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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二篇 多事之秋2 ...

  •   这天晚上,凌方仪失眠了。
      以他对蓝凯的了解,觉得蓝凯伤心过度出去疗伤的可能性最大,可会去哪里?大山深处?江海之滨?僻静村野?
      当然,也有可能是想起父亲或母亲的某件未了心愿。
      也许,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感到对不起父母,到某个地方、用某种方式弥补心中的亏欠。
      ……
      凌方仪想着蓝凯离家出走的原由,想了大半夜,一点头绪也没有,不由一声悲叹,如果自己不多事该多好。
      凌方仪这些日子尽量不去想劝说蓝其川到北京看儿子一事,而此刻却是挥都挥不去。
      10月3日,从恩施大峡谷回来后,凌方仪约蓝其川来到喜来登的楼顶茶座。到许都后,他明显感觉到蓝其川内心深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他想,三年多了,蓝其川不管多气儿子,还是想看上儿子一眼的。思虑再三,擅自作主,为蓝其川夫妻定了10月4号去北京的机票。
      俩人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将夜色中的许都一览无余。
      蓝其川沉默着,象是在看夜色。
      “恩施大峡谷还不错,值得一看。” 凌方仪转着手中的杯子,心里想着怎样说服蓝其川。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去。” 蓝其川没情没绪应了一句。
      其实恩施大峡谷离锦江也不算远,半天的车程,但12个人中,有9个人没去过,应了那句门口的景致最容易忽略的老话。正因为是在省内,正因为觉得随时可以去,反而一直未去。就象北京的八达岭长城,每天人头攒动,但真正的北京人倒有许多一次都没去过。
      蓝其川说话有些鼻塞,凌方仪问:“你身体还好吧?”
      蓝其川从翡翠烟盒里抽出一支雪茄,却并没有立即点着,在手中搓着:“快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真他妈见鬼了。”儿子不来参加婚礼,让他觉得感冒更加重了。
      楼顶茶座人不多,除了几个老外,还有三对年轻人。三对年轻人正是卿卿我我的季节,浑身散发着不羁的热情。
      凌方仪说:“蓝兄,还生小凯的气?”
      蓝其川说:“看来是逼不回来了。”
      凌方仪说:“对小凯,动用经济手段,成功率本来就不高。”
      蓝其川说:“想不到这小子比我还犟。”
      凌方仪说:“别逼了。就算逼进天讯,他心不甘情不愿,能干好吗?就算责任使然,干好了,能快乐吗?”
      蓝其川说:“你总是为他开脱。”
      凌方仪说:“让他多看看、多闯闯也不是坏事。”
      蓝其川说:“那只能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凌方仪知道,蓝其川对于计算机,既不懂,更没有好感。90年代初,天讯刚成立不久,就买了一台,但几年下来,发现计算机仅仅是取代了铅字打印机而已。有一年参加行会,计算机出了故障,参会的重要资料出不来,没有备份,当时蓝其川急得想砸了计算机。虽然后来计算机的应用多起来,但已难改他排斥的心理。人家说可以用于办公自动化,他则说脱裤子放屁多一道手续;人家说可以上网查资料,他则说网上的资料就象是小时候玩的万花筒眼花缭乱、真假难辨。特别是许多年轻人迷恋网络游戏荒了学业、误了工作的社会负面新闻多起来后,他对计算机更是排斥,认为遍地开花的电脑公司不管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大出息。
      凌方仪夹了块方糖放入杯中,慢慢搅动一阵,说:“有些浪费是避免不了的,一次恋爱就成功的婚姻最容易破裂,为什么?因为没有经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有诱惑,没有经历过的人免疫力就差。”
      蓝其川长长叹了口气说:“现在明罢着,他自己走不了多远,还把这边的事给耽误了。”
      凌方仪理解蓝其川的郁闷。蓝其川与儿子闹翻后,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些关于子女培养教育方面的文章,看到那些社会专家、教育专家大谈这些年来的独生子女问题、教育失误问题、以及带来的社会问题时,几次跑到他办公室,把文章掷在他桌上,喊道“早他妈干什么了,来不及了”。每次俩人都免不了一番讨论,甚至争执。
      凌方仪沉默一会儿说:“给小凯点时间吧。”
