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潮》康城

12、12

　　下午队里训练的时候，陈翼然看到万佳云，和没事人一样，仿佛上午那场恶作剧和他完全没关系。

　　今天，大一新队员主要的练习项目是踢腿。

　　学完两个基本动作，大家自由练习踢沙袋。

　　“你这个踢的什么？”
　　在一旁独自练习的彭丽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万佳云身旁。

　　一身热汗的万佳云停下。

　　彭丽娟说：“再踢两下，我帮你看看。”

　　空气里满是学员训练的踢打声，万佳云听话地用力地踢了两下沙袋。

　　“怎么人家周周一学就会，你怎么教都教不会。”彭丽娟边说边朝沙袋踢了一脚做示范，“再来。”

　　万佳云做好准备姿势，使尽全力踢了一脚。

　　“再来。”

　　万佳云又用力踢了一脚。

　　彭丽娟摆出师姐派头，面容严肃：“再来。”

　　万佳云刚要动作，背后传来懒懒的腔调：“别踢了，你先去练别的。”

　　陈翼然走过来，想把万佳云支走。

　　夹在两人之间的万佳云杵在原地，没动。

　　彭丽娟看陈翼然来了，并不示弱地说：“我在帮她纠正基础动作。”

　　“用不着，”陈翼然说，“我会教她。”

　　彭丽娟不服气地看陈翼然。

　　陈翼然冷言冷语地说：“没记错的话，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把你们督察队那□□到散打队来，这里不欢迎那套东西。对待大一的师妹，不说多多关心，是不是也应该少一些针对。”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我针对她？” 心迹被点破，彭丽娟有些恼羞成怒。

　　毫无疑问，万佳云和周周的到来让彭丽娟这个队里唯一的女生感受到了冷落。更不用说近来教练又把很多队内事务交给万佳云打理，这更让她产生敌意。

　　“没有吗？”陈翼然反问。

　　小小的争执引得周围几个队员都看过来，在不远处训练的钱勇赶紧跑过来，哄着彭丽娟往旁边去。

　　“都看什么，继续练！”陈翼然对着几个看热闹的骂道。

　　大伙儿赶紧扭过头，生怕受到牵连。

　　陈翼然看了眼站在一旁万佳云，说，“你也继续练习。”

　　周周悄悄过来安慰万佳云，与她耳语：“别难过了，她总是针对你，好在队长和教练帮你，你后台这么强大，不怕她。”

　　心情低落的万佳云发现周周还挺逗的，嘀咕，“我哪里有后台……”

　　周周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蛋，“逗你玩的。”

　　两个大一的男队员忍不住在角落嘀咕。
　　“然哥已经不只一次帮佳云出头了，这两个人是不是有点那啥……”
　　另一个挥着拳头：“据可靠消息，今天上午，他去教室找佳云，给她去送衣服了，所以你懂的……”
　　男生回头看一眼万佳云，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给她送衣服？”
　　另一个点点头，小声说，“所以，以后有点眼力见，这不是佳云，是你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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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上午去二区队教室了？传的沸沸扬扬。”

　　训练结束，陈翼然和杨园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穿过上空飘着喧嚣声的篮球场。

　　陈翼然不知道杨园想表达什么。

　　杨园说：“都传开了，说你去给人家送衣服。”
　　“谁传的，是个帽子，那天吃饭丢我车上了。”
　　杨园说：“帽子衣服有差吗？你没事这么逗她干什么。”
　　陈翼然唇角带着一点笑。
　　杨园说：“我觉得小佳云很可爱，做事情也认真，老唐眼光就是好。不得不服啊。”

　　两人晃悠着到了食堂，吃完饭，陈翼然和杨园都想踢球，杨园负责去摇人抢占球场，陈翼然则返回训练馆去拿球。

　　刚走到训练馆门口，里面还有灯光。

　　陈翼然觉得奇怪，推门进去，只见一个单薄的身影正在角落里踢着沙袋。

　　一下又一下，沙袋被踢出“砰砰”的暗响。

　　听到声响的万佳云回头，看到来人，她渐渐停下动作。

　　陈翼然没有打扰她的意思，穿过训练场去柜子里拿球。

　　万佳云用余光观察着他，盼着他快点离开，可就在他拿着球将要跨步出门的时候，忽然停下了。

　　陈翼然朝她望过来。

　　“一个人如果把错误的姿势练100遍后，会怎么样？”

