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横刀》拾滚滚

7、第 7 章

　　“这不是世侄吗？”李名德笑着拍拍宋子邀肩，“还没恭喜你北疆一仗打得不错，回来之后没见过你来李家走动，都以为你和芳年生分了。”
　　你儿子天天来宋府串门，都快成自己家了，你这老狐狸能不知道？
　　宋子邀面上笑道，“刚回来陛下就召我和飞鸟入宫当更，后来又染了病，不敢去府上叨扰。”
　　“那你现在病好了，有空就多来走走。”
　　“一定。”
　　“芳年你和他们一起进宫吧，”李名德示意青年过去，一双眼盯着李芳年，“都是年轻人多点话说，等下开席再来找我。”
　　“知道了，爹。”
　　等李名德和其他刚到的官员寒暄两句一同走远，宋子邀才看向李芳年。
　　“李公子好。”青年脸上笑意盈盈。
　　“子邀，”李芳年无奈，“我不是说过你今天可以不来的吗？”
　　“闲不住，在家久了有些闷。”
　　“如果不是你爹和裴相手脚不干不净，我们能这样天天盯着？”沈飞鸟冷笑，“你太近阿邀迟早害了他。”
　　“飞鸟！”宋子邀喝住沈飞鸟，“这里是皇宫，不要乱说话。”
　　“我去安排值守侍卫。”看宋子邀也帮着李芳年说话，沈飞鸟怒气冲冲地抛下一句就走开去。
　　“他性子还是这样。”李芳年摇摇头。
　　“倒是你，变了不少。”宋子邀和李芳年并肩慢慢向岑阳宫走，“有时候连我也看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开始想要的就没有变过，”李芳年静静道，“是你把目光分太散了，不像从前一样只盯着我看。“
　　宋子邀看着不远处被宫廷楼阁分开的天际线，笑得春风化雪，不置可否，只道，“是吗？”

　　皇庭内，群臣举杯，觥筹交错，万岁贺声似乎也没能让高位上的帝皇有任何表情，同成帝明康垂眼盯着殿下谈笑风生的群人，孤身静静坐在皇椅上的身影格外寂寞。
　　“宋子邀呢？”明康唤来一边候着的小太监。
　　“刚刚来人传话宋副统领进宫了，只是……”小太监迟疑。
　　“只是什么？”明康神色不愉。
　　“只是与李侍郎在殿外和慎妃娘娘说话，这会儿应该还在外头。”小太监偷偷抬眼看皇帝神色，“奴才这就去宣二位大人进来。”
　　“不必了。”他今日本就无意寻宋子邀碍自己眼，“他到了没？”
　　小太监哪能不知道皇帝的意思，答道，“是，一切打点妥当人已经在偏殿候着了。”
　　明康听闻不再说话，继续静静喝着酒，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
　　宋子邀和李芳年照例在开席前去与李慎小谈两句，只是今天宋子邀隐隐觉得李慎哪里不对劲，只是具体也说不上来，就没与李芳年说。
　　“阿邀，好久不见了。”李慎封妃后衣着比从前更是华贵，繁琐沉重，走路都不得松快，本就单薄过头的身子却牢牢撑起了一身仪制。
　　“进宫都得避讳着，自然见不着姐儿了。”宋子邀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这是我从漠北女人那里瞧见的木簪子，想着你喜欢就买来了。”
　　“你替皇上打仗怎的还有时间去替我寻这种微末玩意儿。”李慎嗔笑道，“念你有心，这里备下的蒸酥酪是先头宫里刚做好的，你带回去吃吧。”
　　“长姐，阿邀碰不得这些牛乳吃食。”李芳年先一步拦住了，皱眉，“你怎么忘了。”
　　“啊……”李慎以袖掩唇，“是我不好，这些日子忙惯了，一时想不起。”
　　“都是小事，”宋子邀笑着拍拍李芳年的背示意他让开一点，自己则接过点心盒子，“我娘喜欢吃这个，姐儿宫里头的总比外头酥酪好吃许多，我先替她谢谢姐儿了。”
