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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章 横练禁地 ...

  •   横练山庄,禁地。
      禁地与山庄其他地方的分界,便是石碑上的“禁地”二字。门口本来有几个守卫,如今已被云南引开了。
      眼前只一条幽深的小径,看似不走便得回头,走下去也没有尽头。
      “原来你家的银子都用来修路了啊。”寤生轻声叹道。
      “我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深,阴森森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能又是像上次那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吧。”她指的是那红色的桥,红色的河,一如她的梦境,诡异又无从捉摸。
      “不能吧,草都绿着呢,铁定没那么瘆人。”
      二人循着草木茂盛之处一路走去,也算有所遮蔽,不太醒目。
      守卫不多,陆离一边蹑手蹑脚走着,一边轻声轻气絮叨道:“也不知师哥使了什么法子,这儿的看守竟还没有往日的一半多。”
      “人都给他引走了,还不知庄子里眼下会热闹成什么样。”
      “我爹指不准已经气得吹胡子咯。”
      “你爹生气,你笑个什么?”
      “你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呀,第一恨我不成器,第二恨秩序混乱。”他本来还一脸喜色,越说却眉头皱得越紧,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妹子你闻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味道了么?”
      “我还想说,你家怎么那么臭呢。”
      “庄子里没有。”
      “这条路越走越臭。”
      陆离不接茬了。
      这味道他谈不上熟悉,但也绝对不陌生。那是令人作呕的腥臭,混杂着焦炭与腐朽。
      在那个神秘的小村落里,他前前后后都是循着气味找路——在腥臭的最深处,便是杀孽的根源。
      他脑中挥之不去的,是少女的倩影。她的温柔她的香气,都像春风一样吹拂,撩拨得他心意错乱。
      她柔软的拥抱,她甜蜜的亲吻,他曾对天发誓不会辜负。可是他拥抱他亲吻他许诺的那个人,却不是他想过几百个朝朝暮暮的师姐。
      她占着师姐的身子师姐的回忆,或许连同师姐的感受也一并占有,她说着抱歉说着喜欢,他却不知该当如何面对。
      幽径尽头,铁房子。
      多么似曾相识的景致与气味,只是多了一把大火,熊熊不灭。
      陆离大概愣了有那么一转身的功夫,便再也顾不上什么人妖殊途,什么血债血偿,飞一样地狂奔进去。
      “站住!”零星还剩着那么几个守卫,隔着大火看不清自家少主,凶神恶煞地朝着闯入者的方向叫嚷着。
      “山庄里出事了,我爹喊你们速速过去!”陆离扬声,竟是将谎扯得煞有介事。
      寤生用一种奇特的眼神瞥向他,直比方才听说云南约她青楼见时还要意外,惊得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名门正派的台柱子,几时学会诓人了?
      慌乱之中,那几人见是少庄主带人来了,也不想他所言是真是假,得了令便一哄而散。
      陆离提剑横劈,铁门不堪一击,直直碎作两半。
      “师姐!”
      “玉姑娘——咳咳——”
      没有应答。
      空气中弥漫着焦臭与烟火,熏得人不等睁眼便泪流满面,想要捂住鼻子,嗓子却止不住呛咳。
      陆离看寤生呛得实在难过,在怀中摩挲了半天,终于还是没能将习惯随身携带的手帕掏出来。
      明明只是普通的饰物,有了回忆便变得沉重。
      “师姐——师姐!”
