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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不一会儿,出现几个青壮年,借着他们的火把,他看这些人穿衣打扮与外界不同,像是少数民族,但究竟是什么民族,沈修并不太了解这方面自然也不得知了。而且,这些异族人都是用头巾包着长发,看起来并没有剃光头和长辫子,大约不是清政府管辖之内的地方。
      青年人有个领头的走到最前面问沈修是何人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沈修听到汉语有点惊喜,他外语只懂得些许英语,少数民族语言实在是一窍不通的。
      沈修恭敬的作了揖,不急不缓的言明一切情况。
      领头人听完上下打量一番沈修不作言语点了点头,然后问了他如何到这里来。
      沈修解释一番后,领头走到他身后,沈修转头一看,是个老人家,身后躲着一个姑娘,看不清脸,一直向他偷偷张望。领头的和那老人低声嘀咕了几句,向一个青年挥挥手招呼了过来。
      “你们家里还有间空屋,今晚让他在你们家住下吧。”领头人用异族语言沟通着。
      “这能行吗?”
      “就在你们家住,今年雨水多别人家都没什么能住人的空屋。还有问题吗?”
      “没了。”青年个头不高,缩着脖子向沈修走过去,带着他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沈修起得迟,醒来时屋里坐了几个老人家和昨晚那个领头的,窗外和院子里也挤满了人,
      沈修起身向屋里的老人家作了揖,随后领头的人开了口。
      “先生是来自北方的客人,我们应当好好招待,昨夜让您受惊了。”
      “没有没有,多谢大家的招待。”
      领头的人向刚进来的阿桑基说了几句话后告诉沈修:
      “今年雨水太多,冲垮了好些屋子,先生如果愿意留在这里的话,以后可以继续住在这里,阿桑会招呼您的。”。
      阿桑基冲着沈修点点头便又退了出去。
      沈修借机问了领头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先生来的时候应该看到了寨子门口的巨石了?”
      “夜黑,不曾看清。”沈修摇摇头。
      “哦,这里是白水寨,我们都是羌族人,先生是汉人吧?”
      “正是,看这里倒是很隐蔽的一个去处,可有什么渊源?”
      领头的人招呼大家散了,然后关上了门。
      “先生能寻到此处也是缘分,告诉先生也无妨。”
      “多谢。”沈修总喜欢略带谦卑地点点头。
      “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一段往事罢了。
      实际上我也是个汉族人,以前叫白衡,十岁那年我同经商的父母乘船去探亲,夜黑上岸休息,不幸遭遇劫匪,父母双亡,我却被一个猎人救了出来。那个猎人带我回了羌寨,我也就成了羌寨的一员。”首领眯着眼睛看向沈修。
      随即转头看向了门外,外面月色皎洁,屋内灯影绰绰。沈修沿着他的视线,也看着远方,黑夜笼罩下的高山连亘,月光照到的地方是浅浅的月白,剩下的则是低洼处或是沟壑万千是浓浓的黑。山顶没有树,倒让他想到了冬日北方的山,寒风里树叶早就落没了,只剩下斑驳的树影瑟瑟发抖。真正的高山的山顶不该是有树的,没有树能站在云霄驾驭那寒彻那孤寂,可惜他生在天津,也就没有了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可能。
      讲述者指着最高的一座山,手停顿在半空几秒后又继续说:“那就是巴山,就是巴山村的村民救的我,那人就是巴山村的村长,后来我就住在他们家,村长待我很好,很欣赏我,教我射箭捕鱼。村长有个女儿拉巴子,和我一起长大,她是我最爱的姑娘,村长也早就答应把拉巴子嫁给我。村里人都喜欢我,也喜欢拉巴子,她很漂亮很善良,所有人都在为我们的婚事准备着。”
      他突然深叹一口气,接着说:“可是,大族长儿子日达木基也喜欢拉巴子,所以他要族长把我赶出去。
      大族长诬陷我说我是汉族人图谋不轨,他让村长杀了我,不然就夺走他的村长之位。村长没有答应。
      族长安排了另一个人做村长,可我们都不服新村长。为了安抚我们,他想要以除名族谱为要挟。
