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请深爱》郝幸福

1、chapter 1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

　　女孩在街上走着，她的衣服又旧又破，打着许多补丁。

　　她的脚上只穿着一双拖鞋。

　　风吹得她瑟瑟发抖，她又饿又冻。

　　夜幕已经降临，女孩的脚也已经冻得发红发青。

　　她实在走不动了，终于疲乏地缩在一个墙角里。

　　看着远处，小孩们穿着新衣服，愉快地打着雪仗。

　　她没有办法从任何人那里讨到一点东西。

　　她把左手伸到雪地里，抓起一把雪，让雪在手中融化，雪把她的手冻得更红了。

　　她把已经融化的雪送入口中，她相信这样做可以止住饥饿。

　　风儿拂过树梢，枯枝随之舞动，唯一的一两片树叶也依依不舍地从枝头掉落，随着轻风飘落下来。

　　他在街这边，静静地扫视对街的小可怜一眼，然后，浅浅地移开视线。

　　一个陌生人，随时都会出现在视网膜里，不需要关注太多。

　　他才走出别克防弹加长私家车透气不过数分钟，十几位身材魁梧的打手便蜂拥而上，围成墙，似乎料准会有子弹或飞镖突袭他似的。

　　皱眉，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连乞丐的人生都开始羡慕。

　　不过，这一次，倒是让那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手下蒙对了。

　　当有人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倒下之时，不同于众人眼眸里的惊慌与失措，他只有平淡而已。

　　被人推坐上车，他耐心地等待戏码结束，上演大结局。

　　街上的行人躲的躲，慌的慌，他笑了。

　　谁愿意惹麻烦？谁不愿远离是非？

　　他透过车窗再次注意到她，这一次没有很快调开视线。

　　她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遭的影响，瑟缩的蜷在角落……吃雪。

　　可能吃够了，她站起来，踩着小小的脚步沿着街墙走。

　　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着迷。

　　开了车门，他走下车，想知道一个乞丐如何谢幕。

　　他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一步步地随她走进窄巷。

　　她又开始蜷缩角落，不过，这一次是用木栅围起的一方小天地。

　　“乞丐……”竟会开口唤她，他惊觉诧异。

　　女孩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个秀气的男生，清澈的明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全棉灯心绒配以毛线的领子和袖口，白色立领衬衣，配米色、咖啡色相间的棉质夹克，浅蓝色的竹节牛仔裤。

　　他穿的也是新衣服。

　　女孩垂下头，无意识地抓起一把雪就送入口中。

　　轩千寻问她，“你不冷吗？”

　　女孩愣了愣，没有说话。

　　“你不觉得冷吗？”他再问。

　　“我饿了。”

　　半晌，她说话了，却带着浓浓的乡音。

　　他干脆蹲下，与她同高，只因她说得太小声了。

　　“你说什么？”他轻轻地问。

　　她突然抓住他的衣袖，“你……有吃的吗？”

　　他看向她的手，冻裂得已经起了褶皱，就像老人的手。

　　他没有甩开她，黑眸却有着嫌恶，“你叫什么名字？”

　　“欧水绿。”

　　她以为他会给她吃的，对他笑。

　　这个笑容，奇异得清灵。

　　“少主，少主……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跑到轩千寻身边。

　　这边的戏要谢幕，那边的戏却已谢幕。

　　轩千寻看了小可怜一眼，准备站起身，却发现衣袖被她紧紧扯住。

　　“你多大？”他问。

　　“十二——”她还是拉着他的衣袖，“能给我点吃的吗？”

　　“你愿意跟着我吗？”他问这句话，只因她刚才的笑容。

　　“你会给我吃的吗？”她不确定地问。

　　“会。”他答，“会有很多好吃的。”只要有本事吃得下。

　　“好。”只要有吃的。

　　轩千寻荡漾着弯弯的笑意，使得他俊美的脸庞更显帅气。

　　他反抓她的手，拉着她与自己一起站起身。

　　“少主？”

　　男人皱眉。

　　轩千寻冷冷瞥了男人一眼，男人噤声。

　　虽然他的少主只有十五岁，却已相当老成。

　　轩千寻面向欧水绿，“你必须发誓，至死都不会背叛我并可以为我而死。”