　　男生的声线低沉清晰，在空旷的训练馆里带出回声。

　　万佳云被他问得发蒙。

　　他是在……鼓励她吗？

　　哪怕一开始做得不对，只要勤于练习，就一定能进步。

　　两秒的停顿后，不等她回答，陈翼然再次开口。

　　“只会错得更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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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周六都是警校生们最期待的日子，不光可以休息，还可以出校玩耍。

　　路为心和晶晶几个在宿舍里穿戴化妆，美美地在镜子在做最后的调整。

　　“佳云，你真的不和我们一起去吗？一个人闷在宿舍多没意思。”

　　带着一顶画家帽的路为心在淡妆后青春靓丽。

　　拿着电子笔的万佳云从pad上抬起头：“真的不去，你们玩得开心。”

　　Pad上，是一篇关于中国散打的论文。

　　“那我们走啦，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电话我们哦。”路为心凑近看看她，“我看你搞这个散打是搞得入魔了。”

　　几个女孩开心出门后，宿舍转瞬变得安静。

　　过了会儿，万佳云起身穿衣收拾，带上鸭舌帽、背起包，一个人走出宿舍。

　　一路上都是初秋的阳光与泛黄的银杏叶，干净明亮。擦身而过的三三两两的同学慵懒闲适，有说有笑。

　　万佳云没有去别处，而是来到了训练馆。

　　打开门，训练馆空荡而安静，灰尘轻轻飞在有阳光的半空里。

　　万佳云深吸一口气，卸下帽子和包包，去角落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打扫完卫生，身体也热了起来。

　　她去柜子里拿出一副拳套，戴好后，对着一个黑色沙袋，连拳带脚投入练习。

　　会错得更离谱？

　　万佳云忍不住把面前的沙袋想象成某人，一拳又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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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万佳云不知道的是，每个周末下午，某人都会雷打不动地来练拳。

　　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的成功是从天而降的。

　　这个看起来总是吊儿郎当、放荡不羁的青年，正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刻苦练习中慢慢成长起来。

　　陈翼然走到训练馆时，看到了开了锁的大门。

　　推门而入，他再次看到了那个“错得离谱”的身影。

　　万佳云练习得十分投入，一开始没有听到开门的动静，等听到脚步声才诧异地回头，慢慢停下动作。

　　首先入眼的是男生身上镶着银边的紫色短裤，中间还有一串银色字母的刺绣，然后是他轻薄的黑色薄外套，流畅而稍窄的脸庞。

　　万佳云一声不吭地低下头，默默卸下自己的拳套。

　　陈翼然看了她一眼，旁边的器材区走去。

　　他当她不存在似的，丢下身上的运动挎包，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短袖，开始热身练习。

　　陈翼然是穿衣有型、脱衣显型的类型，从麦色的小臂就能看腱子肉。

　　他一来，万佳云自然是不准备练了，把拳套擦干净后放回柜子，默默整理自己的物品。

　　这头，陈翼然抓着杆子做引体向上。

　　快速做完一组直腿，他又做了一组难度高点的曲腿。强劲的拉力下，手臂、肩背和腿部瞬间绷出了发力的线条。

　　视线的正前方，是女孩穿着白色卡通T恤和蓝色运动长裤的背影。她正背起藏青色的书包，准备离开。

　　“你等一下。”

　　陈翼然从器材上下来，叫住她。

　　正在套外套的万佳云停住，回头，“是跟我说话？”

　　“不然呢，跟空气说？”
　　“……”

　　“你过来，我教教你。”
　　“啊？”

　　“拿副拳套过来。”身上已微微出汗的陈翼然趴在擂台的围绳上，冲她勾手。

　　“可是我……我回去还有事情……”
　　“快一点。”

　　难道他是有些良心发现了？
　　万佳云迟疑了一下，乖乖地拿出拳击手套，走上擂台。

　　指导她做完几个基础的热身动作后，陈翼然拿起一个手靶斜在身前，离开她一段距离，对她勾手，“来，先练直拳。”

　　直拳？
　　万佳云格斗式站好后，想了想，把两个拳头认真地收在脸边，两个小跳步，冲着对面人挥出一拳。

　　拳头轻轻打在手靶上，捶棉花一般，陈翼然几乎感觉不出力道。

　　“再来。”陈翼然面无表情。

　　万佳云抿抿唇，伸完左手，跳了一下，机械地伸出右手，“嚯。”