      他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应。
      一样的铁屋,一样的锁链穿墙而过,如今没了墙上那一具具残躯,陆离反而大大地不习惯,甚至紧张得过分。
      他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住,踉踉跄跄没能站稳,结结实实地摔了个趔趄。垂头一看,火海之中,是大堆大堆焦黑的残骸,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分不清究竟是血肉,还是草木。
      妖邪异类,如此而已罢。
      “师姐,你到底在哪儿——”他跌坐在地上,沮丧地喃喃自语,就差点哽咽起来。
      这时,突然有个声音轻轻响起,在他耳畔一遍遍唤道:“阿离——咳咳——”
      那声色隔着火海,清澈又剔透,好似云雾里的水汽,慢慢慢慢,便会将这里一切的肮脏洗净,带走。
      “师姐!”陆离连忙扭转头去,失而复得的欢喜,瞬间又变作满面愁云密布,黯然失色。
      原来是寤生,原来这一路走来,在他身边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寤生。
      “玉姑娘或许不在此处,火势太大了,咱们先行离开吧。”寤生劝道。
      “不,不,不不不,我师姐她、她是一株回魂草,这么长,蓝色的,很好看。”陆离一边比划着回魂草的形状,一边语无伦次道,“她周身都泛着光,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罢他似灵光乍现,徒手去地上摸那些焦炭。火势凶猛,人眼是睁不开了,寻物只能靠触觉。
      那些焦炭一样的东西烫得厉害,他刚一触及,便被灼得缩回手去,而后又不死心,继续向旁边摸索,如同瞎子一般。
      寤生见他衣衫已被烧得褴褛,□□的肌肤处俱是烟灰与红肿,心中多少不忍——要知此人内功浅薄,又怎能受得了这般炙烤。
      她深知那玉锵要死早死了,陆离此举不过自欺欺人,屡次劝说无果,本想一个人先行离开,却在看到他那笨拙又赤诚的模样时,犹疑不决,迂回不前。
      不曾想象,像陆离这样武功低微为人懦弱的一个人,竟然也有为了什么奋不顾身的时候。像他这样出身名门、从小沐浴在仁义道德说教之下的大家公子,竟然也会为了一个人去诓骗,去忤逆,去改变。
      烟雾火势之中,寤生居然忘记逃生,蹲下身来与他一同寻找那株七寸长的草木。
      她想,若是葬在这里,自己可算是白搭了。可惜那醉画仙,自己可是去还没去过。那青楼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她一概不知。她甚至在心中暗暗描摹过,不知那里的姑娘是生得三头六臂还是九曲美蛇腰,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如数家珍的。
      想着想着她便笑了,笑着笑着便越来越大声,一不小心烟呛进了嗓子里,她一边咳着一边笑着,听上去竟如哭诉无异,怪里怪气道:“先是鬼婆婆,再是拈云诀,再是长生药,还有个不人不鬼的月白……这一觉醒来,我怕是也离癫疯不远咯!”
      陆离没搭话,只继续自顾自找寻着。
      他的双臂愈发红肿,整个人看上去比要饭的强不了多少。
      “原本只觉得你夹生些,脑子还是正常的。不想今时今日,你竟跑来这鬼地方找妖物,更荒唐的是,我竟然还陪着你。”寤生看着他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愈发放肆地笑道,“你瞧瞧你瞧瞧,这一株小东西,倒像草不像草,倒像木头不像木头,能是你师姐么,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他陡然凑近,见她手里捧着一株七寸长的植物,似草非草,似木非木,形似短剑,通体剔透,周身有蓝绿色微光环绕——真的是她!
      “师姐!”他大喊一声,激动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啊?”寤生小心翼翼地抬起那株回魂草,一脸的不可置信。
      “快走——”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那声音气若游丝,连方位都难以分辨。
      陆离这才反应过来,师姐已经找到,他们若是再不走,这大火铁屋,恐怕真的就走不出去了。
      可是火势如此之大,室内仿如蒸笼,四周如出一辙,到处都没有逃生的可能。两人均已干渴难耐,本应流淌的汗液早已被高温带走。一室之内,火越少越大,温度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
      眼前足下,俱是熊熊烈火,连一步生路都吝惜留下——这一生,怕是要就此交代了罢。
      寤生暗暗苦笑,不想走投无路之际,身体忽然被幽蓝色微光包裹,寒气一点点向她周围扩散,火势虽仍旧凶猛,却被阻绝在微光之外。
      “阿离,你握住燕姑娘的手,我替你们运功。”方才那声音又缓缓响了起来,颤颤悠悠地似气息将尽。
      “师姐?”陆离如蒙大赦,不敢置信地问道。
      “快,我灵力有限,支撑不了太久。”
      原来真的是她——那温柔的声线,如流水,如月光,纵是重伤过后像游丝一般的清浅,也是好听得不像话。
      他恍恍惚惚牵着寤生的手,感受到她手心处那株回魂草的温度,一时竟是悲喜交加,面上有热泪滚落。

      在陆离的引导下,几人仓皇逃了出来,一路抄着小道到了醉画仙,竟是没遇到太多坎坷,亦没花费太多时间。
      彼时玉锵受了重伤,尚没能化出人形。楼里的姑娘们嫌来的这一男一女衣衫褴褛形容狼狈,大抵与乞丐无异,险些将人给赶了出去。
      好在在场有个看客砸出一锭金子,那老板娘才忽而露脸,顿时换上一张笑脸,将二人给恭恭敬敬地请进了门来。
      那看客衣着光鲜华贵,一张脸脸却密密麻麻地布满刺青,整个人看上去既诡异又狰狞,既违和又疏远,让人不敢靠近。
      寤生应是累极,一头栽在那看客怀中,当即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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