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马横刀》拾滚滚

1、第 1 章

　　北疆——
　　漠北巨大天幕下，百里烽火连营，平日夜里校场军队训练的号声现下完全消失，除了巡防的步伐，四周一片凝固的死寂，朝廷犬牙赤龙军全副武装戒备，静默地站在校场候命，虽已过两个时辰进入后半夜，但军中无一人敢动。营外枯树密密麻麻蹲满秃鹫，死沉沉地盯着灯火通明处不发一声，北风带动风滚草，轻飘飘地碰上了岩石边探头探脑的沙蝎。
　　这种静默仅仅维持了一炷香时间，北方近处树林突然鸟雀四散，高塔瞭望兵察觉异动，叼起短哨吹了一段急音，只是哨音未落，额上便正中了一箭整个人瞬间断气直挺挺地落了下去。
　　邻近烽火台接连被点亮，探子急忙跑往各营通报消息。
　　“报——！北向四里有敌军踪影！”
　　“报——！粮草仓起火！”
　　“副统领现在不见了，统领被北狼军引了出阵，现下如何是好？”
　　“先死守本营，等敌军逼近二里，外围军队内撤，先尽量保持不减员守城，撑到副统领回来！”
　　“是——！”
　　北狼军隶属北疆蛮族强力一支，此次攻城本是十拿九稳能守下，谁知临阵副统领布下死守的命令后以观察情况的名义不知去向，统领也选择主动出征回应北狼首领的挑衅。赤龙军论军力比北狼更胜一筹，只是部分力量留守后地以防万一，不能全力应敌，胜算也小，况且本营毕竟不比人家本国主场，赤龙军在边关打了半年的仗，军队人数众多，物资消耗也差不多到了末路。朝廷的补给迟迟不继，若不是两位统领都亲自上阵，此次赤龙军士气必然受挫。
　　今夜月圆，空旷的高地亮如白昼，四周星子在月光下黯然失色，这种天气下无法布置任何陷阱或是埋伏，正面迎击的情况对以少打多的赤龙军尤其不利。地平线上两军对峙一字排开，泛着腥气的陌刀映射出银光，军士们空洞无感情的眼神仿佛是一群以噬人血肉为生的修罗。
　　“统领，后排来报，副统领还没回来，赤龙军后排全体原地待命。”阵前统领右侧军士在听完探子报信后望向男人。
　　赤龙军大统领沈飞鸟皱眉，“我相信副统领，他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他现在只能相信副统领，他们是一军所向，肩上的担子远比两条人命来得重，他们的每个决定都可能改变整个赤龙军的命运，因此不能有任何差池。他比不了副统领，他只会简单的兵书，只会寻常套路，就算拳脚功夫再强，兵场终归不是他一个人能解决的事情。
　　“万一是副统领遇到了危险来不及传信……”副手皱眉。
　　“你说那个战争怪物遇到危险？”沈飞鸟笑笑，“这些年哪场硬仗不是靠他打下来的。就算城破，他也会是我们中最后一个倒下的人。”
　　副手低头一拱手不再说话，似是想起那位的名字，心中就有一股死战到底的热血在奔腾。

