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同人]玉簟秋/终章：当年的事》安紫茵

2、第 2 章

　　【4】

　　一九九八年九月。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此时已经彻底空置，只剩下了已经年老的小精灵克利切整日戴着挂坠盒在老房子里打扫，像是这处老宅最后的守护者。克利切还记得小天狼星少爷幼时家里鸡飞狗跳的情景，还记得雷古勒斯少爷每天早上都冲它温和地问好，还记得老房子是如何一步步失去生机、最终变成如今这般死寂的。

　　克利切推开小天狼星卧室的门，与这个家格格不入的红色顿时映入眼底，十分刺眼。它一边叨念着“叛逆的小天狼星少爷伤透了女主人的心”，一边尽职尽责地按照哈利少爷的吩咐打扫着卫生。

　　克利切已经打扫过这个房间上千次，但是它从来都没有发现门后有一块松动的地板，在那块地板下藏着一个纸盒子，里面放着五个本子与五张圣诞节贺卡。最上面的那个本子贴着一张字条，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一个名字——“博恩斯”，这显然不是出自阿米莉亚之手。

　　【5】

　　一九九五年暑假，格里莫广场十二号，厨房。

　　“真不知道明天到底会怎么样，”韦斯莱夫人的脸上带着焦虑，“我听说明天是阿米莉亚博恩斯向哈利提问？”

　　“会没事的，”小天狼星安慰道，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阿米——博恩斯很公正，我听说。”他看到韦斯莱夫人疑惑的眼神，轻轻找补了一句。

　　“希望如此。”说罢，厨房再次陷入沉寂。

　　十二点，小天狼星回到卧室，沉默良久，从地板下拿出一个旧纸盒，上面已经落了好几层灰。他近乎虔诚地将盖子打开，拿出了放在里面的五张贺卡。

　　贺卡上是一成不变的工整字迹。从一九七一年到现在，除了中间中断的那三年，他每年圣诞节的时候都会收到一个牛皮面的本子。没有花哨的图案，也没有让人心烦意乱的祝福语，简朴、实用，很合他的心意。

　　甚至在一九八一年，他入狱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他也收到了一个这样的本子。这是他那个圣诞节唯一收到的礼物，也是他之后十一年唯一收到的礼物——一个简单的本子，一张字迹工整、写着“圣诞快乐”的贺卡，似乎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不变的东西。

　　小天狼星凝视着放在本子上面的那张纸条。“博恩斯”——这是他在三年级的圣诞节写上去的。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他发现了阿米莉亚博恩斯的另一种字体。

　　火车站台被夜雾环绕，小天狼星藏在包厢的角落里，看着来接他的人一遍又一遍地寻找，心中升起奇怪的满足。这种满足感在家人离去、列车员过来告知他火车马上就要开走后慢慢消失，他开始有点后悔那么捉弄沃尔布加了。

　　他提着自己轻便的箱子慢吞吞地往外走，已经做好今晚流落街头的准备了。在这时，他迎面碰上了此时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博恩斯？”

　　他当然是知道阿米莉亚博恩斯的，一开始是源自她在格兰芬多的哥哥埃德加博恩斯。埃德加是个有趣的人，他实在想不通埃德加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古板的妹妹。

　　小天狼星立刻发现了阿米莉亚此时的窘境。她在箱子里装了太多东西，有可能还施了一个无痕伸展咒。阿米莉亚费力地提着箱子，要不是小天狼星及时出声都要撞在他身上了。

　　“我来帮你吧。”小天狼星一把从她手里接过箱子，敏捷地跳下站台，差点撞上了匆匆赶来的博恩斯夫人。在把箱子交给博恩斯夫人时，他注意到了箱子把手上缀着的姓名牌。

　　那是他熟悉的字迹，那是他曾经苦苦寻找主人的字迹。那种圆圆的、有些俏皮的字迹在姓名牌上写着——

　　“阿米莉亚博恩斯”

　　小天狼星在这一刻并没有明确意识到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感到内心涌现出一阵欣喜，就连那天晚上受到了沃尔布加的责骂他的好心情也没有被丝毫影响。这对于他来说代表着一个谜题的解开——小天狼星布莱克还从来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呢！也是从那天起，他开始暗中关注起这个表面上像一潭死水的姑娘。果然，阿米莉亚有很多他之前永远也不会猜到的秘密。

　　他知道了阿米莉亚是赫奇帕奇的候补球员，知道了她喜欢图书馆靠窗的单人书桌，知道了她从来都不会在魔法史课上犯困，知道了她有时会偷偷溜进地下厨房向小精灵们要吃的。他甚至还知道了阿米莉亚一直在同一家店给他订圣诞礼物……

　　但小天狼星一直毫无表示。如果不是七年级他们在变形课上成为搭档，小天狼星会把这种默默关注进行到毕业，然后改掉这个习惯。

　　一些看上去一辈子都不会相遇的人一旦相遇，便会对对方产生致命的吸引力，小天狼星和阿米莉亚便是如此。他们之间的差异是那么的让人着迷，可同时，这差异也导致了他们最终的分离。

　　身为一名冲在前线的勇士，小天狼星曾丢弃过很多东西，纵有无奈不舍，也仍需狠下心肠。他和阿米莉亚的关系便是他这种冲动的一样牺牲品，阿米莉亚的固执确保了这件事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有一张泛黄的信纸夹在其中一个本子里，小天狼星将它慢慢展开：

