。只不过,这一招成本实在太大,这一步下去,以后所受的苦可就多了。
NO.3直接逃,走一步算一步
登广告不一定有回应,劳力又太委屈了,不如直接收拾行礼跑路。这招的风险系数最大,搞不好要饿死街头的。
NO.4做情.妇
这一招由《名利场》所教,初期工作成本比较大,后期回报是缓缓不断,只可惜,完完全全玷污了人品,将个人的清高和自尊都抹去了。
想来想去,前途真是渺茫,还是先登个广告看看效果怎样。
登广告的话,又遇上了一个麻烦。那就是我必须亲自去德埃郡走一趟,才好与他们协商广告的问题,更有甚者,这需要一笔资金……
真是寸步难行,世事艰辛,我不禁有些泄气。
不过,灵光一闪间,我想到了一个弥补的法子,这个法子就是……李德!
李德是庄园里自由的男佣,兼管信件传送之类的事,经常来回德埃郡,我正好借机求他帮个忙。
我在信纸上仔仔细细地写了一遍我应聘的内容,大致是我可以教授画图、钢琴这些的初级,当然做女佣也是不排斥的,最好是要有食宿的那种。写完,又来回读了几遍,确定没有遗漏信息及联系方法后,才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重又奔下了楼。
很幸运的,我没有在底楼碰见加德纳小姐和她的女伴,她们仍旧在用餐室里,不过,好像来了新的客人。是一个沙哑的男声,在我穿过大厅的时候,大致闻见了几声交谈的内容,估摸下来,应该是殡葬的承办人正在与她们讨论葬礼及祈祷的问题。我也没有多加理会。
李德一个人住在花园简陋的小木屋里,平时和其他的仆人没什么交集,除了传送信件外,我对他的工作根本一无所知,也许,他是有特殊身份的人呢,不然,怎么与其他的仆人相比,有这么不同的待遇呢?
我不想多想,那样不过是自寻烦恼的事。我敲着他小屋的门,不出所料,很快就有人打开了,一头金黄色立即闯入了我的视线。
李德探出头来,在望到我时,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梅里彻斯小姐?”
随即,他又尴尬地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连连抱歉道:“不好意思,这里乱得很,梅里彻斯小姐怎么会来这里呢?”他懊恼地挠着脑袋,顿时晕红了脸。
“我是来请你帮忙的。”我说,“但愿,您不要像那些无情的绅士一样,瞧见我的落魄而把我拒之门外。”
“不……不会,怎么会呢?”他楞了一会,显然是惊异于我有求于他这件事,不过,很快,他便轻笑了起来,敞开门把我迎了进去,“梅里彻斯小姐有什么需要,我一定随时待命,尽力而为,先进屋说吧。”
我提了提长裙顺从地走进屋,同我预料的相反,里面的装饰一点也不显破旧与简陋,反而很精致而别出心裁。在李德的指引下,我很优雅地坐在了一张漂亮的沙发上,他像个绅士一样恭敬地行了个吻手礼才不急不缓地坐定在我对面。
我索性直截了当地对他讲明来意,也顾不得再说什么客套话了。我请求他替我上德埃郡登一则广告,等有了钱,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他。
他立即答应了,连想都没想一下,就好像那不过是举手之劳一样。
我自然是要做出百般感谢之意。不要说我着实是心里感激的,哪怕心里憎恶,在别人面前也要同样笑得温柔。
除此以外,我们两个又交谈了一会,李德说起了新主人的事,又表示说新主人在夫人下葬后就会立即赶过来。
我说:“那我还真想见见这新主人呢。”
“他是伦敦社交界有名的美男子。”李德说,“才貌双全,名利双收,伦敦的女士们都梦想着能吸引他的目光。”
“这种男士往往都是不屑于束缚在一个女人身上的。”我说。
这样名利双收的男士,自尊心就会逐渐膨胀,膨胀着膨胀着就会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以致于要通过各种各样、源源不断的女人来满足他们日益膨胀的虚荣心。
“恰恰相反。”李德说,“我只听说过米德尔顿先生和加德纳小姐的绯闻。”
“你是说新主人和加德纳小姐?”
“正是。”
我想这两人若是结婚了,也就无所谓谁是拉迪菲尔德的主人,这倒是个不错的结局。
“您真该替您的表姐高兴。”李德说,“米德尔顿先生是一位难得的绅士。”
“我会把您这句话当做祝福,并且转达给加德纳小姐的。”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