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周，晴》祁书九

13、封印之法

　　艾晴回到家，像脱力一般瘫倒在沙发上，她一想到自己的妈妈，眼圈又红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比她之前的人生加起来还要跌宕起伏。若不是梁周在她身边，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妈和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是把破解替身咒的方法告诉你了，对吧？”艾晴有气无力地问。

　　“嗯。”梁周坐在她旁边，应了一声。

　　“是什么？”

　　梁周转头，看着艾晴疲惫的样子，他没开口，只是那么看着她。和艾晴在一起的日子，除了刚开始吵吵闹闹，接下来的日子，他觉得很开心，也很安心。他现在不知道，是否应该按照艾萝衣的方法做，还是自己铤而走险，选择另一条胜算未知的路。

　　“怎么了？”艾晴竟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梁周很少那么郑重其事地看着自己。被那么帅的脸注视着，艾晴觉得自己要心跳加速了。

　　梁周没说话，他还没法做出最后的决定。

　　艾晴像是想起了什么，坏笑了声：“诶，我说，那个艾霜华不会就是你当年看上的人吧？”

　　艾晴一想到那副凄厉的女鬼模样和尖酸刻薄的话语，竟然忍不住想笑。

　　梁周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点了点头：“嗯，是她。”

　　“扑哧，”艾晴见梁周答的一本正经，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梁周很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我问你啊，你和她结婚，啊，不对，你们那时候应该叫做成亲，你们拜过堂结成夫妻了吗？”
　　艾晴仍是一副坏笑的样子。

　　“这个倒没有，变故是在拜堂之前就发生了，所以，严格来说，我和她，并不算夫妻。”

　　“那你也没睡过她？”艾晴笑的促狭。

　　“当然没有，你想什么呢？”梁周突然觉得有些局促。

　　“哈哈哈，那就好。不管怎么说，艾霜华也算是我艾家的祖宗，你若是真和她成过亲，岂不也成了我的祖宗？一想到这个，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哈哈哈，还好还好。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看看你，也是一表人才的，当初怎么就看上她了呢？虽说她那张脸当初也算个美人，但她这糟糕的性子你就没发现吗？果然陷入情爱里的人都是盲目的啊。”艾晴让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实在想不出梁周到底看上她哪里。

　　梁周发现艾晴不过是在打趣自己，都这个时候了，她竟然还能笑得这么开心，这神经，可是够坚韧的。她的确和艾霜华不同，从来都没有什么野心，也没有害人之心，总是一副知足常乐的样子，和她在一起，让人觉得很舒服，也很轻松。梁周见她笑靥如花，竟然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成亲。他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突然欺身向前，靠近艾晴的脸，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当真这么想？”

　　一张放大的帅脸近在眼前，艾晴的心猛地漏跳了好几拍。她靠在沙发上，头下意识地往后仰，梁周眼明手快地用手托住了她的头。艾晴心中小鹿乱撞，就那么看着梁周，脸慢慢地红了。

　　梁周眉眼带笑，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却在看见那张羞涩的脸时，心里滑过异样的感觉，一时间，也忘了言语。两人就那么呆呆地互相凝视。

　　半晌，艾晴像是首先回过神。她清咳一声，像是在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我说，说正事呢。”

　　梁周也像被拉回了神，他小心地放开艾晴的头，像是放一件珍宝，接着坐正了身体，竟然有点失落之感。“什么事？”

　　“嗯，刚刚不是说，我妈她告诉你破解替身咒的法子了吗？你还没说呢？”艾晴还没把这事给忘了。

　　“这个……”触及这个话题，梁周又沉默了，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艾晴永远不知道这个方法。

　　“怎么了？有问题吗？”艾晴见他如此，不禁小心翼翼地问。

　　梁周自然明白是瞒不住的。他沉吟地说：“晴晴，你……”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你妈妈的确是将破解的方法告诉我了。说实话，你妈真的很有天赋，她不仅在临死前种下替身咒，在魂灵被艾霜华吞噬之后还可以保持自己的意识，并能牵制住艾霜华。如今，还将封印艾霜华的方法和破解替身咒的方法研究出来，确实让我心生敬佩。按照她的说法，我需要布置一个锁魂阵，将艾霜华引入阵中进行封印，但是我需要一个引子。”他一口气说完，否则他怕自己会改变主意。

　　“什么样的引子？”艾晴直觉会和自己有关。

　　“你的一魂。人有三魂七魄，我需要抽掉你一条魂，用它做引，封住艾霜华。”梁周有些艰难地看着艾晴的眼睛。

　　果然和自己有关啊，难怪妈妈和梁周都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能怎么办呢？艾家惹出来的事，终归需要艾家的人来还。

　　“那我会死吗？”艾晴突然联想到之前目睹过的梁周将那个杀人凶手的魂灵生生抽出来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冷颤。

