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峥》阿缤果果

10、波澜

　　出门，何峥在大门口站定，看着门外挑着担子的、扛着麻袋的、领着孩子的百姓来来去去地为生活奔波，心头涌上一股难言之感。
　　自己也不过是投了个好胎，衣食无忧不必似他们这般劳碌，来长安这几年虽说是想做一个父母官，报效朝廷造福乡里，但也没有做成什么真正的利国利民的事。这番中途放弃好比竹篮打水一切皆成空。
　　尽管遵从了自己的意愿，却总觉得实在有愧于父母往日为自己所做的努力。可事已至此，已容不得反悔，也不能反悔了。
　　想到这些，何峥不由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天很蓝，几朵大块的云浮在上面，偶有飞鸟略过。人生一世想要获得真正的快乐谈何容易？

　　这时，街边起了阵喧哗。原本走在路上的百姓纷纷靠了路边，停下来议论纷纷，还不时看向中间走着的那一行人对他们指指点点。
　　何峥心里奇怪，向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
　　为首的是欧阳府的管家，后面跟了几个小厮端着盒子，再后面是七八个面目凶神恶煞的壮汉。这队人走起来浩浩荡荡，仿佛怕是吸引不了旁人目光一般，还走得不紧不慢。
　　何峥心里更诧异了，这不像是欧阳府的行事风格啊，尽管欧阳玖行事凶狠果断却从不鲁莽，如今这是……

　　还未等何峥想清楚，就见那管家停在了自己面前，恭恭敬敬的行过礼，说道：“何公子，咱们又见面了，可别来无恙？我家王爷让我给公子送点东西来。”说完，对后面一示意，抬东西的小厮轰轰的就要往府里走。
　　何峥连忙喊道：“先慢着！”
　　大伙儿停了下来，都齐齐摆头看向何峥。
　　几束目光看过来，感觉好像自己要往别人府里冲一样。何峥心里突然莫名的想笑，随即正了正神色，先是微一捧手，戏谑道：“不知王爷是什么意思？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把我小小何府给拆了呢。”
　　管家一愣，笑了起来：“何公子真是说笑了。王爷说已经和公子打好招呼了，这…老奴才冒昧的让人赶紧进去。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好。”

　　何峥不知什么时候欧阳玖打过招呼，心里惊诧，面上还是不显，看了看周围还有不少百姓围观着，便说道：“看来我脑子的确不好使了，竟忘记了还有这等事，先进来喝口茶再说吧。”
　　说完，转身进了府。欧阳管家带着一行人也浩浩荡荡的进去了。

　　门外百姓还是没有散。
　　一个看起来像是刚来长安的秃头男人看了一会儿，悄悄问周围的人：“哎，这咋回事？这一群人看上去不好惹，这年轻公子对付得了吗？”
　　“这你就不懂了，刚那为首的中年管家可是定安王的人。这定安王可是谁也不怕的主儿！没看到人家对何公子恭恭敬敬的，我看啊，啥事没有！”一个双手抱着胸在烈日下眯着眼的男人搭话道。
　　“那这定安王可是很厉害？…”
　　“这你可问着了…”那男人正要长篇大论，几个看门的护卫走上前去，喊道：“都散了啊！赶紧该回家的回家，该干活的干活。没啥好看的！都散了啊！”
　　众人一哄而散，那男人还意犹未尽的想要拉住他们：“哎，别走啊…”

　　府内正厅里。
　　何峥正和欧阳管家坐着喝茶，几个小厮站在下面，手上还捧着盒子，那几个壮汉在院子里站着，一个个表情严肃，目不斜视，经过的丫头都不敢正眼瞧，皆低头匆匆而过。

　　“说吧，到底什么事？”何峥放下杯子，淡淡道。
　　管家笑了笑，微微向前俯身说道：“何少爷记不记得前几天您路过我们府前，因为有事没空来看看王爷刚得的宝贝，这不，王爷看您忙，今天就让我送来给您瞧瞧，还说您若是喜欢就送给您了。”
　　何峥手指微动，摸了摸茶盏。不过是一句客气的推辞，这家伙还放在心上了。

　　表面不动声色道：“哦？什么宝贝？再说了，既如此有心，你家王爷为何不亲自过来？”说完，喝了口茶，压下心底些许渴望，又暗中觉得自己说这话好像很想见欧阳玖似的，不免又唾弃自己没志气，看了看管家，见他似乎没有怀疑什么，才安下心来。

　　“这…”管家面露难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王爷有些事情要处理，何公子莫要见怪。”说着，招手让小厮上前呈上盒子，朝何峥打开。

　　何峥本来不以为意，又抿了口茶，心里想着恐怕是些金银珠宝、古董玉器之类的东西。见小厮打开盒子了，便朝那边淡淡瞥了一眼。

　　没想到，这一眼，竟惊得何峥手一颤，茶水都洒在了衣襟上。他没管这些，咚的一声放下茶杯，连忙伸手拿起盒中的物件。

　　是一块玉。
　　如果是普通的玉石，还不会让何峥失态到如此，只是这块与之前何峥得到的那块居然如出一辙！大小，圆润程度…唯一不同的是，这玉上隐隐的纹路像是一个“峥”字！
　　弯弯曲曲，几乎不能辨认。

　　何峥握着这块玉，心中惊疑不定。
　　可能是巧合，可是真的又有如此巧合的事吗？世界之大虽说无奇不有，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两块几乎一模一样的玉先后因为不同的方式到了自己的手上，到底是因为什么？
　　想起那日，玉石摊上的老爷爷说的：【我看你与它有缘便送给你了】，缘分么？何峥一手摩挲着玉石，一边蹙起眉暗暗思忖。

　　旁边欧阳管家见何峥十分震惊，不动声色，轻轻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说实话，何峥的表现让他很诧异，一直以来何峥给予他的印象都是谦和有礼淡雅如竹，缘何因一块从未见过的玉石竟然这般情态…管家暗暗记在了心里。

　　何峥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渐渐平复过来。端过茶杯，见茶已经冷了，就抿了一小口。随后唤丫鬟来添茶。抬头问道：“这玉…是从哪里来的？”
　　欧阳管家听见忙道：“这是我家主子有次外出，在城外一寺庙偶然得到的。看少爷还挺喜欢这物件儿，那便送给您了。”

　　何峥点点头不欲说话，似是不想提这茬，略有些疲惫的说道：“院内的壮汉又是做什么的？”
　　欧阳管家仿若这才想起，笑道：“这壮汉是主子精心训练的好手，以一当十不在话下。主子原话是说让何少爷看家护院用，还望少爷收下他们，给他们个去处。”

　　“怎么，我不收，欧阳玖就不要他们了？”何峥淡淡说道。

　　“这…确实，被您退回去的人，说明您不满意，他们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依主子的性子…恐怕下场会有些不好看那。”欧阳管家语气恳切地说道，还有些不忍的意思。

　　“这护卫用来看家有些大材小用了吧。不过既然这样，替我谢谢你家主子。亏他有心，我南下的路应该不会太难走。”何峥也露出笑容。

　　欧阳管家俯了俯身，笑道：“既如此，我这次该做的事也做完了，也该告退了。”
　　“请。”何峥起身送他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