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很重》柠檬橙汁

1、生前

　　何啸披着徐行常穿的外套，鼻息间满是徐行的味道，这能给他一种错觉，就像徐行在抱着自己一样。他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脚下巴抵在膝盖上出神，眼神涣散，恍恍惚惚，呢喃着：“徐行……你说好的，陪我到白头呢，怎么先走了呢，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怎么办呢……你真狠啊……你说要我好好活着，可是没有你的人世间，有什么意思？没有你的每一秒，连靠着维生的呼吸都变成了一件痛苦的事。我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样去死，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对我失望。徐行……”他缓缓闭上眼睛，早已盈眶的泪水随之落下，他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猫受不了痛苦一样呜咽出声。

　　他不知道的是，有一团虚影正站在他面前，陪着他一起，泪流满面。

　　那团虚影颤抖着伸出双手，试图将眼前被浓浓绝望笼罩着的人拥入怀中。可没想到的是，他伸出的双手最后却抱住了自己。虚影有一瞬的错愕，低头看了看自己透明的身体，怔愣了片刻，回过神，眼里灌满了落寞。是啊，自己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怎么能触碰得到生魂呢？

　　他再次伸出手，虚虚环住了何啸，轻柔地亲吻他脸上的泪痕：“何啸宝贝，不哭，我在呢我在呢。”

　　虚影正是死去了的徐行。

　　何啸瑟缩了一下，用了点力将自己抱得更紧。

　　徐行注意到了这个动作，知道是他让自己的宝贝感到冷了，有点懊恼和愁苦。明明承诺过会让他安乐无忧，却没想到他受得最大的委屈和痛苦都是自己给的。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有多好。

　　何啸也曾想过，如果可以重来，如果没有意外，该有多好呢。徐行，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只要你……你回来好不好。

　　四天前。

　　这一天正是两人在一起的第六年纪念日，每年两人不管有多忙都会把这天空出来。

　　还不到七点，何啸就睁开了眼睛。徐行保持着睡着之后一成不变的动作，一手给何啸当枕头，一手揽着何啸的腰。

　　正是炎炎夏日的时候，虽说开着空调，但被这样紧箍着还是热得很。虽然每天早上何啸都会跟徐行抱怨说热，但徐行的手松一点点他就急，忙拉着徐行的手把自己抱紧。

　　徐行还没醒过来，何啸望着他的睡颜，不自觉地就露出了一个甜蜜的笑容。

　　过一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右手轻轻地描摹徐行的眉眼，左手食指在徐行的胸膛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坏得不行。

　　徐行被痒到，稍稍动了动身体，但还没有要醒过来的动静。

　　何啸得寸进尺，欺身向前，凑向徐行的耳边低声道：“起床啦，我的徐先生。”说完还轻咬徐行的耳朵，一下一下的，玩得不亦乐乎。

　　正开心着，突然腰间迎来一股蛮力，他被带着正面躺在了床上，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刚“啊”了一声，嘴唇就被嘬了一口：“早安，何啸宝贝。”充满磁性的声音带着早起的沙哑，性感得不行。

　　何啸假装露出很嫌弃的表情，假心假意地埋怨：“咦！还没刷牙呢，脏死了脏死了。”

　　徐行深深了解他的口是心非，作势要起身，刚抬起身体还不到一秒，果然，何啸就揽住了他的脖子，笑嘻嘻地朝他撒娇：“还要。”徐行二话不说，马上又亲了上去，还张开嘴含住何啸的下唇吸了一口，下身更是流氓地撞了撞。

　　如果今天不是个特殊日子，何啸就会顺了他的意，跟他继续腻歪厮混下去。

　　他掐了掐徐行的胳膊，把自己解救出来：“流氓！快起来啦！”

　　洗漱完之后，何啸从衣柜里拿出两套衣服，都是白衣白短裤，俨然是情侣装。想到要一起穿着去逛街，他就忍不住老脸一红。他刚换完衣服，腰上又多了一双咸猪手。徐行从背后抱住他，低头在何啸的脖颈深吸一口气，末了重重地亲了一口：“宝贝儿，你真好看。”

　　何啸臭美地附和：“那当然，我最好看对不对？”

　　徐行宠溺地笑了：“对对。”

　　他们像往常的每一年一样，早上甜蜜蜜地逛完街，买了几套新衣服，临近中午就去拿早就订做好了的何啸最喜欢的HY家的巧克力蛋糕。

　　拿完蛋糕走出来，在马路边站定等红灯，两人商量着今天买什么菜做来吃好。

　　何啸晃了晃徐行的手：“徐行，我想吃酸菜鱼。”

