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蓝桥年

9、阴魂不散

　　这舞姬刚刚跳舞时戴了一只狐狸面具，钟景年没看见她的脸。没进门前她还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譬如这舞姬姐姐该是何等天姿国色，声音会是多么撩人心弦，健谈还是羞怯，甚至搜肠刮肚的想以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各种套路、骚话。

　　现在，呵呵，打扰了。

　　钟景年半句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要走，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娇笑：“哟，奴家是长的不合姑娘心意？这就急着要走？”
　　声音酥到骨子里，让钟景年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逃命要紧，她没敢回头，说：“姑娘国色天香，只是小命要紧，打扰了。”
　　“你竟看出来了？”
　　钟景年没接话，伸手开门，却发现门打不开。她叹了口气，心说自己真是进了鬼窝了，这么几天都见了三四只鬼了，搁以前她一年也见不着几个。

　　于是她转过身，颇有些无奈的看着那鬼。
　　这是人的身体没错，应当是被这只鬼给上了身，普通人看不出区别，钟景年能看出来，被鬼上了身的人眼球是暗红色，眉心笼罩着一股鬼气。但这幅皮囊确实是副楚楚动人的好皮相，奈何红眸和鬼气太过显眼，她实在是欣赏不来。

　　那鬼显然对她抱有敌意：“你既看出来，那别不必废话了，动手吧。”

　　“……”

　　动什么手啊！她不是道士啊不会抓鬼！
　　门开不开，显然是眼前这鬼动了手脚，

　　钟景年心里祈求良妃娘娘能跟她有点心灵感应，察觉到这屋里的异常进来救她。
　　但获救之前，一定得稳住眼前这位。
　　她摆出标准的八颗牙露齿笑，道：“我不会动手，要不这样，世界这么大咱能碰着也是缘分，不如互相当没见过，我放你一马你留我一命，结个善缘可好？”

　　舞姬冷哼一声，道：“废话真多，拿命来罢！”
　　钟景年大惊，鬼大多是怕人的，尤其怕阳火旺盛的人。而一般阴阳眼的人阳火都不会太旺盛，因此才能看见鬼。但毕竟人鬼殊途，多数时候都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会对人出手的鬼，鬼气旺盛，多为大恶鬼，生前也几乎都是穷凶极恶之人。

　　被这种鬼上身，钟景年有些担心这舞姬怕是拿不回自己的身子。
　　又或者她已经死了，才被鬼占了身子。

　　然而眼下生死攸关，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是少去管别人是死是活了。
　　舞姬的手中已聚集了一团鬼气，眼见就要冲她打过来，钟景年只得大喊：“娘娘！救命！”

　　她连退几步，感觉到后背已抵住了门，才发现自己退无可退。
　　难道就要交代在这了？她双眼紧闭，思绪已经飞到了天边。

　　突然门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冲开，钟景年一下被这股冲劲撞的趴倒在地，一回头便看见房门大开，而良妃娘娘已经和那舞姬交上了手。

　　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她会踩着七彩祥云……

　　呸呸呸，这种时候了还想些不着调的。

　　钟景年鄙视了一下自己，赶忙爬起来把房门关上，这才躲到了一边。
　　两只鬼打的不可开交，连的屋里阴风阵阵。钟景年想起以前看到的什么口诀，眼下也不管是真是假了，只盼能管点用帮上点忙。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临兵斗者皆列阵在前！”

　　再多的也想不起来了，她只好不断的重复这两句。
　　只念了没三四遍，便听到那舞姬和良妃娘娘齐声喊道：“闭嘴！”

　　“……”

　　真的有用啊？

　　忘了自家娘娘也是鬼了，钟景年吐了吐舌头，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原本担心那舞姬身上的鬼是大恶鬼，良妃娘娘打不过她，可如今看战况，显然是娘娘占了上风。

　　只见舞姬被良妃娘娘逼的节节败退，最终被娘娘打翻在地爬不起来。钟景年顿时也硬气起来，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的走近，笑道：“我刚刚让你放我一马，结个善缘，你非要取我性命，可想过是你自己先要魂飞魄散？”

　　舞姬偏过头，不说话。

　　良妃娘娘许是觉得她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太过欠打，轻轻的戳了戳她的额头。
　　钟景年咳了一声，换上正经的表情，说：“我也不是非要让你魂飞魄散不得入轮回，只是你要先告诉我，这具身体你是强行占了，还是她本就死了？”

　　就算那鬼先要取她性命，可被占据身子的姑娘是无辜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钟景年相信善恶有报，多行好事便是给自己积德。
　　舞姬仍是不语，良妃娘娘见状，开口为钟景年撑腰：“快说，不说本宫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舞姬脸色露出愤懑不平，又迫于良妃娘娘的威胁，咬咬牙答道：“没死，但也离死不远了。我当时就是见她肩头的阳火将近要灭了，才占了她的身子。”
　　人的肩头有两盏明灯，阳火旺盛的人灯自然也亮，灯灭了，人也就死了。
　　钟景年皱紧了眉头，又问：“那你若离了她的体，她可还有命活？”
　　“她本就是将死之人，我占了她身子，强行驱动，极消耗她的精气，如今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我就算走了，她这口气也最多再撑三天。”
　　钟景年顿时火气就上来了：“你这种鬼！活该你下地狱！你要是不占，她还能多活些日子！好好享受生命陪伴家人！可你呢！为了自己私欲趁虚而入全然不管人家的死活！你！你太坏了！”