　　“不会。”

　　“但是……”艾晴知道肯定有下文。

　　“但是，会很疼，你需要忍一忍。而且，”梁周沉静地看着艾晴，说：“一魂抽掉之后，你将无法再看见魂灵了，也不会再和魂灵产生接触或联系，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而且由于失掉了一魂，你以后可能会体弱多病。”

　　“那你呢？我是不是也看不见你了？”艾晴一把抓住梁周的肩膀，急切地和他确认。

　　“嗯。”梁周没有回避艾晴的目光，很直接地回答了她。

　　这种结果，她表示无法接受：“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吗？”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希望能听到不同的答案。

　　“没有了。”如果可以，梁周也希望有其他的方法，但目前为止，这是最万全的法子了。至于自己心里的那个雏形，他不敢让艾晴去冒险。

　　艾晴的手颓然松了下去，果然是这样，只能是这样了吗？她咬着嘴唇，难过地问：“这样，就可以封印住艾霜华，破解替身咒了吗？”

　　“嗯，你的魂被抽出之后，替身咒自然就解了。而且，一旦艾霜华被成功封印住，你们艾家的宿命，也可以摆脱了。你难道不想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吗？”梁周意味深长地说。

　　艾晴垂下眼睛，睫毛在不停地颤动：“呵呵呵，正常不正常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此事一了，你便不用再担心艾家的诅咒，不会再有魂灵干涉你的生活。你可以像余阳一样，嫁给自己所爱的人，生孩子，再也不用担心孩子会背负这样的枷锁。这样的生活，不好吗？”

　　“好吗？可是……可是若是看不见你，所谓的正常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艾晴低叹一声。

　　梁周心一颤，她竟然会这么想。果然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自从和艾晴相遇以来，真的有一些时候，他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假设，若是他当年遇见的人是艾晴，如今会是怎样的局面呢？只是他从来都没有答案。

　　虽然于心不忍，他仍说：“晴晴，你听我说，我们……”

　　“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艾晴迅速打断了他，她已经可以猜到梁周接下来要说什么。说到底，这件事，梁周也只是算做帮忙，他们的交集，本应该在将那个杀人犯解决掉之后就结束的。他能留下来帮自己这么多，自己已经应该心存感激了。她还在妄想什么呢？与其把事情说穿了难堪，不如就这样。她习惯性地将自己团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把脸埋进腿里。

　　梁周见她不想再听自己说话的样子，心里也很难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有些事，他无法承诺。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过的飞快。艾霜华自那天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余阳也逐渐遗忘了曾经见鬼的事情。艾晴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仍和梁周有说有笑，两个人还在研究怎样将锁魂阵布置地更加万无一失。闲暇时，她仍去打理自己的小白事铺，赚点生活费。只是，她经常走神，有时候可以定定地盯着梁周发上好久的呆。梁周也不说破。

　　纵使再不愿意，明天，就是三月初三了。

　　艾晴一整个白天都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为了防止艾霜华暗中对余阳下手，她叫余阳过来陪她，说是为了准备共同庆祝明天的生日。余阳不疑有他，答应她晚点过来。

　　梁周以整个房间为阵，事先和艾晴在各个方位进行过演练，争取万无一失。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了，艾晴看着因为昏睡符而睡的很沉的余阳，替她把被子盖好，有些歉意地说：“最后一次了，我保证。”她走出卧室，将门关上。如今整个房间，卧室是最安全的地方。

　　梁周见她走出来，随意问了句：“她睡了？”

　　“嗯。”艾晴走到他跟前，看了看墙上的挂钟，马上就零点了，成败，就在今晚了。

　　艾晴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着梁周：“快了。”

　　梁周点了点头。

　　艾晴突然笑了笑，有些突兀地说：“梁周，今晚之后，我们可能就见不到了，我可以抱抱你吗？”

　　梁周还没来得及回答，艾晴已经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似满足又似叹息一般地说了一句：“真好。”

　　听闻艾晴的低语，梁周不由轻笑，就容自己放肆一下吧。他随即拥住了怀里温热的身体。这样的温暖，真是让人留恋，真想让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短短的半年多的时间，于他们，却像过了很久。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的来不及整理。如今，再回忆往昔，艾晴丝毫都不后悔当初在飞机上，给梁周贴下一堆乱七八糟的符咒，将他拉入自己的生活。

　　猛烈的撞击声打破了室内温馨的气氛，两个人迅速分开，面色凝重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客厅的窗户，如今正被撞得“砰砰”作响。

　　“来了。”艾晴和梁周对视一眼，分开行事。

　　艾晴贴着窗边站好，手里紧紧捏着一沓符咒，等待窗户被撞开的那一刻。

　　“砰”地又一声巨大的声响，窗户最终被撞开了，一团影子猛地冲了进来，艾晴等影子完全进来之后，迅速关上窗户，把手里的符咒全部贴了上去。这扇窗户是特意留下的，是整间房子最薄弱的地方，为的就是请君入瓮。如今既然来了，艾晴自是毫不手软地封了她最后的退路。