　　欧水绿瞪大眼睛，看着他，不太懂。

　　“发誓。”他的语气稍重。

　　她还是不解地看着他。

　　“我并不需要一个不是全心忠诚我的人在身边。”

　　他失去耐心，甩手，向前走。

　　男人跟上。

　　欧水绿愣在原地。

　　在迈上车前，轩千寻回了头，不语，只是看着她。

　　他静静在那边，她静静在这边。

　　他等她回应，不焦，不躁。

　　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其实只是短短的几十秒。

　　欧水绿像受到懵惑，她一步步朝他走去。

　　似乎，他所在的那方天地，一片静默，遗世孤立，吸引着她的靠近。

　　行人，车辆，嘈杂，呼叫好像都从她的眼中，她的耳中消失。

　　她笔直地走到他身边。

　　她在他面前站定，及他的下巴。

　　“跟着我上了这辆车，以后，连你的命也是我的。”

　　他这么宣告。

　　她怔怔地点头。

　　这一次的点头，带她踏进另一个世界。

　　他打开车门，牵着她一齐坐进后座，动作既优雅又斯文。

　　很快，那辆深色的别克便消失在街巷。

　　雪，依然在下着。

　　纯洁的颜色一点点覆盖遮掩车轮滑过的痕迹，也一并遮掩不久前才在这个区域发生的那一场枪杀与械斗残留下的斑斑血迹。

　　病床上的女人身体各个部位都插了透明管，全身都用白色纱布缠绕着，只露出紧闭的双眼。

　　很明显，无论是悄无声息还是一动不动都足以说明，这个女人伤得非常，非常严重。

　　若不是探脉器的荧光屏里面那微微跳动的曲线表明她尚存一息，旁人莫不以为这就是一个死人。

　　病床前站了两个男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恭敬在后，拥有一副极其结实的臂膀和体魄，他是项平。

　　一个男人温润如水，丝丝缕缕的烟雾在他修长的指间袅袅升起，他是轩千寻。

　　窗外的阳光，温暖怡人，然而，即使背对着轩千寻，项平都有一种此时是置身冰天雪地的错觉。

　　轩千寻冷冷地注视着病床上的那个女人，“她什么时候会醒过来？”他只要这个女人可以开口说话。

　　“应该就快了……”

　　项平心里滴着虚汗，表面却不能流露半分。

　　床上的女人断了六根肋骨，其中有一根穿透肺叶，腿断了，脚残了，双手全全骨折，再加上那颗俐落擦过心脏的子弹……

　　能把这个已经一脚进了棺材的女人拉回来，他已经尽了十二分力，可他的少主却希望他还能再补上十二分。

　　天啊，他多想说，他不是神。

　　可，他不敢。

　　“那就等，帮我背把椅子来。”

　　轩千寻将手里的烟按熄在透明的烟灰缸内，那样简单的动作，他做来却出奇的协调好看。

　　项平一刻不停地搬来椅子。

　　轩千寻抬手，轻轻地理了理衣袖，坐在椅子上，双脚叠交，眸中的光芒锐利而复杂。

　　张攸花从睡眠中突然惊醒过来，像是被吓醒一般。

　　四周的一切是截然的陌生。

　　究竟是谁救了她？

　　她被人追杀，连自己都以为会死定了，谁知道居然还能睁开眼睛，还活着。

　　即使动不了，但至少，她还活着。

　　空气中浮动着危险的气流。

　　身为警察，她有极其敏锐的洞察力，调转过头，她的眼眸瞪得大大的，望着那个坐在不远处，谦谦如玉的男子。

　　他就像是书香门第精心培养出来的极品公子。

　　张攸花不明白，自己心底那抹狂乱的不安出自哪里？

　　眼前这位男子明明清雅出众，柔和无害。

　　“是……你救……救了我？”她困难地开口，说话于她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你……是……谁？”

　　“轩千寻。”男子望着她，静静地回答。

　　张攸花的眼眸倏地瞪得大大地，她的胸口重重地起伏，探脉监视荧光屏里的心跳曲线也波动得极其厉害。

　　“我要卧底名单。”轩千寻的身子徐徐地往后靠，语气彬彬有礼，“说实话，我不会为难你。”

