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吟余忽惆怅》偕谁隐

4、退路

　　爱情，从来没有退路。
　　不会因为什么理由而出现偏差，爱上，只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当爱已离去，再次相见，彼此之间的那点回忆，究竟还算得上爱吗？

　　真相并不可怕，事实发生的那一刻人往往是没有感觉的；但过后独处时，深夜辗转难眠时，总在心底催眠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不要去在意，都过去了。
　　可是人都喜欢自虐，总是在回忆中后悔，想着当初犯过的错。

　　阿磊经常对自己说：就这样了，都过去了，不要再回想。
　　可心里总是会不知不觉地去想，总是压抑不住地去回忆；在不断地反思中，一次次地承认自己错了，承认自己后悔了，承认李清磊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可这又有什么用呢？还能挽回吗？

　　当初一心爱上荆渊的人是他，和父母决裂的也是他，如今这般浑浑噩噩痛苦不堪地还是他自己。
　　没有人强迫他必须和荆渊走，反倒是那些阻拦过他的人，现在都在唏嘘感叹当年他们的明智。

　　阿磊有时候真想大醉一场，忘掉这所有的一切；抛开身边所有的人，到一个谁也不认识他的地方，一天一天得过且过地耗完这一生。同时又可怜地妄想一切都还没有发生，最好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个孩子，不会遇到荆渊，不会走向这般境地。
　　他和荆渊之间，没有谁欠了谁，也没有谁对谁错。
　　爱情本来就是无法定义的，无所谓公平或者不公平，爱上了，谁还管那些无聊的东西呢？最多是在年少时荷尔蒙和叛逆感的催化下，少年人抛却了所有的牵绊，不在意所有的阻碍，最后坚定而又决绝地奔向毁灭的过程而已。

　　到了儿，伤心的也只有阿磊一个人，没有公平可言。
　　抬手呆呆看着手腕上的伤，阿磊有些茫然，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什么感觉。
　　明明已经不在意了，为什么会被一遍又一遍地提起？

　　难道人犯了一次错，走错了一步路，就永远也无法回头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失掉了所有人的信任；不管是同情还是嘲讽，也不管是善意的安慰还是冷漠的言语，都一遍又一遍地鞭打着潜藏在内心的伤。
　　原来那里早已成为不可触碰的禁区，一旦提起，便痛彻心扉。

　　也许父亲早已看出，却没有和风细雨地为他疗伤；而是选择了一种最为直接和残酷的方式，将阿磊心中的伤疤揭开，徒留阳光下一片血肉模糊。
　　阿磊将手腕凑近，有些痴痴地伸出舌头细细舔舐着，一下又一下，就像湿漉漉的羽毛划过皮肤。

　　这样舔了一会，又露出白牙，恶狠狠地咬下去！
　　伤口刚刚结疤，不过几下，就被咬出血来，浸透薄薄的纱布，染红了嘴角。

　　路过的人偶尔看向这个又哭又笑奇怪的家伙，没有人投以同情的眼光。
　　这街区可怜的人太多。人生几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没有见过比你更惨的人时，千万不要说这个世界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帅哥！我这有好东西”
　　“要不试试？”
　　候在阴暗角落里等待顾客上门的小混混凑过来，神秘兮兮地介绍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包你用过之后快活似神仙，忘掉一切烦恼！”

　　阿磊转身，摆出拒绝的姿态；此时的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不要有人过来打扰，不要有人和他说话。
　　“哎！别急着拒绝嘛！好东西，保管你用完后，再大的的事都不是事。”
　　小混混不死心，继续缠着阿磊推销手里的货。

　　“报警算不算大事？”
　　阿磊抬头，死死地盯着小混混，本来冷酷的气质却被遗留在眼角的泪水破坏。

　　“妈的，你有病吧？”
　　小混混一边骂着阿磊“玩不起”，一边回到自己的地界继续晃悠。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阿磊将手撑在地上，爬起来叫车；没有回家，随便找了个酒店，倒头就睡。
　　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下午，手机早没了电；打开来看，也不过是几条电信公司的通知短信，没有人问阿磊去了哪儿，也没有人会主动和阿磊联系。

　　恍恍惚惚有些头痛，就像宿醉刚醒一般。
　　阿磊草草洗漱，整理昨天没有换下的礼服，再叫了一份午后甜点，就着电视里本市青年才俊渊清集团董事长结婚的新闻填饱了肚子。
　　渊清集团，荆渊和李清磊，可笑的是他总是在荆渊后面。

　　连死都不怕的人，还在在意什么呢？
　　自从离开荆渊以后，阿磊就觉得这个世界如此虚幻。

　　可李清磊还活在人世，还在见证着这人间一桩桩的悲欢离合，还在看着荆渊家庭美满、事业有成。
　　离了荆渊，难道他就不知道怎么活了？

　　再回到家里时，又是一个孤独的夜。
　　门打开时，林姨带着惊喜的眼神看着阿磊，碎碎念地催他快去收拾收拾，吃完饭后就好好休息；楼上传来小孩子的笑声，母亲正在教孩子学钢琴，断断续续的声音中偶尔会有几句她的赞语，无外乎是夸孩子聪明，赞他学得快之类的话。

　　李清妍听见楼下的动静，开门出来时，阿磊正好抬头望着楼上的房间；姐弟俩的眼神有一瞬间的交汇，但很快又各自移开。
　　李清妍不敢看阿磊，是因为孩子；而阿磊不敢看李清妍，是因为他早已没了直视别人的勇气。
　　……
　　十年前的李清妍不过是活在李氏余荫下的一颗棋子，自出生起就注定是个不得李家承认的私生女。
　　直到阿磊离开后，一个流着李家血脉的孩子出生；李清妍做了这个孩子名义上的母亲，待孩子长成，李家的传承就要重新交托给这个孩子。
　　阿磊幼时曾觉得圈子里的规矩太过残忍，无论是对私生子女还是对他们这些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数的仇怨误会都在这种复杂的血脉关系中滋生，每一代传承和交替都淘汰了一部分可怜的牺牲品。

　　现在想来，真正残忍的不是规矩，而是这些子女的父母。
　　从结婚到孩子出生，交给他们的，只有自以为的高贵，只有满目的虚荣。

　　爱情死去后，只剩下利益的纠葛。
　　如若从来不曾有过背叛与伤害，就算终有一日走散了，也曾有美好的过去值得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