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杲杲昒昕》十三隅

4、灯烟

　　一阵清风徐来，凉亭内甄冉挑眉：“确定吗，言大人？一旦输了，可是不能再赎回来的。”言卿笑道：“是吗，可惜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输过呢。”

　　原先的几位宫人再次把蜡烛点燃，言卿立在亭内正中央，一片灯火辉煌，花烛映照着他温和的笑脸，他无一丝慌乱的表情，依旧暖颜，弯弯的月亮浮在水一般的天上，几度月光摇曳铺在铺满火烛的地上，倒是分外的和谐。

　　只见他不慌不忙撩起衣袂，双手伸出把蜡烛全都摆聚在一起，然后还没等众人缓过来，就启开唇，轻轻一吹，哗啦顿时蜡烛全灭了。

　　“哇！”“大人了不得!”“公子内力好生了得！”亭内顿时沸腾了，叫喊声此起彼伏，言卿还是笑着，眼中点点波光，只是带点漫不经心。

　　甄冉不自在的笑道：“果然了不得，我服。”连薛帝也笑眯眯的看着他，薛梓猛然清醒，把蜡烛都聚拢，这么简单的方法，公子其实一开始就想到了罢。

　　“最后一题，谁能最快现作一首诗来，作的又快又好，方可赢。”甄冉盯着言卿说到。

　　听到这个，在场的文人雅客都按捺不住了，立马开始长篇作词献浮藻文采，但听得薛帝都不满意。

　　这时言卿忽然启唇：“云为华露月色浓，月影寂寥空闲留。宫中有主，风光旖旎，有美一人，当坐中央。”言毕，言卿抬头：“陛下，如何呢？”甄冉一愣，刚想开口，到底还是顿住不语。

　　只见薛帝突然坐住了，抚掌大笑：“妙，言相文采向来级佳！”众人又皆是一脸钦佩，能得到这样赞赏的大臣为数不多。

　　“对了，今天是公主的及笄，公主有什么想要的吗？”薛帝突然望向坐在一旁的薛梓，薛梓皱眉，一会才反应过来：“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就请父皇允我一支钗吧。”

　　“好，那就请言相陪陪公主去我房里取吧。”薛帝笑看说，薛梓心里別过一丝异样，再看言卿，依旧是温和的笑着，上前俯身道：“公主，走吧？”

　　薛梓心跳漏下一拍，仓促的颔首，跟在言卿身后走去，不经意的回头，看到薛帝正朝她这个方向微笑了一下。

　　薛梓连忙别过脸，便见面前的言卿手握长柄提灯，跳跃的灯芯在灯罩内闪着橙黄色的火花，给他的浅白衣裳染上微光，他就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那一身白衣在阒然暗幽的廊道上晃着。

　　她莫名的觉得有些心安，抛去身后的灯壁辉煌、歌舞升平，在暗夜的星空下，公子就那么一直走在她前面，那是一种她一勾手就能触到的距离。

　　月光洒进廊道，给檐下廊柱打下一片斜影，她在旁缓缓的走着，脚尖微踏踩上那人的影子，她一惊，脸转向别处，慌忙吐出在口中含着的气，不敢大呼吸。

　　见远处前方有人，薛梓微微侧过脸对着言卿说：“公子，还有一会就到了。”许久不听见回答，薛梓侧身，偷偷看向言卿，却发现公子竟阖上了双眼，又在凝神。“呼。”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才道，“是吗。”

　　“嗯，嗯是的”薛梓小心翼翼答道，远处河岸亭边立着许多蟾蜍，仔细的侧着耳朵听会听到一片蛙声。

　　“到了，公子。”薛梓回头对着言卿说，只见面前的宫殿竟是灯火通明，仿佛是知道有人要来，站在面首的一位年龄较大的宦官满脸褶子，恭敬地低头对着言卿说：“是言相吗，皇上在里以候多时。”“嗯。”言卿点头便踏进里屋，没一丝疑惑，薛梓一个错愣，随后也踏了进去，刚进去不久便见薛帝坐在上椅，笑吟吟的看着二人。

　　言卿垂眉：“敢问陛下，宴席散了吗？”薛帝望向言卿，“嗯，是散了。”接着他转向薛梓：“崇祯啊，你年龄也不小了，也不能褦襶了，朕看言相就不错。”

　　薛梓瞿然：“父皇的意思是？”薛帝站起身漠然道：“你自知。”身后的小太监立马扶住薛帝，“天色已晚，你二人先回去罢。”言卿道是，转身离开。

　　宫墙外，薛梓猛然叫住言卿。“公子，你是否早知？”言卿回头，薄唇发白，“是。”薛梓颤抖：“是何时呢？”

　　言卿薄唇轻勾，不苟言笑：“从入宫前一刻起，也就是公主您及笄前几天。”

　　果然，原来公子你早就知道，薛梓苦笑。

　　“不早了公主，被宫人看到会说闲话，还请您搭宫轿回去罢。”言卿还是笑着，只是薛梓看他的笑不同，那分明是一种无力。

　　薛梓刚回到寝宫，碧荃便迎上来：“公主，要先沐浴吗？”薛梓摆摆头：“不了，今日我不用沐浴，直接就寝罢。”碧荃面色生疑，但还是转身下去，临走前把蜡烛熄了。薛梓窝在华被里，心叹薛帝肯定是为把持住言家，从而让她牵制住言卿，只是这倒不知是遂了薛帝的愿，还是末了言家的路，反正对此，薛梓居然有些庆幸。

　　*
　　三日前，言府书房内，“子卿，如今王家与白家以逐衰败，我们言家也肯定必不免会受到一些挤压。”言镇忧虑的望着言卿说道。“此事必然，朝内老臣也觉察到了，似乎是想看着让三家世族共亡。”

　　言卿掸着袖子慢慢说道：“既如此，三日后便是公主及笄，到时皇上肯定会表意我与公主的婚事。”“你就这么确定会以婚事这种方式来压制？”言镇沉吟。

　　“自然，而且会与众公然开。”言卿淡然道。

　　房内微薄的灯火摇曳着，映在纸窗上的剪影，几度似要灭。

　　“罢了，明日我叫来几个朝中的心腹密谈。”言镇用手捏着皱着的眉头，摆了摆手，“你先去休息吧。”“好。”言卿垂眸，长眉轻皱。

　　此时已近卯时，府外渐渐传来打更的声音。

　　第二日上朝时，薛帝宣布，当朝公主与相国定亲，举国同喜，满城哗然，谁都知晓当朝相国已成为薛国的准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