　　陈翼然眼神嫌弃，“再来。”

　　万佳云又重复了两遍，“嚯嚯……”

　　陈翼然怎么看她的动作怎么不顺眼，眉头一皱，“每拳打完的瞬间，要把拳头放松地收回来，发力也是，要快，要突然。”

　　他边说边转腰拧胯，右拳沿直线迅速出击，打完又将拳头原路收回下颚旁。
　　一组动作干净帅气。

　　示范后，陈翼然看着女孩似懂非懂的眼眸：“明白了吗？肩膀不要动，还有，出拳的时候不要发声，给对手大牙都笑掉了。”

　　万佳云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知道了。”

　　“再来。”

　　陈翼然重新做好准备。

　　万佳云盯着他手上的靶子，先是虚晃了两下手，寻找力道的感觉，再又跳了两下，对着他快速出拳。

　　两拳干巴巴地击在手靶上，依然毫无节奏，毫无力道。

　　陈翼然略无奈，卸下手靶，面容严肃地看着她。

　　“我问你，你训练的时候到底听没听？回去练了吗？”

　　“练了。”
　　不光练了，她还看了很多视频与文献，只是无法实操。也许她天生在这方面就有欠缺。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于严肃，陈翼然稍稍放松了点语气，“你先站好了。”

　　万佳云听话地站成格斗式，将两个红白相间的拳头放在脸边。

　　陈翼然摇摇头，站到她身后侧，拉着她的袖口帮她微调了一下拳头的位置，掰正她的双肩。

　　“拳头护住下颚，身体放松。”

　　万佳云僵硬的身体在指挥下略微放松。

　　“出左直拳的时候，记住，身体重心要移到左脚，右脚蹬一点地。”

　　陈翼然站在她身后，高出她近一个头，空拉着她手臂的袖子，引导她向前伸，伸完又拽着她收回来。

　　慢动作教学。

　　“发拳的时候，手臂不要向后拉，快速出去，快速回来防守，对，就这样，肘关节这里不要展出去，这样动作就好看了。右边也一样。”

　　他有些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上方，万佳云莫名有点紧张，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开始莫名变速。

　　运动后散出的微热体温在他们身体间的缝隙里流动着。

　　万佳云捕捉着他刚刚纠正好的姿势，再次击出一拳，“这样……”

　　“对。很好。”

　　陈翼然低头，眼前是一张粘着薄汗的湿润面庞，像桃花的花瓣，红润细腻。

　　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上面也有汗粒，遮着清澈的眼眸。

　　陈翼然不自觉地感受着女孩忽有忽无的靠近，她的胳膊一会儿擦到他的衣料，一会儿擦到他的皮肤。

　　万佳云又动作了两下，看陈翼然不说话，问，“这样？”

　　一回头才发现，他们离得太近了，近到她差点贴上他胸口。

　　反应过来的万佳云脸腾地红了，前进小半步。

　　两秒的安静与尴尬，空气里的热度也转瞬降下来。

　　陈翼然轻咳一声，走到一旁去拿起手靶，再次走到万佳云面前。

　　两人继续训练。

　　一对一地矫正好后，万佳云的直拳像样了很多。

　　动作一顺畅，力道便也跟着有了，她越打越起劲，出拳的时候发丝都随着跳动轻轻飞起来。

　　陈翼然感觉她开窍了：“对，就这样。”

　　“对，记住这个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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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几个来回，陈翼然点点头，“来，换摆拳。”

　　摆拳？

　　刚打出感觉的万佳云停下来，心里想着摆拳又是怎么回事，虚做了几下动作。

　　直、摆、勾……

　　摆拳……

　　万佳云在原地跳了两下，空挥着刚刚的直拳，不知道是找感觉还是意犹未尽。

　　手上拿着手靶的陈翼然看着她练习时的认真神态，心里略有松懈。

　　稍微指导一下，确实像样很多。

　　她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然而，就在陈翼然开小差的这两秒钟，没有注意到，一阵拳风已向他扫来。

　　直至下颚猛地一个吃痛，还没来得及防守，火辣辣的疼痛感已经“嗖”地窜上来，紧接着整个下颚骨都麻了。

　　电光石火之间，陈翼然的整张脸都被打歪了。

　　“卧槽……”