      在这里族长有莫高的权利,他就是羌族的释比大人,这里有句话“释比有多大,官有多大”。如果被除名那就是被太阳抛弃的儿子了,老村长很犯难,他看到我和拉巴子的真心,最后为了女儿还是拒绝了族长。
      后来大族长传话说不交出我就要攻打巴山村。巴山村虽然傍山而建,但是同族那么多人,我们注定是要输的。如果牺牲我就可以护全整个养我的村子,那我一定会去,只是日达木基是个混蛋,如果拉巴子嫁给他一定不会幸福的。可是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将村民们置身水深火热中。我和拉巴子告别,找到村长说明心意,村长不答应,反而将我绑了起来。然后就引起了战争,拉巴子找到我解开了绳子,我带着大家抗争,寡不敌众,最后带着余下的一百多人逃到了这里,修建了白水寨。
      想必你也看到了,这里流动的水都是乳白色的,甘甜可口。这个地方易守难攻,加上山高水远,大族长也没办法攻进来,为了一个女人多次发动战争,其他村长都不愿意帮助他了,所以再也没发生过战争。
      然后我和拉巴子就在这结了亲,已经二十多年了。不过先生可真是好眼力,这里树荫极盛,所以才选了这里。”
      “不知您是否看过沈复的《浮生六记》?我自幼眼力极好,宏物可见细微,细物可观轮廓。所以昨日黄昏,看到南山有一丝灯火便猜测此处有人家,于是下了船,又看到远处山后林荫有索桥便来了这里。”
      这人看了看沈修的眼睛,炯炯有神,深邃又坚定的一双眼睛,又看了看门外一个怯怯的少年,然后起了身。
      “夜深了,我就不打扰先生休息了。先生以后有事就找我或者卡达摩基吧,他是我儿子,我是这里的首领。这里大部分人都会说一些汉语,说得不好,但基本交流没问题,先生有事可以找大家,大家都很乐意的。吃住上先生放心,阿桑基是个好小伙子,他会招待您的。”他走了出去,那个少年也跟着走了。
      沈修微微一笑,点头示意。
      “多谢。”

      首领走之后,沈修不知做些什么来消磨时间,况且是做客更加不好意思。
      他出了门,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当然他一个读书人也帮不了什么忙。村子里没几个人,有几位老人坐在一棵大树下煮茶,老人们都在用羌族话闲聊,抖一抖旱烟袋,有的蹲着,有的坐着。
      他想走过去听,但又想到自己在这差不多算是个聋人,听不懂也说不明白。让他用手势吧,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也不妥贴,不符合他文人的形象。虽说首领说了大家都会汉语,但想想,这里都是土生土长的羌人,汉语基本交流也许没问题,但沈修对基本交流并没兴趣,无非就是些家长里短的话,何况他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那就到处看看吧,他继续向村子深处走去。
      走近前一夜隐匿的浓雾深处,是一丛树荫,穿过,望眼四周是几小亩良田,种了玉米和土豆。玉米长得比较矮,但很粗壮,玉米穗有些是青丝有些已经是接近成熟的黑色枯丝,玉米棒子都很粗,仿佛那层青衣也要被撑破了。只是地的面积不大,种这么一点估计分到每家每户的可能只有十几个棒子了,还不够一户羌族人三顿的口粮。
      再往里走,能看到一小块的油菜花,很小的一块。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种这些,明知这么一点儿绝不计够村里人榨油吃吧。兴许是哪家姑娘爱花,讨来这么一小块地方种了当花园,但白水寨他也只看到了这么一点耕地,用来种花岂不是很浪费。
      他想到一个故事,一个外国故事:一个著名作家有一个忘年交,他们俩常常去镇上的小酒馆喝酒取暖。但是有一次连着三天,这位作家都没有看到这位年轻的朋友。作家找到他的家里,问他为什么没有去。
      朋友回答:“这么冷的天,我的靴子烂了,我没法出去啊,我总不能赤脚出去啊。”
      作家想了想,拿出买靴子的钱给他:“给你,买靴子的钱,明天老地方见。”
      可是第二天作家依然没有见到这位年轻的朋友。他又找到他家里去。
      “嘿,朋友,你怎么又没有来。”
      “这么冷的天,我的靴子烂了,我没有靴子总不能赤脚出去吧。”
      “昨天不是给了你钱吗?”