      蓝其川黯然:“他要走自己的路就走吧。大不了就当没这个儿子。”
      凌方仪突然微微一笑,说:“不管他的路走得如何,赢家都是你。”
      蓝其川不解地看着凌方仪。
      凌方仪接着说:“小凯如果真的走不远,就会心甘情愿地进天讯,你是赢家;如果走远了,创下自己的公司,那将来也会成为天讯的一部分,说不定还可以推动天讯向集团发展,你还是赢家。”
      蓝其川愣了一下,长期以来,他的思路一直是在想尽办法逼儿子回来的一条道上。
      凌方仪说:“都双赢了,就大度点吧。国庆长假还有几天,去北京看看小凯。”
      蓝其川愕然:“当老子的向儿子妥协?亏你想得出来。”
      凌方仪说:“父子之间没有胜负。”
      蓝其川语塞,点起雪茄,深深吸了一口。
      凌方仪把烟缸向蓝其川面前送了送,说:“小凯的公司刚刚起步,以他未来的规划为中心,你可以帮他搭个起点高一点的平台,在这个平台上,他长袖也好,短袖也罢,任他舞,即使失败了,也经历了。只有在你年富力强的情况下,你才可能帮他站稳。蓝兄,毕竟未来的世界是他们的。”
      凌方仪关于双羸的话让蓝其川换了个角度看待儿子的创业,可要想让他就这样认可儿子,他还做不到。说:“早知道你今天还是为小凯说话,我就不来了。”
      凌方仪品着咖啡:“小凯他没有错。”
      蓝其川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些负气又有些伤感:“那是我错?扯淡。”
      凌方仪把蓝其川的翡翠烟盒竖起来:“我说烟盒上有一条翡色龙,你说烟盒上有纪念日,都没错,角度不同而已。”
      蓝其川苦笑一下,起身走到栏杆处,象是看夜景,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凌方仪手捧咖啡跟过来。
      蓝其川郁闷地说:“我有时觉得我们这代人很可悲。那些狗屁专家一天到晚说文化传承,传承给谁?你看看小凯他们这一代人,不知感恩,不知体贴父母,没有责任心。独生子女,我们连个选择余地都没有。”
      凌方仪笑了笑,没有接蓝其川的话。他清楚蓝其川在与儿子的一场战争中,心情已灰到极点,甚至对独生子女这代人都产生了偏见。他不否认,从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的独生子女政策,确实产生了特殊的一代。这一代没有兄弟姐妹,在父母过度呵护下,助长了自我为中心、骄纵不羁性格的形成;而父母的不敢放手,又造成了性格上的脆弱,在社会上经不起风浪。可是,这能全责怪这一代人吗?是社会让他们成为特殊的一代。
      凌方仪此刻不想与蓝其川讨论这一代人的问题,这不是他今天到茶座来的目的。劝慰地说:“不要想那么多。老僵着,不管从家庭看,还是从各自的事业看,都不利。你就放下父亲的架子,趁假日去一趟。”
      蓝其川说:“不可能。他就是回家,我还要考虑考虑让不让他进这个家门。”
      凌方仪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机票说:“别这么言不由衷了。到北京的,明天中午12:45。”
      蓝其川恼火地喊起来:“凌方仪,你也太自作主张了。”
      凌方仪推心置腹地说:“自打部队起,我就把你当作兄长。可人生苦短,我们今生还有多少有质量的日子?在这种不愉快的僵持中耗掉值吗?”
      蓝其川心里微微一震,目光纠结地落在远处。许都的亮光工程这几年搞得不错,尽管有人质疑其必要性,但至少从喜来登大酒店楼顶看过去,增加了可看性。但蓝其川目光中却是什么都没有,凌方仪给他出了个大难题。就是放弃逼儿子进天讯的打算,也不能放下尊严,就是对儿子的肆意妄为没办法了,也不能主动妥协,父亲总是父亲啊。
      凌方仪说:“去吧,一家子团聚几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蓝其川白了凌方仪一眼说:“不行,这样一来,那臭小子就得意了。”
      凌方仪说:“就算陪董玉洁到北京玩玩,顺便看看小凯。到北京后你实在不想见也可以不见嘛,就当成全一下母子俩。”
      凌方仪把机票递向蓝其川。
      蓝其川没有接。
      大约10点,俩人离开楼顶茶座。快到房间时,蓝其川伸出手说,给我吧。
      ……
      想不到两张机票把蓝其川夫妇送上不归之路,凌方仪在黑暗中看着天花板,眼睛一阵热辣。痛苦、懊悔、又回天无力,几种情绪轮番折磨着他。
      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声音好像停在自己家门口。
      是小凯回来了?凌方仪从床上跳起来。
      凌思思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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