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很重》柠檬橙汁

3、再相见

　　六月以来，天第一次灰蒙蒙的，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新叶经过雨水的浇灌，绿得出奇，生机尽显。以往的何啸最喜欢的便是这场景，可现在只觉得刺眼得过分，为什么老天就不能把这充满希望的生机给他呢。

　　他拎着菜，慢慢在雨中往家的方向走着。

　　张城和蒋司楠在今天一早才赶到。朋友来看他们的话，徐行都是奉行“有朋自远方来，自备膳食待之。”这个他自创的道理。徐行这个人虽然贱是贱，但是他偏偏又很会搞彬彬有礼的那一套，说的话做的事让别人挑不出一丝错。

　　何况张城和蒋司楠不是一般的朋友，何啸觉得他应该跟徐行在的时候一样，好好招待他们。现在的张城和蒋司楠根本没心思管吃饭这回事，只想让他好好坐着。

　　但何啸硬是不答应，坚决要亲自做。还拒绝了他们提出的一起去的要求，说想要一个人走走散散心。

　　何啸这时候要一个人出去，徐行绝对不放心。想要跟着一起出去，却没想到刚走到大门口，就被弹了回去。他不死心，想再次跑着冲出去。

　　但是没用。他出不去。

　　为什么？！

　　他只能看着何啸渐行渐远的背影，什么也做不了。

　　他着急地不行，看着张城和蒋司楠这两个猪头，恨不得打爆他们的狗头。他站在他们身边，朝他们大声吼着：“快去跟着他，快去啊！”

　　不知是不是他突然显灵，还是这两人反应过来现在是特殊时期，不能放任他一个人。总之两人在何啸出门后不久，也跟了出去。

　　去了最近的超市却没看见他，找人问了市场在哪，正打算继续去找，转身就看到了在雨中蜗牛行走的何啸，眼前是红灯他也没有停住脚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一直走着。

　　他们瞪大了眼睛，张城赶紧大跨步跑上去把他用力拉了回来，也幸亏这时候没什么车，才没出什么意外。

　　“何啸！你没长眼睛吗！”

　　被吼了的何啸就像丢了魂一样，紧紧绞着手，鼻头一酸红了眼眶，低着头不说话。

　　张城气呼呼地给他撑着伞，蒋司楠赶忙扒下他身上湿了的外套换成自己的。

　　他没挣扎，任他们折腾。

　　看他这模样，张城没忍心再说下去。蒋司楠心疼地摸摸他的头，温和中带着严肃：“好了，下次不能这样了。走吧，我们回去。”

　　何啸那自从徐行走后就一直冷着的心，因为他们而感受到了一点暖意。

　　回到家后，他们把何啸轰去洗热水澡。

　　在家里焦急等待的徐行要是知道这个路上的插曲，可能都会惊吓得两眼一睁。但湿淋淋的何啸已经很让他炸了，烦躁的情绪紧紧缠着他，挥之不去。

　　宝贝，对不起。他真的好想抱抱他，可恨的是，他只是一具毫无生气的死魂，唯一留在那世上的空有柜台上的一盒灰。

　　是的，何啸没有将他埋在墓园里，而是带回了家。这在别人看来是无比地晦气和阴森，绝对不会做的一件事，何啸做得无比自然。他想地很简单，想要和徐行一辈子都在一起的方法，只有这个了。更何况，他怎么会舍得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冰冷的泥土下呢。

　　徐行不禁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出不了这个家门？他决定以后好好问一问索魂者。

　　看着家里到处都是情侣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张城和蒋司楠就忍不住心里一阵阵的心酸。再把目光放到柜台上的骨灰盒上，以前天天嚷着要将徐行这个贱人挫骨扬灰，现在只要想到这个人真的变成了一盒毫无意义的灰，涌现出来的只有浓浓的悲情。求你回来继续祸害人间好吗？

　　徐行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向骨灰盒，有些无耐。兄弟，让你们见笑了。

　　洗完澡出来的何啸还有点懵。

　　“我要做什么来着？”

　　“做...？做饭？对，我要给城哥和楠哥做饭。”

　　他自言自语，往厨房的方向走去，脚步浮虚。

　　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蒋司楠阻拦：“别做了，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不行。”何啸连声说，“不行不行，换成是......换成是徐行的话，他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提到徐行，何啸的心好似被紧紧捏住一样，猛地就刺痛起来。

　　以往每念出这个名字时的缠绵悱恻，就像含了蜜一样甜。如今这甜被烈日燃尽，只剩下窒息般的痛苦，其中的苦涩滋味，何啸一个人品尝了个干干净净。

　　徐行都搬出来了，蒋司楠能拿这幅样子的何啸怎么样呢？他只得作罢。

　　徐行看着张城和蒋司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在一旁说着没人能听见的风凉话：“拦不住就算了，他说不让就不去吗？去了他又能怎么样？这智商，这脸皮，以后怎么帮我好好照顾他？”

　　张城和蒋司楠要是听见这番话，肯定又会骂骂咧咧，徐姓贱人当真是贱到没边了。这贱人的世界里啊，果真是没有兄弟情，只有爱情。

　　他真是以为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没脸没皮。

　　说起来，何啸这幅样子还是得怪徐行自己。自从何啸和徐行在一起之后，徐行一改以往贱兮兮的样子，拿他当宝贝一样护着，家里的家务活和洗衣做饭之类的从来不假他手，包捶腿捶背包暖床，将他伺候得无比舒坦。何啸本来厨艺不错，生生给徐行逼得像一个没进过厨房的人一样。

