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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谁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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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药之前得先吃点东西垫垫。
萧纬实在吃不下,小米粥没动,勉强吃了几口包子,歪到迎枕上闭眼,整个人有气无力。
秋葵瞧着有些担心,放下粥碗东想西想。想了半天,突地眼睛一亮:“小姐,婢子去买您最爱吃的卤鸭肠吧。辣辣的,再浇上两滴香油,保准您有胃口。”
萧纬一听辣辣的,鸭肠,还有香油,嘴里真出了些唾沫。“好,要凤嬉街那家的,他家辣椒香。”
“凤嬉街,婢子怎么不记得有这条街?”
萧纬掀起眼皮,眼睛扫了一圈,如梦初醒。
这不是昭仁年间,这是平帝三十年,她回到五十多年前了。天下还没有凤嬉街,她还不是万民尊崇的太后。
“我记错了,要安民桥那条街上的。”
“好嘞,婢子这就去。”
秋葵刚出去,秋莲抱着蜜罐回了燕子坞。刚好,院子中间小丫头已经煎好药了。
秋莲正端起药碗吹着,一个人风风火火杀进来。
不是秦壁还有谁?
萧纬听见动静蹙眉,抬起头,只见秦壁连冠都没戴,只随便扎了个绸布璞头,气怒冲到床边,一脸要哭的表情。
“阿软,阿软,紫血玉不见了,怎么办,怎么办?”秦壁一屁股坐到床边,竟开始抹起泪。
萧纬顿时气恼到不行,一块玉,丢了就丢了,至于哭成这样。
“瞧你这点出息。”萧纬取过枕头旁的印花帕子,直接扔到秦壁腿上。“赶紧擦掉,有什么可哭的,一块玉而已。”
“那是你送我的,还救了我的命。母后将伺候的人都关了起来,万一,万一他们都死了……”秦壁鼓起腮帮,一对眼珠都快瞪掉了。说完又觉委屈,赌气扔掉那块银色丝帕。
低头默了半晌,好似闻见药味。便抬起头,一脸急切:“阿软,你病了。生什么病了,快告诉我。”问着话,清秀俊脸朝秋桂几人侧过去,鼻子两侧仍挂着泪痕。
秋莲忍着笑:“姑娘昨夜受了点寒,还做了噩梦。”
秦壁扭头望着床上,这才看清萧纬没束发,披着一件海棠粉的褙子,脸色比平日苍白。
眉儿天生往两侧上扬,双眸因身子不适微微眯起,脂粉不施的脸蛋流露出难得的柔弱。跟平日要么冷若冰霜,要么怒似炭火的模样相比,这一病竟似西子捧心,好生惹人怜爱。
秦壁看得脖子发热,脸倏一下红了。
萧纬顾着思索紫血玉的去向,没注意秦壁。
屋里短暂的静谧被一身软甲的萧英打破。“紫血玉在哪丢的?”
一看萧英便知是从营里回来,后头跟着六喜,六喜跟他主子进屋时一样,也皱着脸急得要哭。
萧英比秦壁长两岁,不似秦壁那般天真。一听紫血玉弄丢,他立刻告了假。
先前秦壁被这块玉救醒,他暗中没少感慨,已经认定这块玉是秦壁的护身符。如今,玉不见了,若是秦壁自己掉落便罢了;若是被偷,那人必定怀着不能见人的心思。
秦壁晃过神,想了半天又摇摇头。
萧纬真是拿他没辙了,翻身下床,指了指下边的软塌。“坐那上头。是你弄丢的,还是被人用法子偷的,这个你总该知晓吧?”
秦壁想想,还是摇头。“记不清,反正,昨夜沐浴时才发现,玉没了。只有记名符,可玉明明镶嵌在记名符上的,怎么会掉呢?我可是专门找匠作坊的陶大师镶的。”
“记名符拿给我看看。”
秦壁凑过去,没将绳圈取出,而是径直从里衣掏出一片符箓。
萧纬将符箓来回翻了两遍,上头有三了禅师的印,除了“三了”二字能看清,其他的字都极小。
显然,秦壁是记名在三了名下的弟子。因这东西睡觉时不取,悬挂的套绳用的一根细软红绳。萧纬摸了摸,绳上有油脂感,是常戴着的。
“你确定这块记名符就是先前那块吗?”
据她所知,皇室每个新生婴儿都会戴这东西,只是记在不同禅师或道士的名下。秦壁有,其他秦家人自然也有,包括不受宠的皇长孙。
“这还有假吗?”秦壁捏着符箓来回瞧。
萧纬无奈扶额,真是一问三不知。
若这块记名符是假的,那便表示紫血玉跟真记名符是一起丢的,有可能是被谁捡了去,说不定过几天能找回来;也可能是被偷、或人为掉包,却设计成秦壁自己弄丢的假象,其心可诛。
若这块记名符是真的,那就是玉佩镶嵌不牢,宫里的将作坊嫌疑非常,还有那些宫人。
涉及到宫里,事情就大了,弄得不好又是腥风血雨。
“这东西戴在里衣内,怎么会掉出来?”萧英甚为困惑。
萧纬忖度片刻,昨日秦壁穿着一件月白对襟长衫,里衣也薄,有可能掉出来。“趴着时,或者,绳子原本就松了,换衣服时掉了也不知。”
“对对对,阿软,昨日我顾着看吉虫斗蛐蛐,趴跪在地上。后来,后来金桂园的中人送了干净衣裳,我在饭厅隔壁换的。”秦壁一对鹤眼直冒喜气,好像紫血玉这就找着了。
萧纬不想再问他了,问什么都是白搭。眉毛一挑,喊道:“六喜。”
六喜一听这冷冰冰的声音腿就软了。
“昨日殿下出宫前沐浴没有,谁伺候的?”