      “你瞧,我把你给的钱都买了鲜花。”作家转头一看,房间里满是鲜花,像春天一样。
      “多美啊,我把春天种满了房间,我们可以不用靴子就能看到春天了。”
      沈修想,这人大概与这种花的姑娘也是一样的想法。虽然这里是人间仙境,但是有了油菜花,那金灿灿的油菜花,这才是生活。他不禁想起了家乡,每年四月,母亲总央他出门带些油菜花回来,母亲是农家出生,家里每年都种油菜。他每次带了油菜花回来,母亲总用那只棕底白色花纹的窄口瓶倒些水把花插进去。家里的老房子很脏很久很暗,但有了花儿这金色的花儿,每年四月他总是在阳光明媚里度过。想到母亲他有点泪目,擦干了泪水继续向前走,母亲教过他,遇事不慌不乱,凡事向前看,往好的一面看。
      他细细欣赏这良辰美景时,听到丝丝水声,浔着水声,沿着林荫小道,走了约一个时辰,到了山腰另一侧。循着山路,开始向下爬。伴着越来越大的水声,似乎听见一群幼儿在唱歌。他听不懂羌族语,只觉得这声音好听不绝于耳。
      他向声源找过去,快走到了山脚,开阔处看到一片青草地,漫山遍野的花儿,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紫的。
      有几个姑娘在旁边的小溪洗衣唱歌,只有一个姑娘一直低着头洗衣服却不一起唱。姑娘们的衣服都很漂亮,挑花的袖边,纳花的头巾,颜色鲜亮明艳,红色的绣花长裙,精致的鞋子,都漂亮极了。加上那动人的歌声,好一幅人间美景呵。
      他不知道这歌是什么意思,但向来在女孩子面前羞涩的他又不好意思问,就一直看着她们洗。
      有个姑娘发现有个陌生男子在远处的草丛看他们唱歌,连忙悄悄地告诉了其他人,大家先笑着看了看沈修,又都朝着那个不唱歌的姑娘偷偷地笑。那个不唱歌的姑娘还是低着头,听到大家调笑只是稍微往上抬了抬头,眼睛往远处瞥了一眼又马上低下了头,拿起衣服扔在了盆里三步并做两步跑开了,也不曾回头。
      那一眼,似将一汪泉水洒开,凉凉的又极温柔。其他姑娘看到她跑开了,都笑作一团,又开始唱别的歌,她听到跑的更快了,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沈修看她身形像昨晚老人旁边的姑娘,只是女孩害羞一直低着头,他不曾能多看几眼她的面容,不过虽只那么模糊的一眼,就让沈修魂儿都飞走了。
      那闪着光的大眼睛,好似一颗石子激起了清澈的水波。弯弯的眉毛,柔柔的如月牙儿嵌在星空。小巧玲珑的鼻子,如同一颗珠宝精美。小小的耳朵,形状似半块破开的玉璧。那微微张开的嘴唇,透着天真与欢乐。
      站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忘了“正事儿”。
      歌儿都是什么意思呢,他心想,也许问问首领就有答案了。
      但姑娘又是谁呢?
