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星空搜神记》古琴喵

6、06 互诉衷肠

　　龙城大学校区占地广大，师生常以自行车代步。恰逢下课铃响起，背着双肩包的男女学生成群结队骑着车，从各大教学楼涌入星罗棋布在校园里的二十来个食堂。研究生们也从系馆出来，三五成群，溜达着去吃中饭，叽叽喳喳说着些实验室八卦。

　　沈巍就住不远处的青年教工宿舍，习惯了走路上下班，由于校内道路严格限速，赵云澜把摩托停在西门附近，来的路上已经欣赏了一段龙大风景。二人就这样并肩走在人行道上，偶尔有认识的学生路过问好，沈巍面带微笑，点头致意。

　　一路上，赵云澜东看西看，很是新鲜，沈巍也耐心地当起了校园一日游免费讲解员：“道路左手边是理学院，罗马式下沉广场和西洋式古典长廊相得益彰，这个建筑群落由我校建筑系教授设计……背靠理学院的圆顶高塔曾经是气象台，为海星气象研究屡立功勋，院系调整中气象系并入兄弟院校，后来龙大新设天体物理系，气象台也改为天文台……”

　　赵云澜听到「天文台」，灵光一闪，停下脚步说道：“哎！这天文台对外开放吗？哪天晚上沈教授不忙了，咱们上去看下星空，我给您指指这次的航线。”

　　“嗯，只要提前预约就好。不过这个天文台的望远镜设计年代比较早，科研功能多一些，技术指标恐怕没有星际舰队的设备强。”

　　“没事没事，关键是离龙大近，赵某开飞船那么些年，双眼视力2.0，又熟悉星图。别说隔着个天文望远镜，只要遇上晴朗无云的夜空，咱俩坐在龙大校园里的草坪上，也可以手把手教沈教授认认天上这些星星。”

　　沈巍心里忍不住想象了下赵云澜描述的场景，不知怎么耳根有点泛红，好像明白了赵云澜的用意，心里有个回荡千万年的声音想让他答应下来，理智上又觉得应该拒绝，这些心思七上八下转了几圈，最后说道：“天文学是赵舰长的专长，要是真有这样的机会，确实应该好好请教下航空航天的知识。”

　　赵云澜此时露出的笑容里写着「奸计得逞」：“说好的啊！明天正好周六，天文台没人吧？沈教授帮忙约个时间段，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都行，别嫌太晚，也别说这时候还要搞科研，相信赵某的专业直觉，这段时间是秋季从海星观测太阳系八大行星的最佳时段。”

　　沈巍点点头：“好，回头我让实验室助理，李茜同学，帮忙预约下，约好了把时间发给您，咱们准时在天文台见？”

　　“哎，要不早点儿？明天晚饭再请我尝尝龙大学生食堂？今天这顿饭我来请也行。沈教授你大概不知道，我小时候也曾经在龙大校园里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才搬到舰队大院里。在这儿住的时候人小不懂事，整天疯玩，也没好好听过我妈的话，哎，可是……自从九岁那年搬走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回来，不知怎么，发现自己对于龙大校园，还是挺怀念的。”

　　沈巍注意到赵云澜这么说的时候，渐渐低下了头，别过脸，眼睛里泛着泪光，看似是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于是转过身，轻轻握住赵云澜的手臂，柔声劝慰道：“原来龙城大学，对于赵舰长还有特别的意义。故地重游，念及旧事，触景伤怀，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些年，龙大变化也挺大，新建了很多建筑，宿舍楼和系馆都有翻修，街道和食堂也征集了新名字，以往的过去了，看看新景象，也未尝不可。”

　　赵云澜抬起刚刚垂下的头，迎上了沈巍柔和的目光，一双大眼睛沉静如水，隔着黑色细框眼镜更显的斯文，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随着不自觉的眨眼轻颤，温柔注目之下，仿佛能将一股治愈的清泉送入对方心底，如涓涓细流，涤荡旧日的伤痛。

　　沈巍点点头，也不再说话，就这样安静地陪伴着，轻轻拍拍对方手臂，赵云澜回忆起小时候摔了跟头，去医院用酒精消毒，母亲总是这样轻轻拍拍他，低声说：“不怕不怕，一会儿就过去了，一会儿就不疼了。”

　　良久，赵云澜打破了沉默：“哎，确实想起了什么，一时失态，沈教授见笑了。” 说完不忘用力拍拍对方肩膀，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豁达：“多谢开导了。”

　　沈巍看到赵云澜重新明亮起来的眼睛，内心清明起来，刚才的的担忧与不安一扫而空。心里想着，他要是喜欢逛龙大校园，自己陪着就好了，如果这样就能让眼前人快乐，真是太简单了。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两人继续并肩同行，过了饭点，学生大多回宿舍午休了，街道上人烟稀少，龙大从中午下课的喧闹中恢复了暂时的宁静。此时恰逢深秋，校园主干道两岸的银杏已黄，龙城地处北方，此时已经天气转凉，寒风凛冽，秋风吹起满地落叶，在空中飞舞，景色醉美宜人。游客纷纷掏出手机拍照，远处有摄影师架着相机，守候着最佳的光影。

　　沈巍出门时忘了穿他的青色风衣，被风吹着忍不住有点哆嗦。赵云澜见状，脱下自己的黑色冲锋衣外套，披在他身上说：“沈教授陪我逛校园，还穿这么少，就一件薄薄的针织毛衣套衬衫，你看，嘴唇都冻得发青了吧？”

　　沈巍此时还嘴硬，想把塞过来的外套拿开：“我不用，我不冷……”