　　说完她就想抽自己个嘴巴，怎么连骂街都只会骂个你太坏了，实在弱鸡。

　　舞姬显然也被那句“你太坏了”给惊了一下，她抽了抽嘴角，忍住想笑的欲望，说：“你以为她想活吗，她每天在这楼里唱曲，跳舞，陪酒卖笑。你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有希望吗？家人，她被卖进这里的时候就没有家人了。”完又带了一些失落：“这世上多的是人想死，可鬼都想活，你说好不好笑？”

　　钟景年张了张嘴，没说话。

　　她环顾了一下屋里精致的装修，摆放的精美饰品，以及耳边传来屋外嘈杂的喧闹声。
　　是啊，这样的暗无天日的日子哪有头呢。
　　舞姬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今日落在你们手里，我认命，这人世间，我游荡的够久了。”
　　说罢，只见舞姬失力般的倒在了地上，一抹鬼魂从她身体里飘了出来。

　　这鬼魂样貌也极美，钟景年一瞬间怀疑了下人生。难不成古代处处都是绝色美鬼？
　　良妃娘娘看着她，道：“既如此，就别想跑了，乖乖等着鬼差带你入地府吧。”
　　美貌的鬼魂对这位比自己厉害的大鬼娘娘提不起好感，偏过头没有说话。
　　钟景年跑过去扶起那位舞姬，将她放到床上。听到良妃娘娘的话，好奇的问：“鬼差是黑白无常吗？还是牛头马面？”
　　良妃娘娘笑了笑，说：“看你把谁叫来了。”
　　“？？？” 什么？钟景年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美鬼听到良妃的话，仔细的打量了下钟景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突然惊道：“你是！”
　　“咳！” 良妃娘娘咳嗦了一声，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
　　？？？？？她是什么？
　　钟景年越来越觉得，有什么秘密围绕在她身上，可她是个穿越过来的，在此之前，这世上就没有她这个人，为什么良妃娘娘，那位白衣小姐姐，还有眼前这只鬼，她们好像都知道自己是谁。
　　良妃娘娘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摸了摸她的头，说道：“别想了，以后你会知道的。现在先把她送走吧。” 说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在场的另一只鬼。
　　美鬼：“……”
　　钟景年：“我不会啊！”
　　她哪知道咋整啊，根本连鬼差啥样儿都没见过好伐。
　　良妃娘娘一脸相信你自己的表情，鼓励说：“你觉得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
　　钟景年沉默了半天，把房里准备的糕点吃了半盘，又喝了两杯茶水。直到良妃娘娘催促说天都快亮了，这才别别扭扭的起身。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以前看过的影视剧也只有些道士抓鬼，用自己的血画符念诀什么的。
　　试试吧。
　　她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又开窗看了看，窗户外面是泛着水光的秦淮河，明月当空，夜色晴朗。
　　转过身来，她说道：“我觉得这里不行，今天也不行。”
　　良妃娘娘点点头：“无妨，让她跟我们走就是。”
　　美鬼：“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钟景年又指向床上昏迷的舞姬：“她怎么办？现在这情况她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良妃娘娘摇摇头：“我们救不了她。”
　　钟景年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子，沉静安详，一点看不出命不久矣，又想到刚才鬼魂说她被家人卖进这里，也不愿继续在这楼里醉生梦死。
　　“我想把她也带走。”钟景年看着良妃娘娘，“就算只能再活一天，我也不想她在这，在对这俗世的绝望中死去。”
　　良妃娘娘看着她坚毅的眼神，心里也感动了一下，于是她点点头，对美鬼说：“你，还回她身上去吧，我们总不能背着她走。”
　　美鬼：“得，感情我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儿搬。”

　　待美鬼回到了那舞姬身上，她们才出了屋，准备向吴妈妈说明，要带着舞姬走。
　　只是想到舞姬一走恐怕就没命再回来，钟景年干脆替她赎了身，免得到时候人死了，吴妈妈找上门儿来自己怕是要吃官司。
　　钱又出去了一大把，吴妈妈笑的见牙不见眼，钟景年肉疼的想哭。
　　唉，破财免灾吧。

　　待她出了画舫，刚准备带着舞姬回家时，熟悉的声音又出现了。

　　“钟大人，你难道不知道按本朝律法，官员不准狎妓吗。”
　　“……”

　　怎么这么阴魂不散的！
　　我上辈子是欠了你楚知意八百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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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美鬼：“我不配拥有姓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