　　“快开席了，我先回宫准备一下，你们快入座去吧。”李慎伸手替李芳年抚平衣领，就带着下人转身准备离开。
　　宋子邀闻见李慎拂袖时若隐若现的冷香，异样感越发强烈，他看李慎快要走远，匆匆叫了一声：“慎姐儿！”
　　远处身影闻声转来，精致的妆面令李慎少了几分人气，“怎么了？”
　　宋子邀摇摇头，道：“无事，是我想错了。”
　　李芳年站在宋子邀背后不远处，宋子邀自然也看不见李芳年正以一种什么样的目光盯着李慎离去的背影。
　　二人往回走，一路上并不怎么说话，李芳年若有所思，宋子邀也不打扰他，自己随便到处看。
　　走到凉亭附近发现坐着人，宋子邀眼睛看得远，定睛一看，原是个青年，那人倒也说不上俊美，只谈得上耐看，扔在人群里都未必能一眼寻见，他嘴上大概抹了东西，在苍白的肤色衬托下格外显眼，宋子邀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点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许是感受到宋子邀的视线，青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凉凉地笑了一下。
　　宋子邀回应着点点头，身旁李芳年察觉青年慢下来的脚步，回头问道，“怎么了？”
　　“无事。”宋子邀收回目光，大概是哪家的小相好跑出来了，咂摸了一下，那气质还有点勾人的味道。
　　“你又想干什么？”李芳年看见宋子邀那不怀好意的笑就头大，方才想的事情也暂时放下了。
　　“我说了没事就没事，赶紧走赶紧走。”
　　宋子邀向来不喜欢在宫里陪人吃饭，束手束脚不提，自己喜欢的辣食也不多样，用筷子挑着寡淡的菜式随便填了几口，就把筷子搁下喝起酒。
　　李芳年自入殿后就与他分开，身周围了李相一派的官员，多数是朝中资历较深的老臣，李芳年和他们周旋着，不时点点头说上两句。
　　和平日那副婆婆妈妈的样子倒是判若两人，宋子邀轻轻笑了，虽然李芳年平日还是不爱谈笑，现下看他倒是更适合这模样。
　　打发侍女去取热酒好几回，微醺的宋子邀也懒得再遣人，干脆就着冷酒慢慢吃，他喝得不急，只是一杯杯下肚，宋子邀也忘了自己到底喝了多少。
　　等李芳年从长辈身边走开，下意识寻找宋子邀身影时，才发现青年找了个更偏的角落猫着，丝毫没有统领的样子，他走到青年旁边坐下，虽然看不出什么，只是宋子邀的眼神已经有点难以聚焦了。
　　“阿邀？”李芳年轻轻叫了他一声。
　　“嗯。”宋子邀保持垂眼盯着酒杯。
　　“你醉了。”李芳年皱眉，宋子邀能喝醉那肯定已经喝了不少了，伸手摸了摸杯子，青年大冬天的喝这么多冷酒，怕是胃要难受。
　　“嗯。”
　　“我带你回去，好不好？”看着青年温顺的样子，李芳年不自觉把语气放柔了。
　　“……嗯？”宋子邀这才有反应，偏头眯眼看着他。
　　“我们回去了。”李芳年伸手揩去青年唇边的一点酒水，耐心道。
　　“我在等阿年来接我，”宋子邀看起来有点委屈了，他抱膝坐着怨道，“他不让我跟别人走，但是我等了很久他都不来。”
　　这是变回小孩儿了吗，李芳年无奈又心疼，“他在家里等你了，走吧。”说着把他扶起来，和长辈告了一声就先带他走了。
　　出了宫门冷风一吹宋子邀就酒醒了，迷迷瞪瞪地站在原地，胃里不太舒服，有点想吐。
　　李芳年看出他不适，伸手替他拉紧外袍，“是我不好，让你喝多了，忍着点，车快到了。”
　　“不关你事，是我贪杯，关外没什么好酒，喝多了两杯。”宋子邀倚着李芳年，男人温暖宽大的怀抱让他有点依恋，他花好大力气才没睡过去。
