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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回 梳头女竹林遇鬼宴 知制诰御前斥晏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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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琇大惊,呆在原地,不敢发出声音。她颤巍巍的伸手贴在耳根处,想听得仔细些,却只听到风吹树鸣。她呼出一口气,慢慢放下手,贴到心口处,心道定是自己被张内侍讲得昏了头,才会这般疑神疑鬼。只是她心中这样认定,脚下却不敢贸然前行,步子里犹疑不决,实在规划着要如何走才能避开那口井才好。素琇弓着腰,用灯笼探着四周可还有路,发现唯有一片竹林可行,只是夜深无人,独自步于竹林中也着实可怕。她在心中掂量了一番,终是走了进去。素琇颔首数着自己的步子,想不要去理会刚才的哭声,可数了许久,抬头一看,才从延春殿后走到那怕人的井远远一侧,她赶忙低下头赶路。不巧灯笼的火苗越来越暗,她不由得又加快步子。却在她快走到竹林口的时候,忽来一阵阴风,把火苗差点吹灭,直让素琇害怕,不得不停下脚步稳住烛火。
突然,素琇瞅见一双小脚正站在跟前。
“潭深鱼不饵,鸟飞难戈获。时势已如此,一笑又一哭。姐姐,你这无首乌蝇一样,是在找我吗?呵呵...呵呵...呜...呜呜呜...”
方才的哭声此时便在身边念着不知何解的话,这都不打紧,可俗语说不怕鬼哭,就怕鬼笑。此时这又哭又笑的声音,唬得素琇整个人汗毛直竖,从发根处抖起来。她不敢抬头,生怕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岂料那小脚竟弯曲下来,果真是个女童的身子,正蹲在素琇面前。
“姐姐,你快瞧我,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素琇不敢答话,拼命摇头,只想赶快离去。无奈腿脚不听使唤,似是吓软了,定在原处。那女童突然靠近灯笼,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这下素琇不想看也得看了,只见这女童的眼珠子似乎已经不在,只从两个黑窟窿里流出血泪,她张大嘴,里面也是黑咕隆咚的一片,唯独嘴角淌着血水。女童伸出双手,捧到素琇面前。素琇朝下望去,女童手里捧着的却是许多蠕动的蛆虫,及新鲜的肉块。
“姐姐,你找到了我,我请你些吃食可好?”
女童将手中捧着的东西送到素琇嘴前,素琇这才深吸一口气,闭上眼,晕了过去。
女童见素琇倒下,又扑上前去继续唬她,怕她不是真的晕过去,便拾了手心里的一条虫儿扔到她脸上,见她不动,才信她是真的没了知觉。
“你唬她做甚?”不远处一女子声音问道,“她不似有注意到你,你大可等她离去再做你的事。”
女童抹去脸上的红彩,涂了些许到素琇脸上,才道:“她我前儿个在皇仪殿见过,是个多嘴多舌的,太后娘娘并不大喜她。”
“你这丫头,若太后娘娘不喜她当自有发落,哪里由得你多事?”那女子似有些嗔怒,见女童并不在意,又道,“你且快快收拾了,得要在迎阳门锁了前出去。”说罢,便拉着女童去井口打了水上来洗掉面上的油彩,又从角落拿来衣服替她换上。
女童换了干净的衣衫,指着素琇的身子,眼睛瞥向女子问道:“你可知她是谁?”女子不答话,女童又道:“她便是司寝局最近出来替官家梳头的宫女。”
“你这皮痒的!”女子伸手拧了女童的胳膊一把,“你既知道她是官家面前的红人,还要唬她?”
