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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相思引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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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祠堂外摆的,四五十围,吃的是流水席”,岩琦与兰长琴细说道,“她倒舍得,买了四头整猪、二三十只鸡鸭,每桌六盘四碟,外加一坛子时兴的橄榄酒,一桌下来,也要六七钱银子。这是给她表弟长脸呢”。
兰长琴点点头。回门宴愈排场,愈彰显娘家的重视,蒋云卿怕是担心蒋旭文年幼失祜、为婆家所轻视,才勉力而为,“倒是个重情的”,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两三日吧”。
兰长琴微微颔首,“那边近日可有新品”?
岩琦道,“未曾”。
兰长琴皱了皱眉,“愈发不长进了,过几日且去看看”
岩琦应了,心下却有丝忐忑,馥彩堂无论熏香房或是制香房,每季只出二三款新品,眼下亦不例外。少爷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这实非好事。
却说蒋云卿回了馥彩堂,隐隐觉得众人看她的眼神有丝异样,想想自己一贯行事并无不妥,也就罢了。熟料今日行经角门,竟听到熏香房几个伙计在里头说着什么,因提及自己名姓,便停在了门边。
“也不知哪里来的阿猫阿狗,连正经师傅都没拜过,一来便做了调香师傅,原来后头还有这故事”。
另一个又道,“她怎的就巴上了兰少爷?”
“谁知道,我听说她过往在寺贝通津那头贩卖香膏,做的不过是货郎的营生,怕不是那时就入了那位的眼?”
“寺贝通津?那都是疍家、力夫云集之地,乌七八糟的人海了去了,他怎的去那里?”
“不正经的地方,才有不正经的姑娘啊”。
此话一出,里头笑成一片,“年纪轻轻成了鳏夫,哪里守得住”?
又有声音传来,“听说姓蒋的为了她那表弟使了不少银钱,光嫁妆银子就有十两,怕不是两人行了苟且之事,遮羞银子吧”。
蒋云卿一把推开门,惊得里面的人停了声。见是蒋云卿,方松了口气,“我道是谁,原来是蒋秀才”。
蒋云卿认得他,乃是熏香房的肖康,冷笑一声,“怪不得在此间呆了七八年,连没香和没药都分不出,合着满脑子都是些龌龊事儿”。
肖康恼羞成怒,“你做得别人还说不得?”
“我做了什么?你倒是说说我做了什么?”蒋云卿盯着他。
肖康呸了声,“你个狗娘养的……”
话音未落,便被蒋云卿一脚踹翻在地。
众人愕然。肖康毕竟壮年男子,蒋云卿矮他一个头,且身形瘦削,谁曾想力气竟这般大。
肖康反应过来,便想还手,蒋云卿冷哼,“你大可试试看”。
旁边少年忙拉住他,“康哥,冷静些”。
瞧方才那架势,蒋云卿必定是练过的,肖康气力虽大,打不打得过还两说。再者《后周律》明令,袭击女子,不分首从、勿论死伤,罚没家产半数,流三百里至二千里。蒋云卿身上只要有半丝伤痕,肖康便别想落个好。
肖康这才觉得后怕。待发觉兰长琴等站在门外,更是遍体生寒,也不知方才的话,他们听了多少去?
“怪不得几个月都出不了新样子,合着平日里都躲着玩耍?”兰长琴神色淡淡,岩琦却知他心头压着火。
蒋云卿闻言,略平复了些心情,方上前行礼。
兰长琴看了她一眼,“你说说”。
蒋云卿便简略地将方才的事儿说了,只是抹去了肖康等编排兰长琴之事。
兰长琴转头看着谢掌事,“怎么,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众人皆道“不敢”,谢掌事又说,“三娘自来我馥彩堂,做事无不尽心尽力,香膏便制了四五款,营收了多少尚不细说,多少迎香堂的老客,冲着香膏来了我们这边,连带着又买了多少旁的,大家都看在眼里”。
熏香房、制香房两位管事师傅连声应是。
兰长琴环顾左右,“我今儿个把话放在这里,你们里面,但凡有能耐的,我同样看重;若有不识好歹的,也莫怪我不留半分情面”。
众人低着头,待兰长琴等离去了,方舒了口气。
蒋云卿望着兰长琴远去的背影,想起那日回门宴上,岩琦望着笑靥如花的蒋旭文叹道,“蒋秀才,我们大小姐若还在,少爷必定也如他这般,无忧无虑”。兰太太母子三个在返乡途中惨遭山贼杀害之事曾轰动一时,世人或是感叹生死无常,或是叹息兰大小姐那般人物竟就此陨落,或是揣测背后会否有争产阴谋,却鲜有人想到彼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少年,该如何面对这种风云骤变。“什么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恨不得分上一杯羹。幸好太太早有谋划,要紧的产业都留了心腹镇着,才强撑着过了那几年。最可恨邓家,谋算府里不成,便退了少爷的亲事,她那短命女儿去了,居然还骂我们少爷克妻,呸!”
思及此,再看肖康,便觉得愈发可恶。
谢掌事捧着账本,请兰长琴过目,兰长琴随意地翻着。约莫一炷香功夫,岩琦回了来,瞥了谢掌事一样,将打听来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
兰长琴冷哼,“好狗才,连我都编排上了”。
谢掌事忙请罪,“是老仆治下无能,这种野小子打出去便是了,少爷莫气坏了身子”。见兰长琴不作声,知这是允了,方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