　　其实吃什么根本用不着商量，基本上何啸说想吃什么徐行都会无条件答应，但他就是喜欢逗何啸，佯装不乐意的样子：“那今天不亲你了，全都是鱼腥味。”

　　何啸也知道他的德行，偏偏不上当，挑衅：“那我还就不刷牙了，你最好是别亲我。”

　　见何啸没着他的道，徐行立马认怂：“宝贝我错了我错了，买！吃！亲！”语气笃定，一气呵成。

　　见状，何啸得意地笑了。突然间他听到一声轻笑，寻声望去，是一位年轻妇人，牵着约摸五岁的小男孩，站在她旁边的应该是她的丈夫。见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何啸料想她应该是听到了他和徐行的对话，他眨眨眼，很不好意思地脸红了。

　　害羞的何啸先一步拉着徐行，走在前面：“绿灯了，我们走吧。”

　　徐行慢慢迈开步子，任由何啸拉着他走，笑意温暖。

　　正是因为有一这大步的距离，徐行才有机会让他的宝贝有了生存机会。

　　意外就在一瞬间发生。

　　本来在正常运行的两道车道，不知道为什么，两辆汽车就快要迎面相撞！其中一辆车司机迅速反应过来调转方向，却没有想到这一转根本就是在向斑马线冲去！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响起，可惜已经晚了。司机成功解救了车里人的性命，却毁了斑马线上的两个家庭。

　　意外来临的那一刻，徐行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快速挣脱何啸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往前一推，接着他自己就遭受了重重的撞击。

　　何啸猝不及防，狠狠摔在了地上。他还没来得及喊疼，就先喊了徐行的名字，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慌乱，他颤抖着爬起来转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没有想到，刚转身映入眼帘的那一幕，成了他这一生的噩梦。

　　他看见今天早上还在一起缠绵亲密着的爱人，躺在了血泊中。

　　他脑子一片空白，身体晃了晃，行动快于思考，机械地抬起虚软的脚向那边迈步。可他突然间就像没了骨头一样，没走几步路就又摔在了地上。

　　他挣扎着爬起来，手脚并用，不管不顾，终于爬到了徐行的身边，可他又突然间呆住，失了魂一样，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爱人。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想确认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可是指尖传来的余温残忍地告诉他，这不是幻觉。徐行被血腥味覆盖，不复平时的温暖。就像心墙突然倒塌，心脏受到了八面来风，冷得刺骨。他突然疯了一样，用力将徐行的头拖起来，抱入怀中，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还没开口说话，就已经哽咽出声。

　　“徐，徐行……徐行……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你别吓我……你快看看我啊！”何啸就像一只受伤的狮子，怒吼着。

　　“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徐行的脸上。

　　许是听到了何啸的怒吼，又许是感受到了何啸的哭泣，徐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宝贝儿，别哭……”徐行慢慢抬起手，帮何啸擦掉眼泪。

　　“何啸宝贝……对不起，我可能……”剩下的话还没说完，被何啸用力捂住了嘴。

　　何啸猛烈地摇头，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不许！”他猛然回过神来，慌忙掏出手机拨120，手抖得太厉害，手机摔出去好几次。

　　徐行抚着他的脸，带着浓浓的不舍，舍不得眨一下眼，想要把眼前人复刻进记忆的最深处封存。他又有着浓烈的不甘，恨命运为什么不给他照顾他一生的机会，让他之前所有的承诺都成了空话。

　　他拉下何啸的手，狠狠吞下到了喉咙口的血液，开口：“宝贝儿……听话，带着我的这份一起，好好活着，不要做傻事，咳咳……”

　　“别说了，别说了！120马上就来了，你要撑住！徐行我告诉你，你敢抛下我，我这一辈子都会恨你。”

　　徐行听到之后，虚弱地笑了，他知道他不会的。

　　“何啸宝贝，别哭，你笑起来，最好看了……”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睛却越来越有神，直到最后一刻，他都没有闭上眼睛。

　　他一直凝望着心上人，死不瞑目。

　　何啸就这么看着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呼吸，心脏停止跳动。

　　世界上最爱他的那个人，没了。

　　“不！！！！！”他嘶吼着，内里含着的悲恸任何一人听了都忍不住为他哀伤。

　　何啸终于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不远处摔在地上的蛋糕，包装盒分崩离析，写着“六周年快乐，我爱你。”的巧克力牌慢慢融化在了烈日里。

　　傍晚新闻播报，新华路发生一起车祸，造成三死五伤。死者两男一女，分别是一名年轻男子，一名怀胎两个月的孕妇和一位五岁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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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篇文，请多指教。
主角名字取自作者很喜欢的一首诗，苏轼的《定风波》中“何妨吟啸且徐行”一句。
希望他们在噩耗面前仍然能“携手”，坚毅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