　　且不说何啸的厨艺如何，就他这个身体和精神状况，能好好做出一顿饭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因此这一顿菜做出来，不是这一盘没放盐就是那一盘是个盐沼。

　　但何啸就像失去了味觉，面不改色地吃着。一筷接着一筷，就像是为了向谁证明，他有在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蒋司楠深深叹了口气，遭罪啊。徐行啊，你这个混蛋，你怎么舍得？你怎么舍得呢？

　　头七，回魂夜。在这前一天，徐行虽然不用睡觉，但也经受了辗转难眠的滋味。生死相隔，他终于可以实打实地摸到他的宝宝了。

　　这天，何啸一大早就起来去买了很多以前徐行经常做的菜，想着要给徐行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

　　张城和蒋司楠很自觉地没有打扰他，还相约着一起去买了酒回来，打算好好犒劳一顿兄弟。

　　这天，何啸还换上了那天和徐行一起去买的新衣服，打扮地精精致致，就像他们第一次约会一样。

　　他中午做完了菜之后就一直坐在餐桌上，一直坐到晚上。

　　张城知道这样不行，一直劝他回去休息。何啸没有听，固执地坐在椅子上，巍然不动。

　　蒋司楠见实在劝不动，就拉着张城回房间了。两人守着俗，很快就睡了。

　　见状，徐行先去见了他们。

　　看着两人的睡颜，他上去就是一巴掌拍了拍他们的脑袋。

　　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没多久，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徐行苦涩地笑了。

　　“兄弟。”

　　“下辈子，咱们还是兄弟。”

　　“替我好好照顾他。”

　　何啸也知道这样不好，让回来的徐行看见了，会不愿意离开。可是他什么都不想管，只想亲眼见一见他，还要质问他为什么要把他丢下。

　　没一会儿，好似不受控制一样，他手撑着额头，睡着了。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呈睡眠状态，他的意识却清醒着。

　　他在跟未知的力量挣扎着。

　　他能感觉得到，周围的温度降了下来。

　　慢慢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团黑影，那黑影在渐渐向他逼近。他心中大骇，第一反大声呼救站起来逃跑，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也动不了。

　　那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将他的整个身体笼罩了起来。

　　恐惧上升到极点，他认命了一样，放弃挣扎，等待着危险的到来。

　　可奇怪的是，那黑影在笼罩住他之后就停了下来，何啸等待的危险也没有到来。

　　突然间他感受到脸部冰凉冰凉的，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游移不去，就像一只冰凉的手在慢慢摩挲着。

　　！

　　何啸猛地醒悟过来。他颤颤巍巍，不敢动弹。虽然说想动也动弹不了。

　　这团黑影，是......是你吗？

　　徐行，是你吗？

　　两行眼泪不受控制，流了下来。

　　让我睁开眼睛，求求你。

　　他听到了一声轻叹。

　　紧接着，他终于听到了这几天魂牵梦绕于耳边的“何啸宝贝”。

　　眼泪流得更凶了。

　　“何啸宝贝儿，乖，不哭。”

　　“我一直都在...爱着你。”脑海里闪过索魂者说过的话，他及时改口。

　　“等我。”

　　“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许应付。”

　　“出门前要时刻关注天气。”

　　“夏天不许吃太多冰的。”

　　“冬天要多穿一点，你有鼻炎，换季的时候出门要记得戴口罩。”

　　“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吗？”

　　“我还等着你带我去那些美丽的国家走一走呢。”

　　“时间快到了，何啸宝贝，我好舍不得你啊。”

　　何啸哭着：“别走...别走！！我求求你，让我睁开眼睛看看你。”

　　何啸的手心一凉，是徐行的亲吻。

　　“宝贝儿，不要怪我。”

　　“再见。”

　　看着何啸，徐行心里装的是满满的不舍。

　　眼看着何啸就要醒过来，他赶忙拿出那张“通讯纸”撕开。

　　果然，下一秒索魂者就出现在了他身边。

　　徐行深深看了一眼何啸：“宝贝儿，等我。”

　　说完他向索魂者示意，然后两“人”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

　　黑影消失，周围在渐渐回温。

　　何啸哭吼着：“徐行！！！”

　　“不要走！”

　　“不要！！！”

　　这一次，他终于叫出了声。

　　他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可被泪水模糊了的眼前，却空无一物。

　　屋里的两人也醒了过来，听到何啸的嘶吼，没来得及做何反应就一前一后冲了出来。

　　果然，眼前的何啸泪眼婆娑，悲痛欲绝。

　　“城哥，楠哥，是徐行，是他回来了对不对？”

　　“我做的不是梦对不对？”

　　“他真的回来了对不对？”

　　张城和蒋司楠看着他，心痛难忍。

　　蒋司楠摸了摸他的头，拿出纸巾：“虎啸儿，不哭啊。”

　　张城紧接着说：“是那个混蛋，哥已经帮你揍过他了。”

　　“别哭了别哭了啊，乖乖。”

　　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张城骂出口：“徐行，你妈的蛋啊，你做的这是什么混账事啊？被车撞一下就这么痛到让你睁不开眼睛吗？你的皮不是比猪皮还厚吗？”

　　骂着骂着，下一秒突然哽咽：“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兄弟还想和你做一辈子的兄弟啊。”

　　蒋司楠紧紧咬着牙，饶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时候还是红了眼眶。

　　一直等到眼泪流干流尽，何啸也没闭上眼睛，生生睁着红肿的双眼过完了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