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29、第四篇 斧光烛影 1

　　快下班时，凌方仪由分厂回到办公室，看了一遍日报表，又不由自主地又想到蓝凯。到现在没有消息，难道当初的判断有误？
　　“凌总，广州行会的邀请函来了。”秘书闻欣推门进来。她三十出头，修长的身材，半长的披肩发，高高的鼻梁上一副半框眼镜显出几分书卷气。她当过二年出镜记者，结婚后不想跑新闻了，就经人介绍到了天讯，先做了一阵会计，后来蓝其川的秘书突然离职，她就由一楼到了三楼。年初办公室主任退休，在大家看来她算是准主任了。
　　凌方仪接过会议邀请函，扫了一眼开会时间，11月3日开会，会期三天，地点广州九霄大酒店。
　　这种会议每年一次，通常是安排在11月，地点基本上是广州。主要是为第二年落实订单。天讯有一半订单是由行会上接来的。往年都是蓝其川带着负责销售的副总颜慧乐和负责技术的副总蒋彦参加，只有一次蓝其川实在走不开，张池去的。
　　凌方仪打了张池的电话：“在哪里？”
　　张池说：“办公室。”
　　凌方仪有几分意外，自与李广森在国际饭店吃过饭后，他一直想当面跟张池说说，但敲了几次门，张池都不在。
　　凌方仪拿着会议通知来到张池办公室，发现张池桌子已经摆着一份同样的通知，知道闻欣是在无法判断谁负责的情况下，索性一人送一份。
　　张池看了一眼凌方仪手上的通知，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噢，我知道了。”
　　凌方仪进来前，张池正在想与李广森的强强联手。
　　李广森答应除掉凌方仪，他那颗悬着的、不安分了许多天的心算是有了着落。只是，没想到原本想借力的，却成了两个人联手。他仔细推敲了与李广森的联手过程，突然觉得似乎上了李广森的当。李广森那个利用秦湖基地赚两笔的计划，不象是临时起意。
　　如果李广森早就深思熟虑过，那他早晚是要找自己的，没有自己他同样干不了，自己约他似乎急了些。张池有点为自己的主动上钩而后悔。
　　凌方仪正想说说自己的想法，蒋彦进来了：“张总，你找我？”
　　蒋彦一身工作服，手里拿着几张图纸。他是公司最年轻的副总，今年才34岁，主要负责公司生产技术。他还在东南大学读研究生的时候，就二次获得过设计一等奖，毕业后到深圳打拼，在广州行会上被蓝其川看中，先进公司技术科，一年后提升为技术科科长，第五年提升为公司副总。把他提起来，除了他业务能力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蓝其川突然发现公司高管的平均年龄已经超过了五十岁，有了人才后继不足的危机感。
　　张池一边按摩着额头一边说：“3号开会，2号报到。蓝总不在了，小凯又外出，看来今年的会议你要挑大梁了。”
　　蒋彦在张池办公室的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说：“我已经做了些准备。”
　　张池交待了一些参会的具体事宜，然后说：“技术上的事你先准备着，有需要尽管说。”
　　蒋彦离开后，张池对凌方仪说：“今年只好我去对付了。你让财务上准备20万现金。不够通知你，打我公务卡上。”
　　见张池已经有了安排，凌方仪知道自己不便再说什么，提醒地说：“我估摸着公司发生变故，接单可能会有些影响，要提前作些准备。”
　　张池笑笑说：“我参加过行会，套路上还是清楚的。”
　　见张池无意深谈，凌方仪把话题转到了二建的尾款上。他想，以李广森的强势，找自己没达到目的，一定会找张池的，当然，也有可能李广森找自己本身就是张池授意的，但不管什么情况，与张池达成一致很重要。只有内部团结一致，外部才无隙可乘。
　　听凌方仪说李广森找过他，张池不由一阵紧张。李广森什么时候找的？难道是想拉凌方仪一起干？但愿李广森只是试探，否则怕是打不到狐狸还惹一身臊。
　　张池瞬间的表情没有逃过凌方仪的眼睛，但他并没有深想，只是加大了李广森找自己是张池授意的猜想，斟酌着说：“李总这人不简单，你心中要有个数。”
　　张池尽管心里发虚，脸上还是平静的，应付地说：“是啊，他是老江湖了。”
　　凌方仪接着说：“我们是老战友了，说多了你别在意。现在蓝总走了，小凯暂时还没上手，这种时候，公司最不稳定，不排除有人会利用这个机会，动公司脑筋。非常时期，我俩无论如何要帮小凯撑过这段。”
　　张池听着心里发怵，难道凌方仪真的知道了些什么，特地来敲打自己？管他呢，就来个死不认账。心里一横，脑袋也好使多了，接着凌方仪的话说：“唉——蓝总、你、我，我们三十多年的交情，蓝总说走就走了，这些天说心里话我堵得慌。我也是一心想着如何能让小凯顺顺当当接班，这摊子太大了，我是既想让他早点接手，又心疼他年纪轻轻就要挑起这副重担，太辛苦。至于有人想利用这个机会，我觉得没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就是有，不还有你、我。等把小凯扶上马送一程，我们也就该退下来享享清福了，唉，要是蓝总在多好，一起钓钓鱼，侃侃大山。”说到最后，他声音竟有点发涩。
　　见张池如此动情，凌方仪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说：“我刚才的话，你也不要想太多，李总找我要求付工程尾款，我没答应他，你和李总是老朋友了，怕你磨不开面子。不过是提个醒。”
　　张池紧绷的神经立即放松下来：“李总是什么时候找你的？”
　　凌方仪说：“前几天的事儿，一直想跟你说，没看见你人，再说也不是大事。”
　　张池想知道李广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问：“他是怎么找你的？你说说，我好心里有数。”
　　凌方仪把李广森找他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说：“我想，我们还是要坚持工程验收、审计结束后再付尾款，都付清了，万一有什么问题再追就难了。”
　　张池承诺般地说：“他如果来找我，就按你说的说。”
　　凌方仪站起身，临走委婉地说：“你们是朋友，最好也保持点距离。”
　　张池送凌方仪到门口：“我们也只是一般的朋友，只是为了秦湖基地的工程才接触多了些。他这个人在建筑行业里混了这么多年，带点江湖气是很自然的，你看看他们那个行业的人，不都是那样。”
　　凌方仪走后，张池觉得背上凉津津的，这才发现自己内衣上半部分已经湿了。回想了一遍凌方仪的话，其实没有什么，是心中有鬼而往鬼上想，完全是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