“沐浴了,小的伺候的,殿下特地挑了身新衣裳。当时,玉还好好的,记名符也好好的。”
“那绳子也好好的?”
“是。”
“玉也镶嵌在符箓上,没有松动?”
“没有。”六喜语气笃定,跟着便用力磕头。他算是明白味了,萧小姐这是要审她。“姑娘饶命,小的什么都没干过。”
秦壁面带不忍。
宫里的宫人昨夜就被皇后娘娘拉去审问,听说已经用刑了。六喜是他求了好半天才保下来的。“阿软,肯定不是六喜,他绝对不会的。”
萧纬阴森森看着他,又阴森森看着六喜,“不会也得审。就算不是他,出门没有盯好主子的东西,照样该罚。”
“嗯,阿软,都听你的。你审吧。”秦壁往软塌边上移了移,垂头丧气。
萧纬觉得不教训他不行了,这样的宅心仁厚,将来不知得害死多少人。“你听说过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吗?”
秦壁缩着下巴往上瞧:“听说过。”
“那你还要学一句话,善不为官,一味地善更不能治国。”萧纬的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善不治国,不是让你天天算计别人,而是你的好心肠里得装根指南针。你是未来的君王,每天上早朝,无数事情等着你裁定,不是这里发大水,就是那处塌方。大臣们上来的折子会告诉你,每天,几乎时时刻刻都在死人。到时候你怎么办?天天善良地哭吗?那些大臣,各有各的派系,各有各的立场,你若是不能分辨他们进言后头的心思,你索性别当皇帝。”
秦壁彻底愣住,六喜更是敛声屏气。
就连萧英,也听得入了神。
“你要挺起身子,将所有灾难扛起来,再寻求解决问题的良策。若一国之君都扛不住,你让底下的人怎么服从你、敬重你;还有老百姓,他们都盼着君王替他们排忧解难,而不是善良得只会哭。”
“阿软我记住了,以后我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壁又偷瞟向左侧,萧纬因动了气怒,那嘴唇竟比平日红滟滟许多。不禁感叹,阿软凶巴巴的样子更好看了。
萧纬听得嘴角直抽抽。算了,那些以后再教,先把眼前的事处理掉再说。
“六喜,你觉着,紫血玉是什么时候弄丢的?”
六喜绞尽脑汁半天:“可能是殿下斗蛐蛐时,也可能是换衣裳时,还有可能,是跟那帮公子望远时。小的也说不清,到底哪时候丢的。”
“那你觉得是丢了,还是被人偷了?”
“一定是被偷了。昨日殿下的吉虫斗赢了,还把王仁的独臂给吃了,王仁一定记恨于心。”六喜说到王仁,一脸忿忿不平。
萧纬端起茶几上的药碗,一饮而尽,然后问道:“王仁是怎么偷的呢?”
“小的愚钝,猜不出。”
“阿软,那你觉着是谁偷的?”萧英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知。”萧纬垂下头。她又不是神仙,昨日也没去金桂园,哪能猜出是谁。
不过,从动机上来说,昨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
除了王仁,还有安王之子秦韬,靖王之子秦莽,七皇子秦镶,甚至就连废皇子之子、皇长孙秦隐也不能全然置身事外。至于靳华跟周慕文,也估计充当过帮手。
这么多人,要一个个排除太费劲了。
“对了,昨日在场的,没有英王家的公子吧?”萧纬不错眼地盯着六喜。
“没有,这个小的确定。”
“那昨日在金桂园有没有瞧见英王?”
六喜摇头。
“小姐,英王近些天都在大清寺,说是要为三了师父做上七七四十九天法事,大概还有半个月才完事。”插话的是秋桂,大清寺的动向她们几个都留心着。
“今日初几?”
“十六。”
萧纬沉吟片刻,吩咐六喜:“明日你去给昨天斗蛐蛐吃饭的那帮人送帖子,每家都送。就说太子殿下大后日晚上要在金桂园宴请,时间定在酉时,让他们务必要来。对了,给英王家的小公子也送一份。”
萧英一脸懵:“阿软,你要干什么?”
“找紫血玉啊。”
“你知道是谁偷了?”
“不知道,不过后日应该能找回。哥哥,你把霍将军借我用一晚。”
萧英眉心印出一个“川”字。“你到底要做什么?我看,后日我同你们一道去。”
萧纬立刻否了:“不行。哥哥,你想想昨日那帮人,都是不学无术的。”
听到这,秦壁肩膀陡然一抽,羞愧低下头,同时不忘偷瞄萧纬。萧纬面上充满自信,檀口一张一合,秦壁看着看着,又觉脖子热起来。
“哥哥,这事让我来吧。你一出门便代表萧家,去了难免有以大欺小的嫌疑,于你名声有碍;而我是女子,又同他们年纪相仿,可以当成小孩子玩闹处理。事情化大还是化小,全是我一个人的意思,不会牵累到父亲身上。”
秦壁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阿软说得有理,就听阿软的。”
萧英看着好气又好笑,恨不得扇他两下。
“万一他们几个人中有人不来呢?”六喜突然插了句话。
萧纬冷然一笑:“不来?谁不来谁就是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