　　艾霜华停在客厅中间，眼神阴鸷地盯着艾晴的动作，恶狠狠地说：“小贱人，真是和你妈一个德性，你真以为你这点小把戏能奈何得了我吗？”

　　艾晴勾了勾嘴角，冷冷地回她：“死老太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你瞎嘚瑟什么！”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待会我会让你死得很痛苦！”艾霜华没想到艾晴敢顶撞她，这把她气得够呛。

　　“遗言说完了吗，老太婆？”艾晴真反感她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本来她对自己家的诅咒已经没什么好怨的了，但是这个罪魁祸首，她不仅丝毫没有悔恨的样子，反而心安理得地不停吞噬子孙的魂灵。这算什么？谁家摊上这么个丧心病狂的祖宗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小贱人，拿命来！”艾霜华本来就是等着吞噬艾晴的魂灵的，这下被艾晴一激怒，更是什么都不顾地冲向了她。艾晴本能地一矮身，躲了过去。艾霜华可不是省油的灯，反手一抓，就掐住了艾晴的脖子。艾晴心里哀叫了几声，怎么这些魂灵什么的都喜欢掐人脖子呢？之前梁周也是这个样子，真是无语。

　　这样被掐，拉近了艾晴和艾霜华的距离，艾晴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脖子，反而扬起手，照着艾霜华的脸，狠狠地抽了她两个巴掌，力气之大，艾晴觉得自己的手疼的厉害，但是她早就想这么做了，除了激怒她之外，还特别解气。

　　“你……你敢打我，看我不撕了你！”这两巴掌彻底激怒了艾霜华，她瞪着血红的眼睛，恨不得马上吞了艾晴，手上不停用力，狠狠地掐住艾晴的脖子。艾晴被掐的喘不过气，但嘴角却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你笑什么，小贱人！”艾霜华本能觉得有诈，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以艾晴为中心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个符阵，耀眼的猩红色的光芒，让人有瞬间的失明。艾霜华像是被火灼伤了一般，掐住艾晴的手有瞬间的松动。艾晴使出全身力气推她，狠狠地将她推了开去。艾霜华被推倒在地，刚想起来，却被身后伸出的一双手死死地拽住。

　　“咳咳……”艾晴捂住自己的脖子，赶紧大口地呼吸，刚才自己真的差点窒息了，这个老太婆下手可真狠。“老太婆，咳咳……难道你忘了吗？艾家的女人，向来以自身为阵，人在哪里，阵眼就在哪里！这可是当初你自己传下来的，怎么？不记得了？咳咳咳……”

　　艾霜华一阵后悔，刚才被艾晴扇了两巴掌，一时气急，这才不小心落入阵中，如今又被身后的艾萝衣抱住，挣脱不开，她现在真是火冒三丈，恨不得当场杀了那母女俩。

　　“艾萝衣，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账东西，赶快放手！”艾霜华凄厉地惨叫，并狠狠地去掰那双手。

　　“妈……”艾晴看着禁锢住艾霜华的妈妈，眼睛一酸，眼泪掉了下来，她看起来比上次憔悴多了，不用多看也知道艾霜华折磨她了。

　　“晴晴，别哭，动手吧，不用管我！”艾萝衣也红了眼睛，却十分坚定地说道。

　　梁周在锁魂阵发动的时候，就站在艾晴的身边。刚才艾晴被掐住的时候真是吓坏他了，差点就冲出去而破阵，真的太危险了。

　　艾晴转头看向梁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但她却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怕在最后的时刻，因为泪眼朦胧而看不清他的脸。她的牙齿用力地咬住下唇，刺痛感传来，下唇被咬破了，她不去理睬，而是带着哭腔地说：“你动手吧！快！”

　　梁周的眸色暗的可怕。他狠狠地抱住艾晴，一只手却从她的身体里，迅速地将她的一抹魂抽了出来，他下手快而准，想尽量减轻艾晴的痛苦。

　　剧烈的疼痛瞬间蔓延到艾晴全部的神经，身体像是被生生撕裂般的疼痛，艾晴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但是她不敢眨眼，她怕在下一个眨眼之后，就再也看不见梁周了。身体被撕扯般地疼痛使得她的意识也被逐渐剥离出体内，她浑身颤抖地厉害，死死地咬住嘴唇，目光紧紧追随着梁周。在她因为承受不住剧痛而陷入昏迷之前，模糊地看到梁周手里拿着个似曾相识的瓶子，将艾霜华和妈妈吸了进去，同时一条白色的影子附在瓶身上，一闪而过，没入了瓶身。之后的事，她就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