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千结》芃雨

108、第十二篇 举步唯艰 1

　　蓝凯春节前焦头烂额，春节后更是举步唯艰。
　　上班后的第二周，蓝凯刚走进办公室，刘充的电话就来了：“蓝总，上班都一个多星期了，我们这边什么时候开工？”
　　春节后，任总那边来了一张单子，消化了二分厂1000万的备货，优仕集团来了一张单子，消化了500万，二家加起来还不到三分之一，仓库仍然堆得满满的。而刘充见有了点销路，就想开工，不是找张池，就是追蓝凯。
　　蓝凯有些心烦，但还是耐心地说：“你那边备货太多了，再等等吧。”
　　刘充说：“工人牢骚很多，我怕长时间不开工，工人都跑了。”
　　蓝凯说：“多做些解释工作吧。”
　　刚放下刘充的电话，又一个电话进来，蓝凯看了一下号码，是杨柳办公室的，他没有接，这几天杨柳办公室的电话都是二建催款的。
　　华卫青过了年就天天往天讯跑，来了就大腿跷二腿坐在财务科，说什么时候给钱，什么时候走人，搅得财务科无法定下心来做事。蓝凯这几天和颜慧乐忙着与几大通讯公司接洽业务，就把应付华科长的事交给张池，想凭借以住的交情把这件事缓一缓。
　　电话铃声停了，随即蓝凯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手机不能不接了，蓝凯按下绿键：“喂，是我。”
　　杨柳说：“蓝总，二建的华科长一定要见你，我们拦不住了。”
　　蓝凯说：“你让张总处理一下吧。”
　　杨柳说：“张总来过了，好话说了一大堆，一点用没有。他，他已经上楼了。”
　　华卫青很快上来了，进门就骄横地说：“蓝总，你帮帮忙行吧，我们带钱进场也就算了，完工了还不给钱。”
　　蓝凯站起来：“华科长，请坐。”
　　“钱拿不回去，李总叫我不要到公司上班，我只好天天到你这儿来了。这叫什么事儿。”华卫青坐下，顺手拖过张报纸。
　　“谁都有债权债务，何必这样苦苦相逼。”蓝凯给华卫青倒了杯茶。
　　“我说蓝总，你欠着我们的钱，还说我们逼你们，这理没法讲了，难怪现在社会上都说杨白劳比黄世仁狠。”华卫青挥着手上的报纸，唾液四溅。
　　“华科长，有话好好说。”闻欣闻声进来。
　　“蓝总，实话告诉你，没有钱，我们就接不了工程，不逼你我们就要喝西北风。”华卫青说完往沙发上一躺，两腿跷在扶手上，看起报纸来。
　　蓝凯沉默了一会儿，上前把华卫青手上的报纸抽掉：“告诉你们李总，我明天拜访他。”
　　华卫青愣了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嘟嚷着：“本来就是你们老板扯的事，害得我们下面人两头受气。”
　　华卫青带着一股风走了，两扇门在他身后大幅度地摆动了好一会儿。
　　春节后上班，蓝凯也想过主动会一会李广森，一是业务上的事一直没容他有空，二是心里心里也有些发怵，潜意识中指望张池能挡住。
　　蓝凯来到张池的办公室。
　　张池正在玩纸牌游戏。每次玩都在心里默默念叨点什么，诸如“马到成功”“有惊无险”“心想事成”，以此安抚悬着的心。他觉得日子过得太慢了，太折磨人了。盼望着能象一夜成名的明星，一觉醒来计划圆满成功。
　　他偶尔也有这是一条不归路的警醒，但很快又被成功后的蓝图所替代。特别是只剩下最后一步后，他有了“八”字写完一撇的感觉，但越是这样，越是忐忑，生怕另外一撇写不好，凑不成个“八”字。
　　见蓝凯进来，他不紧不慢地关了游戏：“把华科长打发走了？让他在公司耗着也不是事。”
　　蓝凯在张池对面坐下：“我想见见李总，你跟我说说这个人的情况。”
　　张池手指弹琴般地敲了会儿桌边，说：“这个李总我原来在工商局时就认识他，不少年了，但还是看不透。二建在锦江算是提得上嘴的公司，资质不错，业务渠道也很宽，据说非州也有些业务，当初你老爸选择这家公司，也是觉得质量上能得到保证。李总年龄比我略大几岁，在公司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有时挺讲义气的，有时手段也很辣，□□白道都来得。你年轻，还不知江湖险恶。”
　　蓝凯说：“总要讲道理吧？”
　　张池笑起来：“什么叫讲道理？道理本身就是你说你道上的理，我说我道上的理，不是一条道，理就说不到一块去。这些建筑公司的人，都是跟那些包工头、三教九流打交道，没有点手段，在这个行业里根本就混不下去。天长日久心也就黑了。”
　　蓝凯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打算以诚恳的态度把天讯目前的情况跟对方说清楚，承诺在一年内还清，商请对方谅解。
　　张池沉思着摇摇头：“现在建筑公司接工程都是先垫付工程款，所以一旦工程结束就要赶紧收回，否则就没有办法接下一个工程。去商量就等于是与虎谋皮，”
　　听到与虎谋皮这个词，蓝凯觉得有些刺耳，细想也有道理，缓付工程款占的是人家的利益。且二建不是铜材厂和那些配件供应商，工程一完就没有利害关系了，不会指望天讯可能多少年都不会有的工程而客气。
　　见蓝凯不说话，张池觉得该在春节铺垫的基础上再向前铺一铺了。他先叹了口气，然后面带忧虑地说：“蓝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蓝凯说：“你是前辈，有什么话尽管说。”
　　张池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两手打算，这样才不至于手忙脚乱到不可收拾。”
　　蓝凯见张池说得很慢，预感到下面的话可能不好，但还是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第一手打算当然是能说动李总，让他宽限我们一个时期，只要有时间，就能把这个危机度过去。如果做不到呢？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这官司打到哪里，人家都有理。”张池端起茶杯喝了口水，观察着蓝凯的反应。
　　蓝凯没有说话，等待着张池的下文。
　　张池心里说，这小子还挺沉住气。他放下茶杯接着说：“这第二手打算嘛，就是哪里引起的债务用哪里还。秦湖基地建设中的债务，就用秦湖基地还。反正我们现在也没有力量搬过去，不如出租或转让。”他小心地把“转让”二字跟着“出租”后面送进了蓝凯的耳朵。
　　让张池意外的是，蓝凯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张池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一脸亲切地说：“小凯，这秦湖基地是我和你爸的心血，说这话我心痛啊，可又不能不说。你想，我们现在资金捉襟见肘，春节前安抚了一下，算是把年过去了，那些铜材厂和配件供应商还等着节后多回笼货款，如果二建不肯让步，以债相逼，我们还转得过来吗？一方面秦湖基地暂时用不上，另一方面公司还要背负秦湖基地的巨额债务，万一资金链断了，公司就要瘫痪。”
　　“张叔叔，秦湖基地是我爸留下来的，他如果地下有知，是会痛心的。”蓝凯不是没有反应，而是刚才反应太强烈了，“转让”二字象一颗炸弹扔进他的脑子里，把他的思维炸成一片空白，好长时间才缓过来。
　　“你不能这样想，出现目前这种情况，你爸也是有一定责任的，你接手几个月并没有做错什么。再说，如果你爸碰到目前这种情况，我想他也没有更好办法。”
　　“张叔叔，再想想其他办法吧。”蓝凯恳求道。
　　张池作出心情复杂的样子，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