      回了住处,他让那年轻的房主带着他到了首领家。
      大门敞开着,一眼看到屋外有堆火,火上烤着鱼,远处一个健壮的年轻人背着一捆柴走过来。
      沈修一进院子,首领家拴在门口的黑狗开始狂吠,但是又不咬人,只是拼命叫,一边向着屋子方向叫,一边往沈修身上扑,好像在向主人说,快出来,有贵客来了。虽然它并没有咬他,但沈修还是怕了,一直往后退,同时期待着首领从家里快出来解救他。
      但首领没有出来,远处那个年轻人快速的跑过来用羌族语训斥了几句,那狗还是不止的咆哮着。
      这时从屋后跑出来一个微胖的女人,脸色黝黑,五官却很精致,明显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标致的姑娘。她胳膊上挂着一只装满了野菜的竹篮,野菜里有一朵野百合,娇艳欲滴。
      看到沈修被惊吓到的样子,女人连忙走近火堆找到一只骨头扔给了黑狗止住了叫声,然后一直用羌族语嘟囔着什么,大概是在道歉吧。看到狗在一旁安心地啃着骨头,沈修这才敢慢慢走进来。
      背着柴的年轻人招呼他坐下来,然后拿了一只烤鱼给他。
      沈修看到烤鱼有点惊慌失措,他看着还在滋滋作响的鱼儿下不去口。年轻人看到局促的沈修忍不住大笑起来,之前那个女人和年轻人说了几句话,年轻人进了屋子,端出来一盘切好的肉片,还有一碗鲜羊奶。
      这时首领才进了大门,后面跟着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黑狗也是狂扑,首领喝了一声,狗先怔了一下然后躲回了狗窝。
      首领看沈修僵僵的看着面前的食物,大笑起来。
      “先生,别拘束,这鱼是白水河特有的鱼,鲜美极了。这是我大儿子卡达摩基,那个是我小儿子哈德旺。”首领招呼屋里的女人拿来毛巾擦了擦手,拿起一条鱼递给沈修,沈修轻轻推开:“不了,多谢美意,我是北方人不怎么吃鱼。”而事实呢,他是天津人,因为靠海市场经常有新鲜的鱼虾卖,只是他吧,虽然喜欢鱼肉的鲜美,但因觉得吃鱼礼仪繁杂,而且要吐鱼刺吃相不雅,所以早就摒弃了吃鱼的习惯。
      “卡达摩基,你今天去打猎没有?”问完转身对哈德旺又低声说了什么,哈德旺迅速的跑开了。
      “没有,我去砍柴了。”
      “先生,真是抱歉,这会只有烤鱼了。先生可以试试,白水河的鱼绝对让您吃了回味无穷。”首领随即转身让卡达摩基去杀头羊来。
      “不了,麻烦首领大人了,我还不饿。”沈修忙推辞,“我来只是想问问,今天我听到有人在唱山歌,觉得很好听,但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首领听了大笑起来。
      “羌族人都喜欢唱山歌,先生若是感兴趣,可以多留些日子,过些日子就是“瓦尔俄足”节了,到时候可有趣哩。”
      “什么是‘瓦尔俄足’节?”
      “瓦尔俄足节是为了纪念天上女神沙朗姐,到了那天大家都要围着火堆唱山歌,同聚一堂。”
      “哦,如此这般甚好,那我一定要留下看看。只是我不懂羌族语,再妙也听不懂实在是遗憾啊。”
      “先生莫急,先生若是想学,这羌族语呀没那么难学,先生若不嫌弃的话,卡达摩基的羌族语和汉语都很不错,他可以教先生学羌族语,而且我有一些有关的藏书,先生尽管拿去看。”
      “那真是麻烦首领了。”
      “先生不必客气,以后叫我阿木基就可以了。”
      “也好。”沈修连忙告辞了。
      沈修在此之前从未真正地听过山歌,只是在书里偶尔读到过相关的描写。他听闻华夏一些少数民族因为没有文字,都是靠山歌口口相传历史文化的,这羌族历史这么悠久,山歌估计特别丰富,他可有的干了。
      山顶有个小山洞,地势好,空气干燥,光线明亮,特别适合存放东西,阿木基就把四方收集的书还有一些粮食都放在了这里。
      “我虽然是个汉族人,但是是羌族人把我养大的,而且我娶了最美丽的羌族姑娘拉巴子。所以实际上我也算是个羌族人。沈先生如果不嫌这里贫苦,就留下来吧,羌族人会把先生当自家人招待的。”
      “哪有客人久居他乡的道理呢?我来这里,大家如此热情招待,我已经感到很荣幸了,就不敢多麻烦了。”
      “哎”首领长叹一口气,“那先生要走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我带领乡亲们送送先生。”
      “好,不过首领不必担心,暂时我还不会走哩,还要麻烦首领很多日子呢。”
      “最好不过了。”阿木基爽朗的笑声真是让人惬意。
      此后卡达摩基每天都来教沈修说羌语,沈修很快就学会了七八分的羌族语。原来“拉巴子”的意思是“花儿”,想来首领夫人年轻时一定和花儿一样美丽吧。他努力的回忆那天的歌谣大意好像是在说“山上云朵一朵朵,白水姑娘赛云朵,羊角花开一串串,白水姑娘红艳艳。”那天那个美丽的姑娘莫非就是“白水姑娘”?