　　“阿米莉亚，

　　“首先要祝你圣诞快乐，祝你在新的一年一切顺利。我想，我得为自己那日的冲动向你道歉。我当然知道司法存在的意义，知道你工作的价值，但是你也不能否认我们工作的价值……

　　“我还要对你说，谢谢你七年来送我的圣诞礼物。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有的是办法。我很喜欢它们，因为别人从来想不到送这么实用的东西……

　　“如果可能的话，我想约你三十一号晚上九点在三把扫帚喝点东西。你知道，就是见见面、聊聊天……”

　　一封短信，一封没送出去的信。小天狼星坐在地上，皱着眉回想这封信为何会在这里。啊，对了，莱姆斯。这封信连同夹住它的本子都被他放在了莱姆斯那里，几个月前，他刚刚搬回到这栋该死的老房子里时，莱姆斯把它们还给了他。

　　另一个疑团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小天狼星想不通这封信为什么没有送出去，临阵逃脱可不是他的风格……如果——只是如果，如果当年这封信送出去了，如果阿米莉亚收到了这封信，那有些事情会不会不一样……小天狼星努力忆起阿米莉亚博恩斯，少女的轮廓逐渐出现在他面前。

　　金棕色的长发，在施咒的时候会老老实实地绑在脑后，有时还会用咒语编在一起；一双有亲和力的橄榄绿略微偏棕色的眼睛，隐藏在单片眼镜后，必要的时候能让人生畏；方下巴在冬天的时候总是藏在一堆毛茸茸的赫奇帕奇围巾后，像一只怕冷的小獾。

　　后来——小天狼星当然知道后来岁月从她身上带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在他站在桥下远望着她的时候，他突然惊讶于自己居然对年轻时的阿米莉亚是那么的熟悉，惊讶于她的变化如此之大——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他敢打赌，他的变化一定更大，即使不是什么好变化。

　　她站在那架挂满各式各样锁的桥上，看着静静流淌的河流，小天狼星只能看得到她的侧脸。岁月的刻刀使她原本略显圆润的脸颊棱角分明；她灰色的短发干净利落，小天狼星却想念起原先金棕色温暖的光泽；她穿着一身庄重的暗蓝色连衣裙，小天狼星却想起她在圣诞舞会上飞扬的蓝色裙摆……

　　钟表的时针指向了“一”，灰扑扑的画像发出一声咕哝。小天狼星将这张信纸折好，重新夹在笔记本中。他想起了自己拿出这些旧日回忆最初的动机。小天狼星知道明天的——不，今天的受审会在阿米莉亚的办公室举行，他知道这些年来阿米莉亚一直尽自己所能的保持公正，他知道她许多为人称颂的事迹……

　　是的，她很公正，魔法部的现实状况并没有完全磨掉她的棱角，她一直都在坚持着最初的理想，小天狼星不断对自己说，更何况，那是哈利，那是他的教子、詹姆和莉莉的孩子……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我就去找阿米莉亚博恩斯算账，”小天狼星在进入梦乡前最后一刻昏昏沉沉地想到，“我倒想问问她当年那么说是不是只是为了摆脱我……”

　　【6】

　　小精灵克利切的扫帚扫过这块木板，拂去了上面的灰尘。克利切合上房门，它的脚步声渐远。很快，这个昔日装潢华丽的房间重归死寂，房间中的一切都像这个老房子一样，处于被世人遗忘的角落。

　　当年的一切，随风而逝，不会有人再记得。

　　“你是博恩斯？如果我刚才没看错的话，你差点走进格兰芬多的休息室。”
　　“阿米莉娅博恩斯，你是布莱克？”

　　“博恩斯？我来帮你吧。”

　　“你既然犯下了错，就得承担责任。只想着逃避，只想着把责任推到别人的头上——这种想法让人觉得不齿。”
　　“这么多年了，博恩斯小姐，你终于又愿意和我说话了，是不是？”

　　“看来我得和你做搭档了，不是吗？你好，我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阿米莉娅博恩斯。我知道你的名字。”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而后，他们之间的对话多了起来，原本形同陌路的两人终于产生交集。

　　“但我是相信你的。阿米莉娅，你一定可以实现你的心愿。”

　　“据我的观察，一般你叫我‘布莱克先生’的时候都是在生我的气。”
　　“看来你的感觉很敏锐嘛。”
　　“那当然了，要不然我们的魁地奇队怎么会所向披靡呢？”

　　“忘记自己是一名女巫了吗，米娅？”

　　“我永远都站在你这一边，你的朋友们也会。”
　　“不是我朋友的人才不会这么说。阿米莉娅，分院帽到底为什么没把你分到拉文克劳？”

　　“对不起，我只是太喜欢那只狗了。”
　　“我知道，只是——为什么你每次都有办法扳回一局呢？”

　　“那就期待我们的下一次合作了，布莱克先生。”
　　“我的荣幸，博恩斯小姐。”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名字刻在一把锁上？”
　　“这把锁是用来许愿的，希望我们的N.E.W.T.考试一切顺利。”

　　心愿掩藏在话语中，理想却没有止步于现实前。当年的他们，充满活力、满腔热忱；当年的他们，年轻而固执，坚持着自己的理想丝毫不肯退让。他们曾为自己的冲动与偏见后悔，但那最终都只是两张未曾寄出的处于遗忘角落的信。

　　为了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为了心中的公平与正义，他们分道扬镳，各自大步走在自己选择的路上，最后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没人知道他们相遇后会发生什么，也许是热烈的拥抱、互相道歉认错，也许是互不相认、却又忍不住地偷偷关注对方，又或许只是一句平静的问候、千言万语汇入其中——

　　“早上好，阿米莉亚。”

　　“早上好，小天狼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