　　随着男生下意识地一声暗骂，空气凝固了。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罪魁祸首万佳云自己也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

　　她把陈翼然给打了？？？

　　万佳云赶紧上去，想看看陈翼然的伤势。

　　陈翼然捂着半边脸，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

　　万佳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刚刚直拳练出感觉和力量了，她只是想好好打一拳给他看，谁知道他怎么会不挡好呢？

　　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会连她的拳头也接不住？

　　散打小白万佳云心里有一万个问号。

　　当然，现在不能说这些火上浇油，她只能一个劲地道歉。

　　“师哥你还好吗？”

　　“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被打懵的陈翼然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又揉了揉下颚，确保脸上的骨头都没什么事。

　　万佳云更紧张，“你没事吧？要不要去校医那看看？我跟你去看看吧……”

　　陈翼然发现自己真是小瞧她，之前的拳头打得跟棉花一样，偏偏这一拳又快又猛，他半张脸火辣辣的，鼻梁骨都带着疼。

　　陈翼然一直不说话，万佳云只好递来矿泉水，他喝完两口，含着冷水漱了下口腔再吐掉。

　　万佳云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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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午，莫名被捞了一拳的陈翼然很快便背着包走了。

　　走前也只是对还在不停抱歉的万佳云挥挥手，让她不用跟上来。

　　万佳云知道他很生气，想第二天他冷静些再问问伤势如何，可之后的三天，作为副队长的陈翼然都请假没出现。

　　到了第三天晚上，陈翼然却主动发来了微信，没提那天打拳的事，问她上次聚餐的票据是不是在她那里。

　　万佳云回复“是的”之后，又发去问候：

　　——对不起，师哥，你这几天怎么样了？

　　CYR:
　　还好。

　　叮叮：
　　需要给你买药吗？

　　CYR：
　　什么药？

　　万佳云被他问住，也不懂该用什么药。

　　——我也不是很清楚，明天去医务室给你配。

　　这一条陈翼然没有及时回，万佳云只好扒着手机看，一直等到舍友们都梳洗好上床，等待熄灯。

　　终于，手机再次震动。

　　CYR：
　　可以。

　　宿舍里，坐在电脑前戴着耳机打着游戏的陈翼然看了眼手机屏幕。

　　一瞬间的分神，耳机里传来一声枪响。

　　“砰！”

　　他被人一枪毙命了。

　　GAME OVER。

　　“我靠翼然，搞啥呢？”隔壁的队友兼舍友激动地大叫起来。
　　“靠……”陈翼然也低咒一声，卸下耳机。
　　隔壁人飞快看他一眼，“你不玩了？”

　　坐在床边的陈翼然看着手机。

　　叮叮：
　　——师哥你明天去队里吗？我带给你。

　　陈翼然下颚角泛青，忽地嘴角一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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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上午的课一结束后，万佳云在药店买好药膏，打算下午去队里训练时带给陈翼然。

　　下午到了训练馆，陈翼然并没来，老唐说他还在请假。

　　心有不安的万佳云只好在训练结束后给他打去电话。

　　“喂。”清清冷冷的声音。
　　“你好师哥，我是万佳云。”

　　万佳云一个人站在校园小道边，周围的同学结伴而行，从她身前穿过。

　　背景里有男生们打球的声音，怕他听不清楚，万佳云提高了一点音量。

　　“我想把药膏给你，但你今天没来队里，你好点了吗，还需要药吗？”

　　“哦……”
　　陈翼然在电话里的反应像是忘了这事，万佳云以为他是不要了，结果他却说，“我在西苑这边打球，拿过来吧。”
　　说完便挂了。

　　不训练反而去打篮球……挂了电话的万佳云多少有些不理解，但看看手里的药膏，想到自己理亏，还是决定去一趟。

　　学校的西苑有很多篮球架，男生们一下课就喜欢聚过来。万佳云赶到时，几个篮球架下都有人正在打球，空气里一会儿一个进球的欢呼声。

　　万佳云远远地观察一番，没找到陈翼然的影子。

　　傍晚的霞光自天边漫开，在女孩的愁容上映出一片清淡的橘色。

　　又不在。

　　万佳云不是傻子，已经知道他这是在有意刁难。

　　犹豫了会儿，她决定再打一次电话试试。

　　响了好几声，总算接了。

　　“师哥，我在篮球场，没有找到你，你在吗？”