　　李芳年瞧着他昏昏沉沉的样子，自己干脆就带着他偷偷从后门回了李府，也没有惊动下人嬷嬷们，看着宋子邀躺在自己床上睡下，又替他换下充斥酒气的衣服洗了把脸，李芳年才掩门出去。
　　李芳年朝中的眼线正站在后院恭敬地候着，不知等了多久，看见男人过来，才抬步上前说话。
　　“早前呼尔纳败了以后，漠北王有意谈和，今早听裴石亲信说不日将亲自进宫面圣，还打算把自己得宠的子女都带来。”
　　“现下不过有两种可能，一是让亭芳公主和亲，二是把桑南王子送到宫里做质子，和亲别说太后不肯，裴石自己也不愿意让皇帝和漠北王接上线，这么下来也只有桑南当质子一条路了。”李芳年沉吟半晌道。
　　“只是桑南是漠北王最宠信的嫡长子，怎么说送来就送来了？”
　　“那只老狐狸，只怕早就预料有今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桑南确实是漠北的大王子不错，但是属下查到，两年前漠北皇宫夜里走水，各位王子同住一宫，最先被带出来的却是三王子哈腊，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已经死的死散的散，唯一能找到的是个聋子嬷嬷，费了好大劲才撬开了她的口。”
　　李芳年冷笑道，“他藏得可真够深，哈腊在他那群兄弟间不高不低，我倒是忽略了。你继续盯着三王子，漠北王那边让乔燕儿跟，捏着七寸，多的是办法对付他。”
　　“属下领命。”

　　李慎回到宫中，换过一身轻便些的简约衣裳。
　　“珍儿，你看着陛下吃下去的吗？”
　　“是，奴婢瞧见陛下把三道菜都尝了一遍。”珍儿伺候李慎摘下繁琐的头饰，“陛下身边伺候的乔双公公说陛下酒醉，正打算回去宫里休息。”
　　“本宫知道了。”李慎重新点上胭脂，褪下华服的她，还是正值芳华的少女。
　　珍儿笑道，“娘娘真好看。”
　　“陛下会喜欢吗？”似是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李慎也忍不住轻轻笑了，“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夜里风寒，李慎挟紧裘衣，主仆二人匆匆穿过廊道，从西宫一直往后殿赶去，等进了崇明殿主殿，却没寻见人。
　　“怎么连个通报伺候的太监都没有。”李慎皱眉。
　　珍儿进里房看了一遍也不见人，出来道，“陛下吃了秘药，照道理已经发作，应该走不远。”
　　“你在这里候着，本宫去偏殿看看。”李慎想起进门时看到偏殿的门似乎是半阖上的，当时一心进去找皇帝就没在意，现在想来皇帝是在那边歇下了。
　　李慎轻手轻脚推开门，发出了小小的吱呀声，只是不细心也留意不到房里进了人。房里灯亮着，李慎低头仔仔细细整理一番，才往里头走。
　　“嗯……”细碎如猫叫的声音从里房传来，李慎听见，她哪能认不出这千媚百转的□□昭示着她心爱的男人正和其他人在做什么，她咬紧下唇死死揪着裙摆，打算原路退回去，最后还是不甘心。
　　华贵的纱帐后是若隐若现的两具交叠的身体，上方的同成帝大幅度动作着，李慎听见那声音叫得越发频繁。
　　“霜迟……”明康喑哑地叫了那人一声，得到那人断断续续的回应后，把人抱起来换了个姿势，面向了纱帐外。
　　帘子并不厚，李慎站在角落也能一眼看出里头发生的事情。
　　和帘子里旖旎温热的气氛不一样，李慎如坠冰窟，浑身发着抖。
　　那是个男人。
　　同成帝正在抱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