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110、第十二篇 举步唯艰 3

　　蓝凯狼狈地回到公司，让闻欣通知所有的副总下午1点半开会。
　　他没有料到对方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中午，他在食堂草草吃过饭回到办公室，想在下午开会之前睡一觉。但人是躺下了，脑子却一刻都安静不下来。他强迫自己数1只羊、2只羊、3只羊……数到有些朦胧时，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看看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颜慧乐最先来到会议室，接着是张池、王一龙和蒋彦，几个分厂厂长也先后到了。大家知道今天开会是8千多万欠款的事，没有象往常一样说笑，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蓝凯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说：“今天会议的议题大家可能也都猜到了，是二建工程款的事。我今天和张总去了一趟，想请对方在付款时间上通融一下，但没有成功。现在我们面临必须立即付款而又无款可付的局面，请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张池轻咳了一声，接着说：“形势严峻啊。开会前我特地去了趟财务科，春节后到账的货款不足1000万，现在必须立即要付的款项至少有1600万，年前由于资金紧，铜材商、配件供应商的货款都没有付足，这个月没有理由再不付了，这又多了一块。现在二建坐要工程款，可真是雪上加霜啊。”
　　颜慧乐疑疑惑惑地说：“前蓝总在的时候，虽然没说过欠多少，但感觉上不像欠这么多的。这工程上的事挺复杂的，我曾经听说有家建设单位工程款和甲供材混在一起，差点多付人家1500万元，我们俩财务科长交接，会不会弄错了？”
　　张池说：“工程已经审计过了。颜总说的情况不存在。”
　　蓝凯此刻不想纠缠说不清的问题，说：“错的可能性很小。我看了合同，问过杨科长，也去过前任财务科长陈茵那里，还核查过银行的对账单，多方显示，除了2200万的预付款，没有向二建支付过其他款项。到底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错觉，今天就不在这里讨论了，大家集思广益，先看看用什么办法解决眼前的困难。”
　　纪源泉说：“银行贷款。这么大的一笔款子，只有指望银行了。”
　　蓝凯说：“只能解决2500万。”春节后，蓝凯再次找了冯杰，冯杰也再次找了吴敬源，吴敬源和分管财经口的于市长，分别给几家大银行行长打了电话，但在银根紧缩的大形势下，几家银行都谨慎，表示只能先贷一部分，而且还要一个月后才能到账。
　　王一龙说：“我们职工集资行不行？钱多的多拿，钱少的少拿，人多拾柴火焰高。利息比银行同期存款略高一点。”
　　蒋彦一直在玩手机，他技术上是内行，其他上面相形见绌，所以很有自知之明地听着，不发表议论，这时候听王一龙说集资，不禁脱口说道：“是个办法。”
　　颜慧乐说：“对呀，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可以拿50万。”
　　周全森说：“我也可以50万。”
　　纪源泉说：“我刚买了房子，就少点了，30万。”
　　刘充面露赧色：“我最多5万，我丈人家盖房子，全都进去了。”
　　张池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即意识到如果集资解决了，李广森那边的收益就要泡汤，自己的这笔就要跟他对半分。说起来3300万也不少了，可他此时的胃口已经是6600万了。心里一边骂着王一龙，一边快速转着脑筋，想着怎么否定这个建议。
　　还是刘充的话提醒了他，他扫了大家一眼说：“集资确实是个办法，如果真能行得通的话，不仅解决了难题，还增强了公司的凝聚力。但大家还是冷静些，多从操作面上想想，全公司1000人上下，平均每个人要8万以上，中层以上还马马虎虎，工人呢？中层以上才多少人，50都不到，大批工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还有二分厂，200多人现在在家待岗，怎么可能集得出来？现在公司本来就人心浮动，再让大家集资，不是明着告诉大家公司现在不行了，要靠借钱过日子吗？如果大家认为公司不行了，还敢集资吗？还有铜材厂、配件供应商知道后会怎么想？不要资金问题没解决，反而把人心搞散了，那可就不仅是雪上加霜了。”
　　大家刚才也是急于解决难题，并没有细想操作上的问题，经张池这么一说，不禁面面相觑。
　　“张总，你有什么好办法？”蒋彦见张池一翻手，就遮住了才有的一点曙光，心里有些反感。
　　“我的办法看起来有些残酷，却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张池看了一眼蒋彦，又看看大家，故意把话头停住了。
　　“说啊，张总，你就别在这里吊大家的胃口了。”刘充希望张池能有更好的办法。
　　“把秦湖基地出租或者转让。”张池从烟盒里抽出香烟，在桌上“笃笃”两下。
　　大家全愣住了。
　　蒋彦首先表示反对：“这怎么行，那是蓝总花了几年心血才建起来的。那宽敞的厂房，那一流的监测室，还没享受一下就供手让人，也太悲摧了。”
　　周全森跟着说：“还没到这地步吧。”
　　纪源泉也摇头：“出租可能性不大，那么大的厂区，那一家能租得起？转让，说的难听点就是卖，这不是卖个商品房，几十万、几百万就搞定。急卖无好价，凭价待沽又远水解不了近渴。”
　　刘充却一下子兴奋起来：“听说台湾德通公司正在锦江找地皮建基地，问问他们。这事你们也都知道，报纸上还登了，说是招商的成果。”
　　张池暗暗高兴，他前些日子与刘充聊外资公司，在刘充面前提了提，果然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
　　颜慧乐连连摆手：“哎哎，现在还没到卖秦湖基地找下家的时候。”
　　蒋彦负气地说：“把我卖了吧。”
　　张池身子向椅背上一靠，用权威的语气说：“现在是解决问题，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你们当我愿意卖？秦湖基地除了蓝总就是我花的心血最多，前前后后忙了三年，这三年，不管多冷多热，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只要是隐蔽工程，我都亲自验收，要说感情你们谁也没法跟我比。现在公司资金转不过来，天天捉襟见肘，眼看着就要影响生产，而秦湖基地放在那里晒太阳，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个目前无法发挥效益的秦湖基地，把公司拖垮吧？”
　　刘充第一个站出来支持张池：“张总说的有道理。要解决问题，不能感情用事。”
　　蒋彦不客气地说：“不是你积压了那么多的资金，公司还不至于这样。”
　　刘充脸一下子红了，看了一眼蓝凯说：“蒋总，话不能这么说。以前备货也做过这么多，不是几个月就销出去了，公司销售不力能怪我？”
　　张池笑笑说：“蒋总，你不当厂长不知厂长难，要完成订单，要管好工人，还要抓好质量，可不象你当技术副总这么轻松。”
　　蓝凯敲敲桌子说：“大家还是围绕主题吧。刚才王总的主意还是不错的，只是这次金额太大，不容易实现。如果扩大范围则有非法集资之嫌。至于转让秦湖基地，我也觉得还不到这一步。这两个方案先搁置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他一直听着大家讲话，当听到王一龙说集资时，心动了一下，但随即被张池的分析打消。
　　颜慧乐说：“二建来，就告诉他没钱，现在哪个企业没有债权债务，人家不是也欠我们的，凭什么人家可以欠我们的，我们就不能欠他二建的？”
　　周全森也说：“是啊，不就是晚一点还款吗？看他还能把我们吃了，拖。”
　　纪源泉看着蓝凯说：“蓝总，拖虽然不道德，但在目前情况下也是个办法。让他跟我们打官司好了，一场官司下来，怎么说也要大半年，我们就缓过来了。”
　　接下来，大家七嘴八舌议的，都是如何对付二建要账，以及如果打官司的应对策略。
　　蓝凯的眼睛渐渐的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