　　两军阵前对冲，赤龙军兵力明显处于劣势，交战不过三刻，便有溃败之兆。
　　“退——！”沈飞鸟用力甩马鞭牵动马头改向一声大吼。
　　赤龙军犹如潮水一般全体回防节节后退，偏偏此时一片云飘来完完整整把满月挡了起来，军队一路撤退进山阴的低地，视野极差一片灰暗，北狼军乘胜击鼓追击，局面似乎大势已定。沈飞鸟自知现下赤龙军阵型大乱，毫无御敌之力，只能暂时回本营再做打算，只是这一仗压下了太多赌注，若此战告败，失了士气是其次，之后半月内若物资补给不至，军内粮草告急，只怕本营也要失守。
　　赤龙军回到本营附近，退无可退，北狼军直逼城内。内城妇幼哭啼不止，人人脸上皆是灰败之相。
　　“降者有赏！违抗者格杀勿论！”北狼首领呼尔纳举起手上马刀，高声用中原话喊道，身后北狼军也随之高呼“降者有赏”。
　　“赤龙军誓死不降！！！！！！！”军士中不少人自发高喊。
　　“呼尔纳，晚上好啊！”意气风发的有力嗓音刺破夜空在狭地两侧高崖上响起一句蛮语。
　　那片云此时终于缓缓移开，夜幕满月下战神一般的男人在崖边俯视脚下北狼军，比起呼尔纳，他才更似一匹厮杀前的头狼。敌军在月光照明下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被引诱进了一个不利的地形，前排兵线被地上的绊马索打乱，不少北狼军士落地受伤，更多是被自己人慌乱的马蹄下被踩死。
　　“是副统领！”
　　“副统领来了！”
　　“卸油桶，火石投放准备，火箭先射！”赤龙军副统领宋子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北狼军死的死散的散，溃不成军，形式大大逆转，此时败退的对象换成了北狼军，剩下的残兵挣扎着往路口跑去。
　　怎料在狭道瓶颈口还埋伏着赤龙军的人，北狼大部分活口都被抓回去当俘虏，此战赤龙军大获全胜，团灭北狼军，沈飞鸟决定除留下部分军力作为边防，其余人马明日班师回朝。
　　“等了半余月，终于等来这么个神仙天气，真是天公助我！”沈飞鸟喝多了几碗，和弟兄们一起吹水。
　　“这群吸血蚊子，偶尔骚扰一下烦不胜烦，把整个赤龙军都拖在边疆。”
　　“是啊是啊，烧皇粮不说，咱们老婆孩子一家老小都快半年不见了。”
　　“这都是副统领用兵如神，才能把他们一举拿下！”
　　“副统领骑着那个马出来的时候，那个光亮的，看的老子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到兴起，有人拿过沈飞鸟的翎帽戴上演副统领。
　　赤龙军伙记们拆开百来只烤全羊分着吃了，带着膻腥的香气合着烟雾飘飘扬扬，笑闹声四起，到处都是胜利后欢快的氛围。
　　“说起来，副统领呢？让他来喝酒啊！”不知道是谁起哄。
　　“副统领！副统领！”酒后将士都格外亢奋，齐喊声响彻大营。
　　“叫我做什么呢。”宋子邀换下血腥气的战甲，穿了一身简单武袍，“都是大家的功劳，今夜吃好喝好明日启程回家去了兄弟们！”
　　“好！”又是齐声的回答。
　　“你让敌军密探把粮草仓的粮给烧了，这事儿又得我来写报告，你这个臭小子。”沈飞鸟拍拍自己身旁示意宋子邀坐过去。
　　“想要诱敌深入，总要先让人吃点甜头。”宋子邀敲起二郎腿，看着映在酒水碗里的月亮，歪头痞里痞气地笑着。
　　“我看你还不是明里暗里跟头顶那位过不去，”沈飞鸟竖起食指往头上指了指，“我还不懂你那点小心思？拖着北狼半年，就是不想回去对着他。”
　　“你又懂，你什么都懂，你若懂我心思，今天阵前你摆出那副忧心脸给谁看。”宋子邀斜睨了沈飞鸟一眼，“我习兵书不是为了陪他小家子气玩权谋玩算计的。就算是我也不敢担保打过百分百胜算的仗，呼尔纳不是个好对付的，我只是想等胜算大一点再出手。”
　　“咳，我那不是……”沈飞鸟握拳抵唇佯咳了一声，“我不是担心你顺不顺利嘛。”
　　“哦。”
　　“行了行了，行兵布阵数你宋子邀最厉害，大哥先服个输。只是现下我们要回去那位的脚下伺候，伴君如伴虎，很多东西兵书上不会写，那位也不会像我这么好脾气，你自己有点分寸，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你是我娘吗啰里啰唆的。”宋子邀嗤笑一声，端碗仰头喉结滑动，一口就把烈酒咽了下去，把碗随手砸烂在地上，“好不容易把那群小王八羔子一锅端泄了我的火，回去谁还要看他脸色。”
　　“你什么时候能改掉砸碗的毛病，你知道现在边防军部物资里找一个不崩口的碗多不容易吗。”沈飞鸟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瓦片。
　　“回去来宋府找我，本少这就去把老爷供在佛龛上的翡翠镶金螭吻碗送给你。”
　　“我下辈子都可以靠你欠我的东西过活了。”
　　翌日，赤龙军启程，边城男女老少夹道欢送，流泪感恩之声久久不止。不同于暗地增援时无声无息地赶路，此时军旗飞扬，猎猎作响，马匹驮着和周围人告别的将士，他们心中装的是骄傲，装的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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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么么么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