      “瓦尔俄足”节也很快就到了。

      沈修想象中的“瓦尔俄足”节就像一次比赛一样,大家围成一圈唱山歌比赛。然而事实上比这有趣的多。
      瓦尔俄足节那天黄昏,屋外来了很多人。姑娘们都穿着颜色非常明丽的长裙,多是大红,蓝色,白色,粉色老奶奶们都是黑色长裙,但都布满了花鸟鱼虫的刺绣,戴着绣了杜鹃花的头巾,与长裙颜色一致。年轻的男人们统一穿着白色,中年的都是蓝色,老年的都是黑色,满满的也是花绣。首领也递给沈修一件白色的衣服让他换上,然后首领夫人给沈修盘了头,包了头巾,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姑娘们看着他羞红的脸都乐开了花。
      然后首领就带着大家往山上高处去了,每个人都打着火把,沈修看着斑斓的火把,好像星辰坠落,散布在高高低低的大山上,摇曳着火光。一路上都是杜鹃花,羌人叫它羊角花,一串串,红的粉的白的,就好像一群小山羊引领着大家向前去了。
      首领带着一众人到了山顶,有一个石台,上面有一块白石,白石上涂了鸡血。然后首领带着大家一起跪拜行礼。走完了各种礼节,沈修还在诧异什么时候开始唱山歌时,突然从半空中飞出羌笛声,却让人寻不到源头。
      然后四周突然变得明亮了许多,俨如白昼。原来这里是一个祭台,首领率领众人把四周的油锅都点着了。登时一个青年站在一块石头上吹了一声口哨,甩起了纤花飘带。
      先是一个白裙子鹅蛋脸的姑娘,脸红扑扑的,个子高挑,靠近了火堆,伸手拉过来一个瘦瘦的姑娘,环绕着火堆开始边唱边跳。
      “嘿哎,对面是哪个哥哥哎?”
      “我是白家阿三哥哎。你是哪家妹子呦?”
      “我是三妹的大姐哎。”红脸蛋姑娘把瘦姑娘往前一推。
      “天上的鸟儿为谁飞,
      山上的花儿为谁开,
      水中的鱼儿为谁游,
      阿哥你为何不看我?
      莫不是不想阿妹呦”三妹唱。
      “天边有朵白云呦,
      云绕青青的山顶呃,
      如果你相信的话,
      请让我来大胆的吐露真情呦。”白三哥唱。
      “快说快说。”大姐绕到白三哥后面把他推到火堆更近处,同时羞红了脸跑开。
      白三哥和三妹两个人正对着火堆绕着。
      “哎,不是阿哥不想阿妹,
      只是阿哥不敢来看哎,
      阿哥不怕那山上豺狼,
      就怕阿妹不想见我来。”
      “我盼月洒江边水,
      我等天明鸡打更,
      我看羊角朵朵开,
      没等到阿哥看我来。”
      “我在江边看月儿,
      我在东山看日出,
      我在山路看花开,
      看不到阿妹把我瞧。”
      “阿妹我是女儿家,
      笑似桃花羞开放,
      羞如羊角红艳艳,
      怎敢直把阿哥瞧”
      “阿哥不敢扰心房,
      只问一声,
      阿妹的心儿在哪追,
      阿妹的心事在哪藏?”