　　“披上～”，赵云澜有点儿想要拿出他在星舰上惯用的命令式的语气了，说出来却是带了几分柔和，“你要是冻感冒了，回去你们实验室的学生肯定心疼死～”

　　沈巍点点头，穿好外套，目光闪烁了一会儿，最后感激地看着赵云澜，也不再一路讲解，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到了风景秀丽的园林景区。龙大最初是在古代皇家园林遗址附近建成，古典园林依傍荷塘设计，亭台楼榭，假山瀑布，山光云影历经春夏秋冬，千变万化，四季各有妙处。此时正值深秋，两旁树木五彩斑斓。山林环笼着荷塘，掩映两座典雅的古亭。

　　「澜园」坐落在山水之间，窗外尽揽湖光山色，建筑风格古朴，里面包厢谈事的也大多是文化人，听不到一般饭店的嘈杂喧闹，如果两桌离得近，客人会自觉地压低声音，怕吵到邻桌。

　　沈巍选了一处靠窗的堂桌，服务员送上返璞归真纸质菜单，在一旁拿着笔静静候着。这里没有自助点菜服务，也没有触屏菜单，仿佛时光还停留在科技爆炸之前的纪元。赵云澜先看着图片点了自己喜欢的清蒸八宝鱼和青椒炒土豆丝，沈巍又添了一个白菜豆腐汤，一碟龙城名小吃「驴打滚」，两碗米饭。

　　等待上菜时，赵云澜有点意外地说：“哎，原本以为又要让沈教授破费了，看这菜单，价钱也不贵呢。”

　　沈巍语气中有点自豪：“龙城大学的后勤餐饮中心是有政府补贴的，为了减轻师生的经济负担，纵使外面物价涨了几轮，教工和学生餐厅很多年没涨价了，还能保质保量，做出各地美食。”

　　这让在星舰学院吃了好多年压缩干粮的赵云澜赞叹不已：“哎，要说我可真是后悔莫及，当年没好好听我妈的话考龙大，错过了那么多便宜实惠的美食，还害得我在舰队军校吃了那么多年压缩干粮，都吃出胃病来了。说了沈教授大概不信，我妈以前也是龙大教授呢，对了，还是生物系，就在你们系馆附近。她出生海星传统医学世家，自己懂医理，小时候生病大半都是我妈给治好的，可管用了。只是她后来没走行医救人这条道，去了龙大生物系研究什么……什么来着……“

　　沈巍很专注地听，此时接话道：”药用植物学，我本科时候修过这门课，授课老师用的还是您母亲曾经做的课件。因为教学质量好，龙城大学当年还录了沈溪老师的公开课视频，我也有看过……“

　　听到这里，赵云澜神色一黯，沈巍就没再说下去，只是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赵云澜挥挥手说：“唉，像沈教授说的，都过去了。打小我妈就希望我考龙大医学院，还没识字呢，就拿着植物绘本教我认些花花草草，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都是入药的。等上了龙大附属幼儿园，我妈下班接了我，把年幼的我放在她自行车后座上，载着在校园里转悠，讲些历史风物，要是我当时都听进去了，说不定比沈教授还要懂呢。可惜呢，你看，我这哪儿有考龙大的脑子？一路玩着混着，上了舰队的中学，最后阴差阳错走了我家老爷子的路线，进了星舰学院。”

　　“弃医从戎，也是值得骄傲的事，像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知识分子，也想着哪天能保家卫国。博士期间参与第一次「五年计划」的时候，虽说我只是负责科学考察，天天和舰队的人在一起，心里也沾了点「男儿何不带吴钩」的志气。”

　　“哎呀，被沈教授这么一说，真是荣幸。说实在话，从军的路也不好走，沈教授是青年有为，成果出众，年纪轻轻评了教授，可能不太理解人间疾苦。要想，换做是我们这些资质平庸的人，在舰队里都是从头干起。不瞒你说，我都从星舰学院毕业五六年了，出任务跑的还都是拉人运货的杂活儿，这次「昆仑计划」的担子压在我肩上，能不能扛得住，心里还没个谱儿……”

　　沈巍双目注视着赵云澜，语气坚定地说：“赵云澜，我相信你能胜任。”

　　免去了客套的职位称呼，直指对眼前这个人的信任，至于这种信任从何而来，沈巍也未曾细想。仿佛是上天注定，这次任务，非赵云澜不可，而他一定能做到。沈巍有时候相信，这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结局，只是此刻，当局者迷。

　　赵云澜心中一震：“沈教授……沈巍……你这么信任我？”

　　沈巍坚定有力地点点头，如同一针强心剂，给了对方信心与勇气。

　　两人说话间，饭菜已经上齐，赵云澜再次潇洒地摆摆手：“不说这个，「昆仑计划」的事，咱们今后有的是时间操心，吃饭，吃饭。”

　　旁边桌子底下，一路跟来的黑猫大庆盯着桌上的八宝鱼，不停地咽口水。它觉得今天自己没吃中饭，倒是吃了满嘴狗粮，两个人一路卿卿我我，跟着一只高瓦数灯泡猫饿肚子。心中暗自叹口气，觉得自己这次的铲屎官又是个扶不上墙的阿斗，见了美人就一头扎进温柔乡，那些年轻时候锻炼的甜言蜜语的功夫都拿出来了。

　　对比下自己在家的地位，虽说是被好好伺候着的猫主子，也有小鱼干和进口猫粮，但比起这个初次见面的沈巍，总觉得赵云澜的语气态度真是云泥之别。大庆想，真该把这多情舰长送到瓦肯星去修行一番，摒除七情六欲，好好治治这见色忘友的臭毛病。