　　张攸花原本苍白的脸色，此刻更像是被人抽掉了仅剩的一点点血液。

　　逃不过啊……

　　看来还是逃不过……

　　努力了将近三十年，追查了将近三十年，最终，还是栽了。

　　当年，为什么要选择这条路呢？为什么要接下那样的任务呢？

　　她笑，用剩余的生命在笑，“你做梦！”

　　“我欣赏你的勇气，但我讨厌别人浪费我的时间。”轩千寻的手指在光滑的椅子扶手上轻敲，每一下，都似丧钟，“非常，非常的讨厌。”刻意放缓的语调，让空气凝结了起来。

　　闭了闭眼，轩千寻优雅起身，“项平。”

　　“是的，少主。”

　　一道冰冷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张攸花这才发现，轩千寻的右后方那暗淡不清的阴影处还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的身子一点点地往前，他手里的枪慢慢被阳光照亮。

　　张攸花眼睁睁地望着那个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的男人，那漆黑的小巧径口在她的眼眸中越来越清晰。

　　这里已经没有呆下去的必要，轩千寻淡淡地转身，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按，隐藏的墙壁缓缓打开，他平稳地走出房间。

　　月黑，风高。

　　无月的夜晚似乎特别令人感觉恐惧。

　　玻璃窗投射出五颜六色的招牌霓虹灯，看起来十分抢眼，却也有一种空虚寂静的可怕感。

　　一个戴着黑色墨镜长发披肩的女子走进灯红酒绿的酒店。

　　她并没有什么特别。

　　搭乘电梯，她进到标号为VIP666的包厢内。

　　里面还没有开机，音乐还没有奏响，只有灯光变幻闪耀。

　　她坐在沙发上，手中端拿着一杯盛装半满的琥珀色酒液高脚杯。

　　须臾，她身上的黑色追踪器发出警报声，她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目标出现的字样。

　　今晚她的目标是程家帮的老大程英杰。

　　她按下黑色追踪器旁的一个绿色小按钮，将高科技的黑色追踪器，由接收系统切换成卫星定位追踪系统。

　　追踪系统上的绿点闪烁，同时也代表目标离她越来越近。

　　追踪系统上的绿点慢慢移动，闪动的速度也越密集。

　　她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退了几步，拿出贴身手枪。

　　门开，她毫不迟疑地发射一枪，正中程英杰的左脚，再射一发，子弹精准地射入程英杰的左手腕——

　　连中两枪，身材臃肿的程英杰痛得跌在地上，痛得哀号之余，他没忘了自己还有右手，一手双枪想还击，手枪还没有握稳，就已经被女子踢开。

　　“放……放了我……”

　　踩住还想作怪的右手，欧水绿拿下墨镜，黑眸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弯下身，冷笑，“程帮主，我曾经给过你两次机会，是你不懂得把握，怨不得我。”

　　欧水绿戴起墨镜，摆好姿势，再补一枪。

　　连续的枪响声，像是点燃了一长串鞭炮，引爆开来。

　　在新年开春之际行动是她最喜欢的，比起灭音手枪，用这样的普通手枪杀人才具有别样的快感刺激。

　　等到一切都回归平静后，欧水绿步出包厢，关上门，冷着一张脸，对守在门外的人交代：“处理干净。”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事发地点。

　　多年来，她的手中已经沾满了鲜血。

　　犹记得当初残酷的魔鬼训练，到现在竟已经过了十三年，魔鬼训练的那些年是她不愿意再回想的经历。

　　那……太痛苦。

　　她学会了两件事，第一，活着。第二，还算好看的活着。

　　前者是条件，后者是前者基本条件得到保证之后的延伸选择。

　　轩千寻——一个让黑白两道闻之丧胆的名字。

　　“少主？”

　　欧水绿打开门看到坐在客厅里的俊逸男人一阵讶异。

　　他飞扬的双眉和眼睛一样浓黑，鼻梁挺直，微薄的唇型也十分漂亮。

　　见过他外表的人绝对不会把他和水门堂这个凉城最大的□□联系在一起。

　　“解决了吗？”

　　轩千寻淡淡地开口，眸光缓缓移向欧水绿姣美的脸蛋。

　　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不容忽视的领袖气质。

　　欧水绿不自知地屏息，用没有起伏的平淡声调开口：“已经解决了。少主的下一个目标是……”

　　轩千寻深邃的黑眸，让人不由得感到恐惧。

　　他笑了，却比不笑更令人畏怯，“白龙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