　　背景音比刚刚更嘈杂。

　　“哦，你才到？”陈翼然对她的速度感到不满，“我都在食堂了，你过来吧。”

　　说完不等万佳云说话，他又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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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头，陈翼然和几个好哥们在食堂点了一份大盘鸡和几个炒菜。

　　这几天，他脸上的青块已经被狐朋狗友们打趣了好几回，可杨园看着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笑。

　　拿着双筷子在手上的陈翼然冷眼扫过他，“别憋着了，小心憋出病来。”

　　杨园哈哈笑，“你说你是摔的，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呢。”
　　旁边有人搭腔，“从专业角度来看，这伤确实不是摔的，兵兵，要不你来给翼然做个伤痕鉴定。”
　　小一届的兵兵说：“我可不敢，我怕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杨园对着陈翼然说：“你老实说，你真不是被女孩扇的？”

　　陈翼然正要说话，手机却响了，他接起来说了两句便起身。

　　几个哥们问：“哪去？菜还没来。”
　　“去讨个债，你们先吃。”

　　饭点的食堂前人来人往。

　　陈翼然走出大门，目光寻找一圈。

　　穿着制服的万佳云站在一棵遒劲松树下，双手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黑色公文包。

　　“师哥。”
　　见到他的第一眼，万佳云关切的目光就不自觉地转移至他下颚，看到那里的一块淤青。

　　陈翼然“嗯”了一声。

　　万佳云在包里掏出一个白色塑料袋，里面是满满一包药。

　　陈翼然接过来，问她：“队里人要是问起来，我这个伤怎么弄的，你怎么说？”

　　“什么？”懵懂的万佳云一开始并没转过弯来，意会到他的意思后，立即说，“我就说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

　　陈翼然认可地点了点头，“倒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

　　万佳云想着他是“受害者”，不和他计较，“那我不耽误你吃饭了，我先走了，祝你……早日康复。”

　　“等一下……”
　　陈翼然叫住她。

　　“还有事吗？”

　　陈翼然不慌不忙地打开手里塑料袋看了看，皱起眉，有些挑刺地说，“你这买的都是些什么药，打了人的脸，随随便便乱买一包药就完事了？”

　　万佳云嘴唇动了动，“你脸上疼的厉害吗，要不我陪你去医院吧，我可以出全部医药费。”

　　陈翼然很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挑眉，“你看我的样子缺医药费吗？”

　　万佳云被他说得脸红了。

　　“那怎么办……”她显然是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粉紫色的晚霞映染着天空，身高相差大半个头的男女面对面僵持着。

　　食堂周围有三三两两的蓝色身影在穿梭。陈翼然手插着裤兜往旁边看看，摸了摸鼻子，小小的坏劲上来了。

　　“去医院就算了，我时间宝贵，这样吧，”陈翼然睥了眼万佳云：“你给我敬个礼，算是诚心诚意道歉，这事就翻篇了。”

　　敬个礼？
　　有那么一刹那，万佳云怀疑自己听错了，没说话也没动。

　　“不行算了。”
　　陈翼然转身便要走。

　　“……等一下。”万佳云急忙叫住他，“你的意思是，我只要和你敬个礼，你就原谅我了？”

　　陈翼然点头。

　　“现在？”

　　陈翼然又点了下头。

　　真是变态。
　　万佳云忍不住在心里轻声骂了一句，而后左右瞄，看有没有熟人。

　　什么动作都还没做，她就已经开始脸红。

　　经过两秒的心理挣扎后，趁着人流较少的间隙，万佳云把包转到左手，端正好自己的站姿。

　　陈翼然看着她。

　　面对面站着，万佳云从胸前抬起右臂，五指并拢地举至太阳穴处，向面前人敬了个标准的举手礼。

　　陈翼然提醒：“三秒。”

　　规范的举手礼，停留三秒。

　　路过的同学被这异常的画面吸引，朝树下投来好奇眼光。

　　看着面前人红的像番茄一样的脸颊，陈翼然的神情渐渐由冷转热。

　　红着脸的万佳云放下手，本想和陈翼然确认这个“道歉”已有成效，可四下里的八卦目光和胸腔内过速的心跳让她实在无法再在这停留，下一秒便拎着包仓皇而逃。

　　直到人影跑远在小道尽头，灿然的笑容才真正爬上陈翼然的嘴角。

　　拎着装满药的塑料袋，他心情大好地朝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