“红人又怎样,她多嘴多舌,迟早要出事。”
“你怎知道?快些走。”女子见她换好了衣服,拉着她便往南面的宫门行去。
女童一路小跑,跟着女子,道:“前个官家来看太后,见太后头痒烦心,便和太后娘娘说起那个宫女有梳头的绝技,更唤了她来。她梳头确是好,让太后舒缓了些许。正巧那日公主也来,太后命我跳舞,让公主瞧我可有进步。我正舞着,不料发髻子散了,太后娘娘叫我停下,和那宫女说让她替我把发髻子梳好。太后娘娘待我如此,我极惶恐,忙道这位姐姐是替官家和太后娘娘梳头的,再替我梳头,我受不起。太后未应我,那宫女也道:‘奴婢平日里都替官家娘娘们梳头,若是替这位妹妹也梳头,实是越了位份。’理却是这个理,太后娘娘也便作罢,转身又和公主说她梳头确是不错的,让她替公主梳头。公主也答应,她便替公主梳了。此间公主和太后聊天,也不大在意,谁知梳完了,她竟道:‘公主的头上太素了些,我替公主在后面簪了几个花。’公主大惊,忙唤我拿过镜子照着,太后瞧了瞧,还真的多了几个花,怒道:‘你还不快快除了去!’那宫女忙又把花摘了,道:‘公主可是不喜欢这鸳鸯七?这花原是冬日才开,这些年天越来越冷,今儿早上琼林苑竟开了,那边特意摘了给宫里簪花用的。若是公主不喜欢,我再换了别的去。’太后骂道:‘可是因为这个?你竟不知公主替和文驸马居丧才过?’那宫女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瞧公主的丧服已除,以为既然居丧已过...’公主劝太后娘娘不必发火,‘想必她不知我自誓不再着华衣丽服之事’。太后娘娘道:‘即是如此,又何必用鸳鸯七?此花最爱招蜂引蝶,又有毒性。’公主劝太后道:‘想必她也是不知的。’又看了眼那宫女道:‘你快下去,别留在这里碍太后娘娘的眼。’那宫女忙叩谢不罚,这才下去了。”
“太后娘娘和公主素来交好,加之公主太过仁善,太后娘娘总怕公主被欺负,替她多说几句也是有的。这点事也轮到你来出头了?”
女童撅起嘴,道:“我是公主从府里带来给太后,太后关照我,把我交给你带着,你我也都得了许多好处,原是应该心中更敬重太后公主。”
女子笑道:“把你这折腾人的给我带着,倒真不知是恩典还是罚我喽。”想了想又道:“这位既是在官家面前得宠的,这下出事了必会传到官家耳朵里。”
“这不更好,本来我们做这装神弄鬼的家伙,也是为了让官家注意,有了她岂不是更快。”
“你懂什么!”女子训道,“若是寻常宫人传给官家,官家也不会在意,只在心里有个影儿,这便足矣。但若是这位得宠的传给官家,保不准官家是否要查下来,可能就查到你我了。”
女童听了,也担心起来,道:“即是如此,明儿个还来不来?”
“暂且缓缓吧。”两人说着,从迎阳门出来,回去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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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素琇被临华门守夜的宫人唤醒,已然吓得语无伦次,被宫人送去歇息,一夜无话。
次日皇帝赵祯上朝,因昨夜被郭圣人,尚美人争执之事牵扯,正十分气恼,恰逢中书省宰相吕夷简上奏,曰:“臣闻魏国公主丧服已除,然克俭如故,于中秋宴上帝为其簪花,亦被辞决。臣以为此善举自古不曾有者,望陛下令后宫亲附之。”
赵祯道:“若后宫皆能如长公主一般甚好,后宫花销多,名目也多,朕会与皇后商议。”话至此处,又隐约想到颈处伤痕,眉头一皱,道:“可还有事?”
知制诰富弼上前道:“契丹遣使者萧特末,刘六符至我朝,陛下命臣为接伴使,臣已将二人安置在客馆处。”
赵祯道:“可知前来所为何事?”
富弼道:“尚未言明,想是为沿边浚河增添兵力一事而来。”
“既不肯言明,你也不必对其多言。”
“臣自当如此。只是臣至都外迎到萧特末,将陛下慰劳之意告知,他听旨之时立于门外下马,却不肯行拜礼。”
赵祯怒道:“荒唐,契丹国主宗真尚且与朕兄弟相称,他如何不拜?”
富弼道:“陛下息怒,臣正是同他言及两主情谊,陛下与那契丹主相等,且我主今日传旨是为慰劳,你怎可不拜?萧特末自言长途跋涉,身上有疾,不便行礼。臣闻言,道:‘在下也曾出使北方,当时卧病于车榻中,闻你主派人来问,也即刻起身行礼,如今你不过身怀小疾,怎可因之而废礼?你契丹使者向来不派如此无礼之人!’至此,他才行了礼。”
“如此方可。”
“然晏大人却同臣道:‘今日你斥契丹国使者,却不怕宗真借机惹事?’如若宗真确欲假以颜色,臣自当亲往契丹。可晏大人身为当朝宰相,竟阻拦臣对契丹使者不敬之仪加以斥责,臣以为晏大人之贤字已是不妥!”
赵祯晏殊尚未言语,吕夷简便道:“晏大人自以国家安定为重,不予契丹国把柄罢了。”
富弼道:“今若以行礼为小则不从,他日如何还有争辩余地?吕大人若可亲使北方,便知礼节之重。”
赵祯挥手,示意吕夷简不要多说,道:“罢了,此事富弼处理的已是妥当,晏殊若有异议,自可退朝后与富弼辩驳。可还有事?”
吕夷简道:“臣虽有事上奏,已写入奏章。”
赵祯道:“此事朕尚在斟酌,你安心等朕答复。”
后赵祯又听了些事,便下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