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夭夭》万非鱼

6、第 6 章

　　这天晚上秦初湛没有来找她，接下来的大半个月柳妖都没能看见他。

　　秦府里，紫嫣又是守在床边。一个小丫鬟劝说道：“紫嫣姐姐你快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看着大公子就行了。”

　　紫嫣打了个哈欠，点点头了，转身出了房门，却也没有回自己屋里。她倚在小院的拱门，似乎在等一个人。

　　她现在已经完全知道了公子当年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了。那天一个在兰香院当差的小丫鬟环儿将她偷听到秦夫人的话完完全全复述了一边，紫嫣才知道，原来这都是那个道士搞的鬼！

　　她跟秦夫人摊了牌，叫她给出那个道士的下落，否则就将此事告诉老爷，老爷若是护着她紫嫣就捅到族中长老耳里。长老们绝不会纵容秦氏族人放任续弦戕害嫡子。秦夫人碍着她是秦老夫人，也就是秦老爷的亲娘留下来的大丫头，并不敢对她下狠手，只支吾着说出了一个道观。紫嫣立马找了几个小厮去寻，果然打听到了里面有一个叫清虚道长的，但这道士近来在外游历，还不曾回来。她叫人留了一封书信，现在也只能静等他回道观了。

　　月凉如水，丁香紫藤缀满繁花，香气四溢，紫嫣靠在拱门旁几乎要睡去。忽然，小武领着一个戴斗笠的人蹑手蹑脚走来，悄悄摇醒了紫嫣，道：“紫嫣姐姐，人我带来了。”

　　紫嫣冷着脸打量了这人，“进来吧——”

　　三人一路进了屋子。这人脱下了斗笠，一身靛蓝道服，獐头鼠目双唇凹瘪，下颌有一撮小胡子，确是当年那个道士，此人的相貌十年如一日的猥琐，令人过目难忘。

　　紫嫣冷眼看着他，连茶都不想给这人倒，只走到榻前，将秦初湛的手放出来，“烦请大师给我家公子瞧瞧吧，这一睡就睡了半个月了。”

　　道士苦笑一声，也不说话，执起秦初湛的手细细地号脉，然后靠近观察了他的脸色，口中还念念有词：“奇怪，太奇怪了……”

　　紫嫣忙问：“如何？”

　　道士习惯性了摸了一把小胡子，半眯着眼摇头晃脑道：“公子的三魂似是受到了冲击，魂魄相连，身体毫发无损，却昏睡半月，应是那失掉的一魄出了差错……”紫嫣瞪他一眼，道士方腼着脸苦笑道：“想必姑娘也知晓了当年的事，我确实受了秦夫人之托，因家师生前受惠于她家，她以此相胁，又到小道门下苦苦哀求，小道一时难以脱辞，竟犯下大错……”

　　“知道错了就好好赶快治好我家公子……否则我就……我就……”紫嫣一时也想不出能把他怎么样，说着说着眼泪就滴了下来，道士在一旁越发手足无措，缩缩脑袋，看起来却越发猥琐。

　　待她哭完，道士方讷讷道：“小道修为不够，光是看气诊脉怕是不能医治，还请姑娘将公子随身携带的那块玉佩拿出来，待小道细细探明。”

　　紫嫣一听此话却哭得越发伤心：“那玉佩早些天就找不到了，问公子他也不记得，这可如何是好！”

　　“唉——”那道士叹了一口气，“这就有些难办了……”他再次细细端详了秦初湛的脸色，细细观察才捕捉到他面上隐隐有灵气围绕，心下有些惊奇，问紫嫣：“公子近来可有什么奇遇？”

　　紫嫣擦干净眼泪，皱眉想了想：“公子之前还醒着的时候，白日里好像能慢慢记起东西了，我以为是那药管用了，每日又哄着他多喝了几碗……也不知是不是这药的缘故，晚上公子醒得比往常早，却趁我一时不防跑了出去，好几日都是破晓才回……”

　　道士沉吟一会儿，问道：“可知公子夜间到何处去？”

　　紫嫣细细回想了一下，猜测道，“应是去了武华山……”

　　“这就不足为奇了，”道士说：“武华山是宝地，小道年少时听家师说那山上甚多灵花异草，修炼成精的不在少数，故此叫我等修道之人轻易不要前去打扰，以免相冲。公子在山上应该是遇见了什么草木精怪，沾染了灵气，白日里才拾回了些许灵慧。依小道之见，姑娘不妨叫人到上面探寻探寻，或许另有奇遇也未可知。”

　　紫嫣心头大震，莫不是真有一个柳姑娘不成？她让小武找了几个小厮，急急到武华山上去看看，叮嘱他若是见到了一个姓柳的姑娘一定要好生将她请回家。

　　小武走后，紫嫣一把对着道士跪了下去，给他磕了三个响头，哭道：“求大师救救我家公子吧，老爷说，如若他再不醒，便要将他下葬了，到时候不死也必死无疑了……”道士忙扶起她，“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这罪过是小道当年错手酿成，便是化了这一身修为也会尽力救治公子的，姑娘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这道士又在房中来来回回地踱步，耸着肩缩着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停下脚步，忽然道：“小道倒是有办法唤醒公子，但……”

　　紫嫣凑上前忙问：“但是什么？”

　　“但公子缺失那一魄就极难补回来了，”道士斟酌道：“当年我应秦夫人请求，取了公子灵慧一魄，懊悔之余，封在玉佩中养着，没有完全镇住，因此公子夜里清醒白日却痴傻如孩童。此番玉佩丢失，这一魄在外必是受到了什么冲撞，魂魄相依，公子的三魂也被撞得散乱，若不是他身上这一点灵气护着，早就断了气。小道现在倒是可以耗些修为强行将其唤醒，但公子醒后，便是白日夜间一个模样了……”

　　紫嫣听呆了，她睁大了杏眼，一时间难以断绝——前不久她求老爷再拖延几日看看是否有转机，老爷说人都这样了眼看着就没了气息，不下葬实在不成体统，看她苦苦哀求才又多允了几日。这其中曲折不能直接向老爷禀明，秦夫人若是被休，日后当家的二公子必定不会放过大公子，就算能活下来也没有好日子过。

　　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将公子唤醒。

　　紫嫣咬咬牙，果断道：“还请大师费心，让我家公子醒来吧。”

　　道士见她神色坚决，也不再问了，让紫嫣到门外守着，便托起秦初湛运起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