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川》青藤白晨

4、第 4 章

　　陆哲头很痛。
　　他依然在同样的梦里，却听见了不同的声音，是那人慌乱的声音。
　　不论是记忆里还是在梦中，那人都是那般成熟稳重，然而此刻……他却连衣衫都来不及脱下，就焦急的要入湖中，拉起自己的手顺势抱入怀里，强硬的覆上他的唇，给他度气。
　　同样的梦，同样的开始，却是有了温度的后续。梦里的他如此温暖，如此虚幻，令人沉沦，不愿清醒。
　　“不过是梦罢了，那人不会如此，别傻了。”
　　陆哲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呐喊。他想反驳，却无力反驳。
　　这是事实。
　　待一切静寂，陆哲平静的睁开双眼望向四周环境。似乎永不会散去的消毒水的味道，遍布的布帘，禁锢般被铁栏杆包围的床，是他一向讨厌的医院，不用睁开眼睛都该知道。
　　他失去意识前的记忆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不会是自己来到此地，只可能是与眼前这人有关了。
　　陆哲抬眼望向床边那人，在与其对到眼时，便知此人是一直让自己心乱的那个人――沈江。他有些困扰的微微皱眉，忍下喉咙如吞刃般刮蚀的疼痛，轻声开口：“我失去意识时似乎麻烦您了，沈江先生。”
　　沈江定定的看着陆哲，好像一眼不见他就会消失，又好像要把这几年的时光全部补回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缓开口唤他名字。
　　“陆哲。”
　　仅是简单的唤出了一个名字，沈江手心就已经沁出汗珠，喉咙一阵阵发紧，突然就有了想哭的冲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劳烦杨少爷担心了，小的无碍。”陆哲垂下眼睫并未直视沈江，语气清淡而守礼，然而却已将沈江与他的关系切割干净。
　　沈江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颤，没有直接接话而是自顾自的继续絮絮念叨：“医生说你是胃病。疼狠了吧？最近是不是喉咙又疼了？”他一面念叨，一面重复着将陆哲细细的看，目光里似乎燃起了一把名为希望的火，灼灼的要将陆哲燃烧殆尽。
　　说起话就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
　　原来他也会这样，厚着脸皮贴着人。
　　不过无所谓，目的达到就好。
　　“你胃不好我们就彻底检查一下吧。”
　　“那我就先谢过杨少爷了，百忙之中还抽空关心小的的身体。此番折腾的费用还请少爷务必告知，委屈少爷代付了。”陆哲哑着嗓子，态度温和礼貌，嘴角抽动着挤出了和善感激的微笑。带着令人舒坦的温度，却又隔着一层无法打破的屏障。
　　尽管根本不愿意
　　沈江听着陆哲明显疏离的话，心里一颤，却只能轻声叹气。“你先别说这话…先把身体养好。你要是不愿意住在医院，咱们就回去。”
　　“我……”陆哲张了张唇，还未作出回答，就被门口传来的一声礼貌的轻咳打断。他和沈江都条件反射般转头看去，只见一穿着白大褂神情微妙的男子站在门口，手中病历本翻开一页，见二人都望向他，似是尴尬的摊了摊手，脸上表情里写满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沈江随意瞥了眼这男人的面容，不是特别惊艳的长相，但让人感觉很舒服。而且，隐约之中还有几分熟悉。他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站起身凝滞片刻方才开口：“是你？西苇？”
　　那医生突然被叫出名字显然也懵了一下，略带疑惑从鼻腔中挤出一个音节，仔细打量沈江面容。良久，他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是想起了什么十分不愉快的往事，而后再次轻咳一声短号病历本走上前去
　　，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陆哲是吧？你这个症状，胆汁反流性胃炎，如果不放心可以做个胃镜。”
　　沈江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听这医生开始认真工作了也就自然的转向陆哲，听不懂什么是胆汁反流性但明白胃炎，狠皱了下眉不待陆哲开口就抢先应着：“那就做一个吧。现在能做么？”
　　西苇轻点头，忙忙活活半天做了检查，叼着笔杆儿等着检查报告。他看着手里镜像显示微微蹙眉，沉吟片刻再次开口：“你这个情况……啧。不是特别严重，但也得注意点儿，再严重下去只能手术了。平时注意作息正常一点儿，给你开点儿药，饮食清淡点。你这个可能是前段时间太忙了吧，血糖有点儿低。回去好好养着吃吃药再看看吧。”
　　“恩。谢谢。处方给我吧。”沈江起身，深深的看了一眼西苇，后者正在写药方的笔尖一顿，又接着写，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沈江轻呵一声，接了药方揣好，用几乎要把西苇盯穿的目光目送他出门，这才转回头看向裹着被子的陆哲。
　　“你…你怎么…”
　　有些话以他的立场完全不能说出口，但是又不住的懊恼。
　　陆哲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即使过程有多不舒服、多痛苦，他仍不声不响，顶多于管线经舌根、喉咙时，不自觉地干咳。可现在沈江一开口，他就再忍不住了，泪水不自觉的涌出眼眶，顺着脸庞流下，润湿衣领。
　　但即使是哭的狼狈，他也还是不声不响，只是睫毛都被泪打湿，粘连在一起，鼻尖也红着，可笑又让人心疼。
　　沈江慌了，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陆哲，也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是将他紧紧的拥入怀里，一边轻抚着陆哲颤抖的身躯一边柔声安慰。
　　“乖，不哭了。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