      “阿哥想知便问来,
      阿妹不敢直讲来。
      若要心事吐露来,
      鹊桥仙人共相邀,
      明年今日再相会,
      我等阿哥再相会。”
      然后三妹红着脸跑过去把白三哥往火堆里一推就跑掉了。白三哥差点掉进去,众人哄笑。
      然后又是这样类似的几对情人互相对唱,接着是青年和姑娘们围着火堆围成两个大圈一起跳起了锅庄舞。
      先是跳了三分钟,突然鼓声送急,圈收缩起来,大家都手牵手把手扬起来,一眨眼的功夫,随着鼓“砰”的一声,一个低着头弯着腰,双臂是锦鸡展翅的样子,穿着金色大摆长裙的姑娘出现在火堆旁,圈又变大,跳舞的姑娘青年们都地坐下。随着鼓声消失又出现,姑娘轻轻将右脚划过地面,然后跟着鼓声的节奏点地,同时点头绕指。
      鼓声又消失了。
      姑娘向左一转脸又向右一转脸,惊呆了沈修,这便是那日的“白水姑娘”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娇小的女孩跳舞。
      “这是锦鸡出山。”首领凑过来向沈修说。沈修转头看了一眼,首领眯着眼睛,用慈爱的父亲看孩子的眼神看着这个姑娘跳舞。
      霎时,一声锦鸡鸣叫,不过却感觉像是卡达摩基学的,因为根本看不到锦鸡,声音却从那传来。
      随着这声锦鸡叫,白水俯身,简直快要落入火堆,众人心焦。白水突然向后翻腰,头点地,右脚直对云霄。只是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沈修感觉。仔细看了看,原来刚刚那一瞬间,金色的裙摆变成了红色,火凤凰的凤尾颜色。
      然后卡达摩基跳进了圆圈,吹着羌笛,白水继续跳着,两人隔着火堆正对着,火堆衬得每个人脸庞都红彤彤的。
      舞毕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牵起手围成圈。第一个唱歌的大姐过来也把沈修拉了进去。

      散了之后,卡达摩基送他回了住处。
      卡达摩基礼貌地问候了几句后就离开了,而沈修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当然卡达摩基没有看出来。他实在善于隐藏心思,这全依赖于他不善于表达的性格。
      他忘不了她的身影,他想,一定要找到她。
      那找到以后呢?一定要留下,是的,一定要留下,首领说过他想留下的话会照顾他的,他也可以帮寨子里耕地放牧,找到她以后他要娶她,首领一定会帮他的。明天就得去找首领,告诉他他想要留下。他心想着这些,甜甜的睡着了,梦里梦到了一位带着甜甜的笑容的姑娘,站在溪水边唱歌。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首领家,先得告诉他他打算留下。首领听到他打算长居时十分开心,赶忙让拉巴子挤两缸羊奶来,让卡达摩基支火杀一只羊来。
      “我们羌人,是云朵上的民族,以后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阿木基大声招呼拉巴子让她热两壶酒来。
      “先生不喝酒就喝羊奶吧,我喝酒,我们痛饮一场!”
      盛情难却,沈修也放开了吃喝。
      “只是我留在这不知道能做些什么。”
      “先生应该不会打猎耕地牧羊吧?”
      “打猎不会,耕地倒是见过的,放牧可以学。”
      “打猎是我们粗人干的,先生肯定干不来。耕地的话,这里地不多,耕地不需要什么人,而且耕地也还是很累的,恐脏了先生衣衫。不过我们倒是有很多羊,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试试,每天跟着阿桑基就可以,阿布放羊放得最好,一个石头就可以砸到一只羊嘞。”
      “不嫌弃,首领收留我已经麻烦大家很多了。”
      “正好,先生就继续住在阿桑基家里,互相也有个照料。”
      “这阿桑基看起来并不像是悲天悯人之类,为何从不见他笑。”
      “哎他也是命苦呀。阿桑基是个放牧的能手,小的时候一个人就可以带几十只羊。村里的姑娘都喜欢他,阿桑基也和一个姑娘好上了,每天放羊回来送给她野花。只是,后来姑娘和莫家阿哥订了婚,阿桑基心里窝屈,跑出去了。一夜没回来,他本和他失明的阿爸相依为命,他阿爸见他没回来,大晚上着急了一宿,第二天天没亮就摸黑出去找阿桑基了,结果碰到了熊瞎子,人就没了。阿桑基自从那以后,整个人颓废极了。不过他虽然每天在家都那么愁眉苦脸,但是一看到羊羔就会忘了失去亲人爱人的痛苦。因此,村里的羊大部分都给了他养,也算是帮他分担痛苦了。”
      等到阿木基差不多喝醉了,沈修发现后开了口:“首领大人,那天跳锦鸡出山的姑娘是谁啊?”
      “那是白水,她阿妈是拉巴子的二表妹,生她的时候难产人没了,正好是在白水源去祈福的时候生下来的,所以都叫她白水姑娘,阿爸前些年出去打猎时掉下悬崖了,她爷爷一个人带着她。”听到白水姑娘的身世,沈修有些心疼这个美丽动人的女孩,他又向阿木基打听了一些后便匆匆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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